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两尊大佛
一柄刀自空中呼啸而来,人未至,刀锋挟夜风而来,破空声中,犹如一道白色闪电。 邋遢老道嗤笑一声,抬手一揽,卷起四周尘土,一掌击出,刀在身前如遭雷击,刀鸣如泣。 此时那道身影终到此处,身披银白盔甲,身后披风肆意飞舞。 关城城主,牧边楚! 牧边楚伸手一抓,那柄刀如蒙大赦,回到牧边楚手中。 牧边楚看着眼前的邋遢老道,脸色复杂,半晌才道:“想不到这小小关城,竟来了一尊大佛。” 邋遢老道嬉笑答道:“我可不是佛,我是个道士。” 牧边楚哑然一笑,“大汉元和年间,我便听闻您被玄一观主‘请’离了观中,如今您还算道门中人吗?” 邋遢老道一声长笑,“在不在观中,于我何妨?我既是道士,便是道门中人。” “也是,如您这般,在不在观中,又有何妨?” “不知今日何事,引得道长在关城出手?”牧边楚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啊,你别问我,你问他,这事是他引来的,你看看这一堆人要杀他,这小子身在天琼也不知如何惹了如此多仇家。”老道指了指身旁脸色苍白的张溪云。 其实此事便是张溪云也尚不清楚,张溪云看向杨惜,再次问道先前那个问题,“你们为何来杀我?” 杨惜内心五味杂陈,今日杀一名天琼弟子,岂料先是出来个高深莫测的邋遢老头,再是引来了修为已至仙路巅峰,九宫齐开的关城城主,一个不好便累及家中。 牧边楚转过头来,看向杨惜,眉头一皱道:“你是......杨元的女儿?” 牧、杨两家皆为关城世家,杨惜乃是杨家嫡系一支,便是牧边楚见过也不出奇。便是杨惜想不认都不行。 杨惜只得答道:“晚辈杨惜,见过牧城主。” “哼,你杨家倒是越来越有世家风范了。”牧边楚冷冷道。 杨惜额头冷汗流下,“此事......事关兄长,杨家嫡子之仇,非我杨家要在关城开杀戒......” “不用多说,带我等去见杨元。”牧边楚道。 张溪云皱眉,向杨惜问道:“你说是杨家嫡子之仇,我自问这些年都未下过山,又如何与杨家嫡子有仇怨,你兄长是谁?” 杨惜有些犹豫,却不得不开口,“天琼清云梯上,杨斌!” 听到此话,张溪云心里便明白了大概,向邋遢老道与牧边楚道出缘由。 待张溪云说完,牧边楚又是冷哼一声,“杨元当真是老糊涂了,在关城内派人袭杀天琼弟子,若是天琼峰追究下来,要我关城如何自处!?” 倒是邋遢老道看着张溪云,嬉笑道:“倒也不算鲁莽,来了一个凡尘六合,一个仙路五气,还有几名仙路三花、凡尘八卦隐在暗中,就为了杀天琼一个四象修为的弟子,如此阵仗,若不是有我在这儿,这次你十死无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便是你们天琼师长查下来,怕也没有丝毫办法。” 末了还对张溪云补上一句:“你面子可真大!” 张溪云也是一阵后怕,想不到清云梯上一场赌约,竟然换来今日如此险恶局面,这山下当真是人心险恶? 牧边楚看向老道,“道长,此事发生在关城,我身为关城城主,责无旁贷,这便去杨府见一见杨元,道长可要同去?” 老道依旧一副笑脸,“反正也睡不着了,有好戏看,当然要去。”说罢看向张溪云道:“走吧,小子,替你讲讲道理,找个公道。” 众人正打算前往杨府,天边复又亮起。 牧边楚看向天边,喃喃道:“今夜这关城怕是平静不了了,小小破庙居然引来两尊大佛!” 一旁的邋遢老道脸色一变,“糟!刚刚施法不慎露出了踪迹,他如今修为比之当初更强,连破我诸多小阵法,竟凭借一丝痕迹便寻了上来!” 人未至,声音却已远远传来。 “周师兄还有心思替他人找公道,不如先来与我讲讲你的道理。” 老道满脸焦急,不断搓弄着手,“不行不行,我要跑......” 老道右手轻轻一抖,一柄桃木剑出现在其手中。 “玄一正禁,诸禁听我,此间唯我,禁令,得立!” 似有一阵清风吹过,众人眼前私隐似现一层淡淡薄膜,其上似有雷鸣电闪。 “玄一正赦,诸法听我,赦土禁法,此地,得赦!” 客栈四周土地,竟泛起淡光,令人瞠目。 “玄一观禁、赦正法!竟如此轻易两法同施!”牧边楚瞳孔收缩,喃喃自语。 老道施完这两法后,便转头向张溪云说道:“小子,我先离开此地,待我甩开了景行楼之后,再回来寻你,你先随他去杨家解决此事,景行楼应不会为难你们。” 说罢,老道便化作一道流光,朝城外而去。 牧边楚还未反应过来,又听闻老道所言景行楼三字,心神大震。 此时,天边再次传来景白父亲的声音。 “玄一正观,诸法得令,万法归去,此令,即出。” 张溪云眼前所见薄膜散去,土地光亮不再。 景白父亲转瞬即至,站在方才老道所站之处,似笑似叹。 牧边楚向前一步,朝景白父亲拱手拘礼道:“可是景行楼道长?” 景白父亲轻轻挑眉,望向牧边楚,“你认得我?” 牧边楚再次行礼,“方才依稀听周道长提起,没想到真的是您。” 景行楼微微点头,复又问道:“他千方百计要躲着我,怎么在此处倒是露了行踪?” 牧边楚一愣,顿时想到传闻中两人间的恩怨,一直以为不过是些添油加醋的谈资,如今一见,方才知道多半是真的。 “这......”牧边楚将其中缘由道来。 景行楼听罢,颇有意味地看了张溪云一眼,又走到杨惜身前。 杨惜冷汗直流,今日关城中来的两人,竟都能让牧边楚以礼相待,不敢有半点逾矩,而牧边楚已立身仙路巅峰,九宫齐开,便是再笨也能猜到这二人怕是已跻身神境! “小姑娘,何必如此紧张,你们不是为这小子而来吗?现在他人就在面前,我让你将他带回家中,听候你们发落,你看可好?”景行楼说罢指了指张溪云。 在场众人,无一人想到景行楼竟说出这样一番话。 此时反倒变成了张溪云一身冷行,心中叫苦不迭,这景白的父亲没找到那老头子,难道把气撒到了自己身上? 方才老道临走之前,将张溪云托付于牧边楚,此时牧边楚也是心里泛苦,怎么无端卷入了这两位的争斗中,却又不得不走上前去,向景行楼说道:“景道长,方才周道长临走之前,还嘱咐于我,护着这少年......” 景行楼眉毛一挑,转回身去,淡淡说道:“那如果我要这小子死,你是否也要全力阻我?”
牧边楚语塞,半晌才答道:“在下又哪有资格谈阻止道长......” 张溪云本还抱了一丝希望,如今看来已成泡影,心中更是苦涩。 景行楼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此事你便不用再管,回你的城主府去吧,有我在,便是他周玄在也不敢来找你麻烦。” 此话说罢,景行楼看向张溪云。 “算你运气不好,被周玄在给一起带了来,既然他不在,他欠我的债,你就先帮他还个利息吧。” 张溪云还未开口,景行楼朝前一指,张溪云感到全身犹如被冰封一般动弹不得,不过三息时间,意识渐渐消失,径直倒了下去。 牧边楚看见眼前情形,却是有心无力。 景行楼又同杨惜说道:“我都将人送到你们跟前了,还不带回去?” 对于杨惜来说,此时的张溪云却是个烫手山芋,他身后明显有另一位神境大修士撑腰,眼前这位不怕,可对于自己家中,怕是有苦难言。 杨惜此时早已不想为杨斌报仇之事,此时若是一个不慎,怕是要牵连整个家族承受神境大修士的怒火,她有心拒绝,但在景行楼面前,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那似有似无的威压就重重压在她的心头。 “人,我便交给你们了,要杀要剐都随你们便,千万莫要我失望!”景行楼边说便朝街道一边走去,转瞬间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牧边楚看着景行楼离去的背影,长长一声叹息,又看了看瘫倒在地的张溪云,无奈摇了摇头,也要离开。 在经过杨惜身旁时,牧边楚悠悠开口道:“你最好将今夜之事全盘托出与杨元知晓,否则一步走错,我怕这关城便再也没有你们杨家!” 二人走后,杨惜站在原地,心中情绪难以言说,看着瘫倒在地的张溪云,终究银牙一咬,上前将张溪云扶起,一步步往杨家府邸走去。 ...... 此前不久,杨家庭院之内。 杨元看着远方,面无表情。 先前那道黑影站在他的身后,语气有些不安。 “方才......那三道气息?” 杨元缓缓闭上眼睛,无力说道:“其中一道是牧边楚的气息。” “为何会引来了牧边楚......” 杨元脸上浮现一丝悲凉笑意,关城之内明有三大世家,实则皆以牧家为首,真正的掌权之人,便是汉龙庭册封的东武将军关城城主牧边楚。 牧边楚将关城当作自家院子,又怎会喜欢有人在自家院子里惹事。 若是那张溪云已死,那此事还有余地,死无对证之下,便是天琼正宗也不会随意来找关城晦气,那牧边楚还会给杨家一丝颜面。 只是若是张溪云未死,那此事便难以善了,杨家怕是要付出大代价才可让牧边楚不再追究,这之后还要面临天琼正宗的怒火。 而如今...... “若只是牧边楚,至多不过是伤到我杨家一些皮rou,只怕我们看错了张溪云身边的老人,今夜关城出现的另外两道气息,比之牧边楚更加强横恐怖!” “要是惹恼的是两尊大佛,那我杨家恐怕便是伤及筋骨了......” 院内再无说话之声,却见盛开的花儿无风而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