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朱二姨娘1
厅外,和煦的阳光洒满大地,不知名的地方传来阵阵轻微的虫鸣鸟叫,厅门前相对种植的那两行桂树如今尚未到花季,只有茂盛的枝叶在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地上光影游移。随风而来的,是早春的花儿那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厅内,或靠墙或倚柱而立的一应丫鬟家丁皆束手垂头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厅中站着的两人皆是锦衣华服,只是一人手执匕首抵着另一人脖颈,厅中主位上的两人一深青一深紫,一坐一站,一人面色灰白,一人面色震惊。 怪不得这二十几年她三番五次迫害朱梓陌,每次却都被朱梓陌给逃出了生天!原来朱梓陌竟是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 陈柔一直以为她做的那些事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如今听朱梓陌这么一说,她才终于想通个中缘由。 再看朱辉,他的脸色比起之前又苍白了几分,显然他受到的惊吓并不亚于陈柔。 也是,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唯唯诺诺了二十几年的人,如今却这般刚毅强悍,朱辉所受惊吓可想而知。 至于朱梓尧,他已经被朱梓陌那些话说得浑身冒冷汗了。 朱梓尧从来都不知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竟是这般厉害,看他平日里对自己恭敬有加,还以为是个一捏就烂的软柿子,没成想却是块踢不得的硬石头! 此刻的朱梓尧只想离朱梓陌远远的,可是垂眸瞥见那搁在自己颈间寒光闪闪的匕首…… 朱梓尧的小心脏不可遏制地颤了两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着别动吧!兴许他这个弟弟会因为他的老实而放过他,毕竟那些迫害朱梓陌的事也不是他朱梓尧做的啊! 朱梓陌丝毫不在意他的话对在场众人造成了何种震撼,或许朱梓陌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无视主位上的朱辉和陈柔那变化多端的脸色,只听朱梓陌继续往下说着:“我娘是奴婢出身不错,可我娘会做这朱府二姨娘,是我娘错了吗?不是,错的人是你朱辉!当年,若非你辱没了我娘,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既然你娶了我娘,就应该给她公平的待遇,而不是将她一个人丢在暖香阁不闻不问二十四年!” “我娘是那么温柔和善的人,当初奶奶在世的时候,娘明明自己身子不好,依旧强撑着每天早早起身去给奶奶请安,直到后来身子委实不行了才不再去奶奶的院子。娘知道你这个丈夫不乐意看见她,所以这二十四年都老实安分地呆在那个狭小角落的暖香阁中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想起自己那温柔的娘亲,朱梓陌的声音格外温和。 “但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不理睬我娘,对她的一切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三年前当我娘病入膏肓时你又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你居然让人在我娘救命的药里下砒霜,还说出‘毒死算了’这种狼心狗肺的话!朱辉!就算你不待见我娘,也不用恨不得我娘死啊!!不过我却要谢谢你三年前的下毒行径,绉大夫说,若是没有那碗被下了砒霜的药,我娘早就病死了,这也是你当初没想到的以毒攻毒吧!” 眼中是满满的暴戾,语气却十分平淡,没有丝毫起伏,仿佛朱梓陌说的,只是于己无关的故事一般。 然,朱梓陌的话,却可谓是句句诛心,光是看朱辉那瞬间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的脸色就知道朱梓陌这连珠炮似的诘问有多么震人心魂了。 但是,朱梓陌觉得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你不想将朱家的产业交给我,想交给朱梓尧这个只会游手好闲、挥霍钱财的混世魔王,我管不着,也懒得管,因为我从来就没稀罕过你一文钱一两银子。” “你可知我为何要答应你在一月之内筹集万两白银?那是因为爷爷在临终前对我千叮万嘱,让我在你临终前将朱家的产业夺到自己手中,绝不能让你交给朱梓尧这个混账东西,否则朱家这百年基业就算是走到头了。你懂得爷爷临终前这句话的含义吗?我看你是不懂的。我是庶出不假,身份没有嫡出的朱梓尧高贵也不假,可我也是朱府堂堂正正的二少爷!我不能让爷爷兢兢业业守了一辈子的家业就这么被你们给毁了!”他,替他的爷爷不值。 “朱梓尧想悔改?想娶门亲好好过日子?你们当我是三岁孩童吗?想借我的名义去娶了张家小女回府,朱辉,陈柔,你们简直是痴心妄想!别说我不答应,就算我答应了,我告诉你们,一旦洞房花烛夜时张家小女发现她嫁的人不是我朱梓陌而是这绉平臭名昭著的朱梓尧,那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张家小女死于非命!”他,为朱家有此子孙而愤懑。 “嘭!!”陈柔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再次猛力拍桌怒喝着打断了朱梓陌的话。 “你少在那信口雌黄!尧儿为人的确混账了些,可你也不要什么脏水都往尧儿身上泼!能嫁给尧儿当正室,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语气凌厉非常,许是因为太过愤怒,陈柔那弱柳扶风的身子竟有些微颤抖。 对于陈柔的反应,朱梓陌只是嗤之以鼻:“我说陈柔,你连张家小女的脾性都没弄清楚就妄想将人家娶回府给你的宝贝儿子做媳妇吗?你难道不知张家小女不仅容貌出众,脾性温和,同时还刚烈得很吗?” 陈柔脸色有些难看,朱梓陌说的话,她是知道的。听闻张家小女之所以拖到年方十八都未曾嫁人,便是因为张老爷嫡妻许氏给幼女寻的几个夫家都不尽人意,张家小女誓死不嫁这才拖到如今。 “我记得去年有个富贾公子在花楼里喝醉了酒,在大街上意图对张家小女不轨,可她抵死不从,正欲咬舌自尽时却被一蒙面人搭救,这才逃过一死。这件事,难不成你这么快就忘了?我记得这件事当时还给咱们朱府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啊。”就在陈柔分心的这么一小会,朱梓陌却提起了往事。 说到这里朱梓陌故意停住不说,盯着陈柔的脸看个不停,直到看到陈柔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最后又转变成红色才觉满意。 再度施施然开口,话语里充满了鄙夷:“去年那个意图对张家小女不轨的醉酒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你陈柔的好儿子朱梓尧,而那个蒙面人,是我,朱梓陌。陈柔,你到是给我说说,哪个女子会愿意嫁给一个曾对她意图不轨的男人?除非那女子是傻子,要么就是疯子。” 朱梓陌的话让厅中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去年那个从朱梓尧和一应朱府随从手下救走张家小女的蒙面人,竟然是朱梓陌??? 换而言之,朱梓陌的功夫岂不是非常了得??要知道,去年那个蒙面人可是只用一招就打倒了朱梓尧那十余名随从并救走了张家小女啊! 丝毫不在意厅中众人面上那震惊万分的神情,只见朱梓陌看向一直沉默的朱辉,冷笑着问他:“朱辉,你可知我为何明明拥有一身好武艺,这些年来却没有趁机杀了你吗?是顾念着父子亲情才没有杀你?朱辉,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朱梓陌从来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既未曾将我当做儿子,我自不会将你当做父亲。” 朱梓陌说到这里再次故意停住不再说下去,而是仔细观察朱辉的表情,果然,他看见朱辉的眼角不可抑制地一跳,脸色也愈加苍白。 满意地冷笑一声,朱梓陌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你应该猜到你这三年来为何会缠绵病榻了,不错,你那根本不是病,是毒,是我亲手下的毒!” 无视朱辉那瞬间惨白的脸色,朱梓陌徐徐道来:“从三年前你想要我娘性命那日起,我就开始在你的日常饮食中下毒,慢性毒,只要我不加大毒的剂量,十年内你都不会死,但是每日都要受万虫啃咬的痛苦,那比死还难受!我要慢慢地折磨你,我要你也体会体会那种日夜缠绵病榻是何等的痛苦,我要你也体会体会,我娘这些年有多痛苦!!” 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原本一直如陈述事实般轻言细语的朱梓陌忽然将声音提高了不少,只因这些年他心中的怨恨一直无处发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深吸一口气,朱梓陌渐渐平复了心绪,声音也回到了往常的平和,只是却透着一股寒意:“绉大夫的确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可他却一直解不了你的毒,原因无他,只因那毒就是绉大夫给我的。我这一身武艺,是二十年前我第一次中毒被绉大夫救治后,机缘巧妙下跟秦山一位老前辈暗中学的。算算日子,从我拜那位老前辈为师那日起,迄今为止,我已经习武整整十九年了。” 朱梓陌的话对在场的众人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震撼,而朱辉的震撼是最最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