第一百九十章 并州刺史(三)
高蝉儿送走了高洋府中的内侍,转身回到堂中。 此时已是夜幕低垂,月上西楼,堂内两只青铜灯台已经被点燃了。这两只落地的灯台秀丽挺拔,形若两株小树一般。灯台上部张开许多的分杈,宛若小树伸展出的树枝一般的。在每个树枝的顶端都挑出一个灯盏,形如一只怒放的花朵。灯盏规则地分布在灯台周身,构成一个个同心圆,层层而上,依次递减,最后一只灯盏,则端端正正地矗立在灯台的顶端。两只灯台秀美古朴,微风许来,上面一只只灯盏闪烁摇曳,大气堂皇之外,却也别有雅致的风韵。它们如同是两只熊熊燃烧的火树一般,将室内照得透亮。 洁白平整的芦席,宽大精美的屏风,雕花彩绘的坐床漆案,轻柔垂荡的丝织帐幔,恰到好处地装点着整个室内,显得精致而华丽。 此刻堂内正中主座前的漆案上放着一只黑漆嵌螺钿的提梁食盒。食盒并不大,只有尺余见方,却制作考究精良。提梁雕作两条蟠螭龙,交尾俯首,附于盒身两侧。圆形的盒身色泽沉稳厚重,漆面光亮如镜。周身平嵌以螺钿制成的菱花和佛门七宝的图案。图案一个个只有人的指甲盖大小,却雕刻的细致入微,极为工整和规律地布满整个盒身,如同是深邃夜空中的整齐排列的满天繁星。 高蝉儿稳步来到案前,静静地看着这只食盒。她今日一身白色文士服,素面无华,眼中无喜无悲。 自从上次高蝉二登门拜访高洋,两人定下密约,高蝉儿和手下高敖曹旧部将效忠于高洋,暗中辅助高洋上位。作为回报,高洋将在掌握大权之后尽力攻灭西魏,帮助高蝉儿报仇。而将这次东魏西征的时间通知高蝉儿,则是他们合作的一个前提条件。 适才高洋派人送来这个精美绝伦的食盒,高蝉儿立刻就明白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她没有想到这么快高洋就已经得手,并将消息传递了过来。面对这个如约而至的东西,此刻高蝉儿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这个东西应该对高蝉儿来说至关重要,也是她曾经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而此刻她却似乎没有急于打开一看的念头。相反,高蝉儿现在觉得有些犹豫了。 其实高蝉儿并不是不在乎被拘于金城的高十八郎等人。她当然明白,作为父亲旧部的首领,如果自己漠视那些忠心不二的手下的生死,对他们弃之不顾,那么很快就会失去人心,整个队伍也就将不复存在,报仇的大业也将无法继续下去。但是真的就要从此效忠高洋,和他共同进退,踏上如此前途未卜的路吗? 上次和高洋密商回来之后,高蝉儿内心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原本觉得高澄行事刚猛,严刑峻法,对勋贵们充满敌意。因此她不太看好高澄,因此想来高洋这里碰碰运气。因为如果一旦高澄不能顺利嗣位,那么按照礼法,最可能接替高澄的应该是顺位的嫡次子高洋。 此外,高蝉儿心思黠慧,内心自有些小小的算盘。一来是此时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好高洋,因此高洋身边连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自己现在去烧这个冷灶,要比日后高洋发达时再投靠要有用的多,人所需是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其次,高蝉儿本以为高洋看上去有些木讷,没有高澄那般精明强干,日后自己应该可能可以会对高洋施加更大的影响力,这对自己整个家族和复仇大业来说,都是更加有利的。 但高洋的表现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高蝉儿和高洋数度交锋,却发现自己不论智力还是武艺都完全处于下风,在高洋面前自己几无还手之力。更让高蝉而感到不安的,是高洋临别时如同雄兽一般注视自己的目光,让她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回府之后,高蝉儿越想越不安,她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一个正确的抉择。但还没等她理清头绪,今日,高洋已经如约将东西送了过来。 精美的食盒安静地放置在案头,摇曳多姿的灯火在如镜般闪亮的漆面和螺钿上跳跃,反射出诡丽变换的色彩。此刻,它如同是一个有生命的怪兽,静静地蹲伏在那里,仿佛充满了危险。 高蝉儿无声地注视着面前的食盒,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件精美的礼物,而是上面布满利刺的荆棘, 高蝉儿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是此刻双手却似乎有千钧之重,怎么也无法伸出去打开食盒。她心里明白,如果一旦打开这个盒子,那么自己也就在也无法回头。介时不光自己,而且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部署的命运都将交付到那个人的手上。这些部署曾经为自己的父亲效死命,如今又聚拢在自己的旗号下,誓言同自己一起复仇,无畏生死。一旦自己走错了路,自己身死事小,却要这么多忠勇的义士一同殉葬。 高蝉儿心中一时百转回肠,难以决断。可是现在如果不做这个抉择,大仇又何时能报? 报仇!报仇!我要报仇!高蝉儿突然脑中如同被闪电划过一般,一时间她只觉四肢冰凉,双颊发烫,眼中晶莹有泪。 自己受尽诸多磨难,九死一生,不就是为了手刃仇敌,报仇雪恨么?今生今世,不管面临怎样的曲折艰险,虽经百死,我也要誓报此仇! 此刻高蝉儿的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自己在金城牢狱暗中受尽屈辱的场景,还有那个生死仇敌正对自己面露yin笑的面孔。一股熊熊的怒火突然从高蝉儿心底腾然升起,将她秀美的面容染上一道诡异的绯红。 只要能手刃仇敌,就算此身永堕九幽地狱,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高蝉儿双目寒光冷冽,瞬间决心已下。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慢慢伸出双手,搭上了食盒盖子的边缘,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盖子从食盒上拿了下来。 高蝉儿取下盒盖,却见里面平整地铺了一层苇叶,嫩绿鲜活,上面整齐地码放了几块胡饼。 高蝉儿取出一块胡饼,仔细看看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她手指微微用力,胡饼立刻应声碎若土屑。但是碎屑四散,里面却什么也没有。高蝉儿将几块胡饼一一捻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处。 高蝉儿心中奇怪,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铺底的苇叶上,用手将它们一一取出来仔细查看。 终于,当最后一片苇叶被翻过来时,背面隐约露出几个蝇头小字。高蝉儿如获至宝,忙将这片苇叶捧到灯下细看 。在明亮的烛光下,这几个字赫然是, “流火之后,合于授衣” 高蝉儿不禁颦起了蛾眉。 高蝉儿而作为高门的女儿,自幼倒是被教导读书习字。但她天性好武,却是在文道上不肯用功,因此也只是识字而已,却是谈不上多么有文化。她又将这八个字反复读了几遍,却始终不解其意。 高蝉儿沉思了片刻,扬声对外道, “来人,速传蔺夫子前来见我!” 当时豪门多养门客,这蔺夫子便是高蝉儿门下供养的一位儒士。其人饱读诗书,故被高蝉儿引为文资,平日里多用他撰写书信笔墨。 不多时,一位相貌清癯的青袍老者便出现在门外,他不亢不卑地向高蝉儿揖手道, “见过主家。” 高蝉儿客气地道, “我命人延先生前来,却是有一事相烦。累先生漏夜而至,还请勿怪。” 蔺夫子面色平常拱手道, “但请主家吩咐。” 高蝉儿点头道, “烦请先生为我修书一封至渤海家中,拜问家慈起居。” 蔺夫子拱手应诺,然后便在下手案后就座,摊纸研磨,准备书写家信。只听高蝉儿又道, “再语至亲,我闻二伯(高慎,字仲密)为御史中尉,选用官吏,多为亲戚乡闾,不称朝望,大将军(高澄)奏令改选。又,二伯前妻为吏部郎中崔季伦(崔暹,字季伦)妹,为二伯所弃,又另娶赵郡李氏女。今崔季伦为大将军所重,推为心腹,为之高嫁其妹。礼夕,亲临之。望至亲密嘱门中,今后凡与二伯往来交通,须深慎之。” 高蝉儿眼睛紧紧盯住蔺夫子道, “意必所至,语需隐讳,其中措词,还请先生为我斟酌。” 蔺夫子点头应诺。只见他眉头微皱,目无聚焦地远望前方,一手还轻轻捻动颌下山羊胡般的长髯,似在心中酝酿底稿。一边取了一管毛笔,凑到砚台边上轻轻转动,让笔锋饱浸墨汁。 少顷,只见他舒展眉头,收回目光,提笔便在面前的纸上刷刷写下。之见他泼墨挥毫,笔走龙蛇,不多时,已将一封家书书写完毕。蔺夫子将手中笔放回笔架,拿起纸吹干墨迹,然后恭恭敬敬地面呈高蝉儿过目。 高蝉儿接过仔细读了一遍,展颜道, “先生大才,须臾之间,千言一挥而就,且文辞宏丽,其意畅达,深合吾心!” 蔺夫子面有得色,口中谦道, “主家过誉了!” 高蝉儿颇有几分伤感地道, “我昔日在家中时,先父也曾请名师教我识字读书。可惜我生性顽皮,不爱读书,只好武艺,至今文字不得甚解,想来不免嗟怀!” 蔺夫子忙安慰道, “主家性至纯孝,世所难匹,先主地下有知,必深慰其心!” 高蝉儿似漫不经心地道, “我还记得曾经背过什么”流火“啊,什么”授衣“啊,当时觉得天书一般,好难啊。后来费了好大的功夫,总算记下了,家慈还夸了我。可惜现在已经全都忘记了。” “‘…流火’?‘…授衣’?” 蔺夫子略一思索道, “可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高蝉儿眼睛一亮道, “对呀,对呀,好像就是这个!” 蔺夫子微笑道, “这是《诗经·国风·豳风》中的诗篇,名字叫《七月》” 说着,他将《七月》完整地背诵了一边,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 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 蔺夫子还详细地向高蝉而解释了其中的含义。 高蝉儿听得十分认真。待蔺夫子讲毕,高蝉儿行礼称谢,她感慨道, “先生果然博学多才,今日可谓受教矣!” 蔺夫子心中不免得意,但嘴上还是谦逊一番。 只见高蝉儿面色转肃道, “先生所撰的书信,明日快马送出,不可有误!” 蔺夫子躬身应诺。 高蝉儿一双秀目如利刃一般盯住蔺夫子又道, “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愿先生勿泄与他人知晓。” 蔺夫子心中一凛,忙揖手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夜所见所言,在下若敢有半句泄露,天谴之!” 蔺夫子原也知道这份家书中语及朝堂密辛,非同小可。因此主家警告自己不得泄露,也是应有之意,并没有让他觉得特别惊讶。但高蝉儿刚才之言,似乎是告诫他今夜所有的事,包括刚才闲话诗文的内容也不能告诉别人。不知是一时语误,还是有意如此。但闪念之间,已不容蔺夫子多想。他只得当即立誓,今夜之事所见所言绝无泄露。 蔺夫子告辞之后,高蝉儿静静地端坐于堂中,心中还在仔细回味蔺夫子刚才和自己所讲的那些诗文。别的东西她没有太在意,但她牢牢记住了开头的两句,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高蝉儿从衣袖中取出那张从高洋送来的食盒中发现的写了字的苇叶,放在眼前再仔细端详。口中默默念道, “流火之后,合于授衣。” 高蝉儿目光清亮,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冷笑。她取下面前案上的毛笔在纸上重重地写下两个大字, “九月” 高洋这是在告诉自己,这次东魏军西征的出发时间是在九月! 高蝉儿起身离座,缓步来到灯台前,将那片苇叶举入灯火中。碧绿的叶子在火光中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枯、卷曲,发黑,然后突地火光一闪,整片叶子都燃烧了起来,照得高蝉儿冰冷的面容也明晦不定。火焰烧到了高蝉儿轻拈苇叶的手指,发出一股皮rou焦炙的味道,而她却似乎恍然不觉。 高蝉儿一双晶莹透亮的眸子中反映着两团燃烧的火焰,那两团火焰如同是两个火红的光点在翻卷跳跃。渐渐地,火焰暗淡了下去,最终熄灭,只留下两道袅袅的烟尘。 高蝉儿猛地掌心发劲,顿时将手中苇叶黑色的残余震为粉末,随手四散飘落。 高蝉儿转身回座,她从袖中摸出一条洁白的丝巾,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灰尘拭干净,然后随手将丝巾方在了案上。 高蝉儿沉思片刻,再对外高喝一声, “来人!” 门外候立的侍女忙闻声进来, “奴婢听主人吩咐。” 高蝉儿道, “唤十九郎前来见我!” 侍女低头应诺,然后转身传命去了。 不多时,就见高十九郎急匆匆赶来,于高蝉儿座下行礼, “十九郎见过主家。” 高蝉儿点点头道, “起来吧。” 高十九郎称谢起身。却听高蝉儿劈头问道, “别院里的那位客人近日如何?” 高十九郎略一错愕,忙恭谨回道, “回禀主家,他倒是住得安心,每日只吃饭、睡觉、练武,从不出院门一步。” 高蝉儿淡淡地道, “我听说常有人与他举杯豪饮,还与他称兄道弟,可有此事?” 高十九郎面色红白,躬身行礼道, “十八郎和十名兄弟仍在金城,何时回转,都着落在此人身上,故属下不欲拘之太甚。属下只为兄弟们能平安回转,绝无他意,还请主家明鉴!” 高蝉儿冷冷道, “我知你为兄弟计,不过与之虚与委蛇。其实喝些酒没什么,只是不要受了蒙蔽就好,须知他终是我们的不共戴天的仇敌。 高十九郎深深俯首, “属下明白!” 高蝉儿见他如此,也不深究,只道, “去提他前来见我。” 十九郎高声应诺,然后大步出堂。 高十九郎在府中曲折回转,来到一处院落。还未等他走近院门,就听见暗中有人冷喝一声, “什么人?” 高十九郎停下脚步,扬声道, “十九郎在此!” 他话音刚落,已从暗处闪出两名带刀的壮汉。二人看清来的是他,忙上前叉手行礼。高十九郎略一拱手,望院内一扬下巴问道, “情形如何?” “禀头领,一切如常。他用过晚膳,在院中打了一趟拳,这会儿已经回屋。看灯还没熄,应该还没有歇下。” 高十九郎满意地点点头道, “主家要见他,命我前来提人。” 两名护卫齐声应诺。高十九郎举步入院,果见屋中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棂照映出昏黄的光亮,将一个高大的人影投射到窗户上。 高十九郎走到门前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高声道, “铁郎君?可曾歇息未?” 只听“吱呀”一声,屋门应声而开,一个身材雄壮,虬髯深目的汉子出现在门口。此人见了高十九郎,立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原来是十九郎!这么晚了不知找在下何事啊?” …… 这虬髯大汉却正是兰州保安总局的得力干员正七品上武烈将军弥屈。 原来李辰为了确保尽快获得东魏出兵的情报,和高蝉儿约定兰州将派人与她一起回到关东。一旦高蝉儿获得相关的确实消息,便由此人负责传回。 因事关重大,前往关东执行这个特殊任务的人不仅必须要绝对忠诚可靠,还要胆大心细,善于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李辰为慎重起见,特意命保安总局选一名干员,假扮商人进入高蝉儿的商队。保安总局受命后几经遴选,最后还是选定了近来表现颇为抢眼的弥屈。 弥屈化名铁勤,以金城马商的身份和高蝉儿一同来到晋阳。高蝉儿明知他的身份不那么简单,一进城便将他软禁在府中。但因自己的亲信被扣金城,因此高蝉儿倒也不敢过分为难他,每日饮食酒水,不曾有缺,只是不准他离开小院一步。 弥屈久经历练,见过场面,自是既来之则安之,每日吃饭、睡觉、练武,自得其乐。他生性豪爽,出手大方,一来二去竟和看守他的护卫们慢慢混得熟了,成了朋友一般,时常饮酒为乐。高十九郎碍着自己兄弟还在对方那里为质,也不愿对手下严加管束,甚至自己有时也会过来和弥屈喝上两杯。 弥屈虽说表面上满不在乎,可内心也是十分的焦急和煎熬。自己来到晋阳这么多时日,一直被拘在这个小院里,足不出户,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他有时甚至怀疑高蝉儿是否将和大都督达成的协议放在脑后了。好在弥屈心性弥坚,虽然心中焦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每日和护卫们谈笑,也从不主动打听什么消息,这让护卫们也对他的警惕放松不少。 今日弥屈见高十九郎突然漏夜而来,不由心中一动,莫不是有消息了?他忙起身开门,大笑着与高十九郎见礼。 果然,却听高十九郎道, “铁郎君,鄙上请足下过往一叙。” 果然!弥屈心中顿时暗喜,但他故意问道, “哎呀,这么晚了,贵上相召却不知所为何事啊?” 高十九郎略一沉吟道, “铁郎君去了便知。” 他随后又压低嗓音道, “主家神色如常,当非恶事。” 弥屈哈哈大笑, “好,好,烦劳十九郎引路。” 说话间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一锭金塞到高十九郎手中。 弥屈随高十九郎来到内堂,却见那个高小娘子一身白袍,齿白唇红,姿容不俗。但面带寒霜,眼光如水般冰冷,令人望而生畏。弥屈心中嘀咕, “可惜如此人物,却生得这般冷淡。” 弥屈心中如此,面上却半点不敢流露。当下整衣冠肃容大礼而拜, “小人见过高主家!” 高蝉儿淡淡道一声, “罢了。” 弥屈称谢起身。 高蝉儿命高十九郎和护卫都退到堂外,她拿起案上的一张纸冷冷地对弥屈道, “你家主人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明日你就即刻启程,将这个东西交给你家主人,不得有误!。” 弥屈心中一时狂喜,但仍努力平静地道, “小人多谢高主家!小人生死也会将此物平安交到我家主人手中。” 高蝉儿冷意森森地道, “希望贵上能见物放人,以践誓约。” 弥屈正色道, “鄙主一诺千金,言出必践!” 高蝉儿紧盯住弥屈的双眼,眼中冷芒如刃,刺人心魄。弥屈神色恭敬,却毫无惧色。高蝉儿盯了弥屈片刻,突然将手一抖,手中的那张纸如箭一般向弥屈射了过来。弥屈平伸双手,稳稳地接在手里。 弥屈迅速将纸放入怀中,然后大礼称谢。 高蝉儿冷冷地道, “你明早起身。我会给你通关文书和高府腰牌。” 还未等弥屈回话,高蝉儿接着又冷冷道, “不过你记住,如果有人问起,我只道我府上有一个逃奴,盗了腰牌文书,不知去向。你可明白?” 弥屈听得心里一紧,但他仍面色平常地行礼道, “小人明白。出了这晋阳,小人生死自为,与他人无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