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堂会审
又撩拨了慕青捷几句,沈炼见再闹下去这女人真会当即翻脸,也就收敛神情一脸肃穆的跟着她往沈家大厅走去。当然,这种肃穆在慕青捷眼中是胆怯,让慕青捷看的心中大是舒服,想着一会沈炼在被执行家法时候那种惨叫,她冷淡的脸色也是不由露出几丝幸灾乐祸。 临进入大厅之时在门外停住了脚步,等沈炼进去之后她转头便走,这种场合不要说她,便是沈家极其出色的三代子弟也是没权利入内。 沈炼却已经顾不上慕青捷,以他性格一向万事无所谓,但靠近沈家大厅的时候,沈炼忽而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大明朝那个意气风发身份尊崇的御用大夫,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身体孱弱的少年,若真的被执行家法,他还真不敢想会对这具身体造成多大伤害。 想着,脚步却已经迈入了大厅,也就是迈入大厅的一瞬间,沈炼浑身不由哆嗦了一下,最上首处贵重大气的红木椅上正有一年约六旬面容古隽的老人用眼睛看着他,正是沈炼爷爷沈安。 本来沈炼倒是不怕,怎奈这具身体对沈安的惧怕早就深入骨髓,哆嗦已经是本能反应。 除了沈安之外,大厅里还有十好几人,沈炼的父亲沈青山,大伯沈青云,三叔沈青海,四叔沈青龙,还有几位堂叔都坐在沈安左侧。右侧坐着的则是三个平均年龄在七十岁上下的老人,瞧见这几个老人,沈炼心中暗暗叫苦,记忆中这几个老东西都是在执行家法之时才会出现,如今看来侥幸不得,来真的了。 “柳管家,这小畜生已经来了,我沈家自会给柳家一个交代!” 等沈炼站在大厅中心后,沈安深沉看着最下首处一个身穿中山装,体型偏瘦的中年人。 沈炼这才有些惊讶,刚一进来他竟然未察觉到这中年人的存在,心里微微一惊,旋即复杂难明。 记忆中这个世界真正的武学已经凋零,所谓的武学大家多被神化了的电影明星,这种潜意识无形中影响了沈炼,是以沈炼见到被称为柳管家的中年人才会吃惊。他武功尽失,感觉却还在,这柳管家的功夫分明已经登堂入室,哪怕是在明朝也可以称得上普通高手了。 柳乾坤面对沈安惊人气势不动声色,进退有据道:“老爷子无须认真,年轻人犯错再所难免,略微惩处以儆效尤就行了!” 他说的极为真诚,但惹的一众沈家人都是不快,若只需略微惩处,他柳乾坤又何必非要观看,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关系,沈炼这小畜生出去丢的全是沈家的人,早就该重重惩罚了。 沈炼自然瞧见了周围一众沈家人对自己的态度,虽明明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可有可无,但见到这具身体的父亲也是无动于衷之时沈炼心中忽然不平。 这具身体之前之所以胡作非为跟沈青山这个父亲不无干系,三岁看老,而沈炼极小的时候便为所欲为,沈青山始终不曾关心管教,长此以往却是导致沈炼越来越放肆。 沈安见柳乾坤如此态度,微微皱眉,也不再理会柳乾坤,而是对着所有人道:“沈炼犯下大错,但罪不至死,依照家法本应三荆六杖,但以他体质家法执行后却能要了他性命,我决定将三荆六杖改为一荆两杖,不知道大家怎么看!” 他虽是对着所有人说话,但都知道他只是在说给柳乾坤一人听,因在沈家沈安有绝对的话语权,沈家人从不敢忤逆分毫。 柳乾坤心里不满,但却没表现出来,而是点头称是。柳家虽势强,但沈家也是不容小觑,再说沈炼对自己家大小姐也没造成实质性伤害,若真打死了沈炼,两家必成死仇,这却不至于。 既然达成共识,接下来就是执行家法,沈安虽年迈,但办事却果断干净,当下就派人去祠堂取荆条刑杖来。 沈炼心里微微烦躁,这种被人三言两语决定命运的滋味实在是让人不爽,是以在大伯沈青云跟三叔沈青海准备将他摁倒跪下的时候他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但却因为体质的原因丝毫没有效果,反而显得格外狼狈。 沈青云跟沈青海都曾在军队历练过,若是以往的沈炼自然能轻而易举挣脱,但现在的沈炼实在是绣花枕头一只。 “为什么要对我执行家法,我不服!” 刚刚喊过,沈青云一脚踢在他腿弯处,沈炼不由自主“砰”的一声重重跪地。 沈炼脑袋有些晕眩,他前世只跪皇上双亲,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跪倒在这许多人面前,而他也知道大伯沈青云为何对他丝毫不留情面,这全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便宜父亲沈青山隐隐已经被内定为沈家下一任家主,他妒心所致。 心里暗恨,沈炼毫不犹豫便伸手点在了沈青云腋下三寸“金谷xue”,金谷xue又名大动xue,是人体三百要xue之一,被点中之人会手脚麻木酸涩,片刻间休想恢复。沈炼此时力道不足,但沈青云依旧踉跄了一下,好一会才脸色青红不定的怒骂道:“小畜生,你还敢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他不知道此沈炼非彼沈炼,只当被沈炼无意推了一下巧合所致,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险些软倒在地,沈青云原本就小的心眼怎么能够忍受。 沈炼有心再让他丢丑,但刚才那一下让沈炼全身力气都用尽了,此时只有眼睁睁看着沈青云大耳瓜子朝他脸上扇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沈炼脸上迅速泛起红痕,嘴角不由血迹斑驳。 就在沈青云巴掌落下之时,原本无动于衷的沈青山忽然起身冷冷道:“大哥,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失态,看来不单单是我这个不肖之子丢沈家的人吧!” “沈青山,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这小畜生在这么多长辈面前如此放肆,难道不该打!” “都给我住嘴!” 沈安此时脸色阴沉发声,沈青云沈青山两人皆是哼了一声不再争执。 “沈老,所谓以理服人,既然这小子不服,就让他说个一二怎么样,否则就这样贸然执行家法,外人会说我柳家不懂规矩!” 柳乾坤面带笑容忽然出声,显然是很乐于看到沈家笑话,他倒是想着沈炼冲动之下再说出些过激的话来,这样一来就更加热闹。 沈安自然知道柳乾坤什么心思,但事已至此他倒也不好直接执行家法,而是深沉看了沈炼一眼道:“我本对你还心存怜悯,但你若再胡言乱语别怪爷爷不念祖孙之情!你就说说你有什么不服之处,若有理,柳管家也在自然由他评断,若毫无理由,我看这三荆六杖你就一并受了吧!” 沈炼此时无比狼狈,半边脸颊已然肿了起来,但一双眼睛却愈加平淡冷静,他自然知道沈安说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在外人面前丢沈家的人,但沈炼会在乎么?哪怕是之前的沈炼又会在乎么?一个连亲生父亲都对其漠不关心的人,又哪儿有家。 没看向沈家众人,而是径直看着柳乾坤道:“柳管家,沈柳两家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世交,想必柳管家也不会刻意为难我?” 柳乾坤心里冷笑,嘴上随意敷衍道:“自然不可能刻意为难!” “那好,既然这样我就问您一个问题,家大还是法大?” “这还用问,法大于天,当然大于家!” “既然柳管家都这么说,那您感觉这家法来的合适么?再说您也不能只听柳清雪一面之词就说我非礼她,您亲眼见过么?你们亲眼见过么?” 说着沈炼放眼坦然看着所有人,若不知情之人怕真会对他的话信以为真。 顿了顿他接着道:“整个江东都知道柳清雪对我厌恶到了极点,而那天晚上我也只是厚着脸皮上了她车子,想要跟她多说两句话而已,但结果是我还未张口她就对我动了手,我这条命都险些丢了。你们想想,柳清雪从小习武,我怎么有能力非礼她!” 柳乾坤本来心无波澜,但瞧着沈炼如此大言不惭反咬一口的样子不由心里大怒。 他看着柳清雪长大,自然知道柳清雪从不说谎的本性,但眼前少年信口雌黄却让人根本无从反驳,他能说被下药了吗?这自然是不能说的,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影响太大,是以他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沈安也是知道沈炼胡言乱语,但刚才柳乾坤态度让人不喜,是以他此时也只是冷眼旁观,倒是沈炼缜密的逻辑思维跟伶牙俐齿让他刮目相看,自己这孙子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遮掩不了你让人恶心的丑行!”柳乾坤声音含怒道。 “柳管家,所谓浪子回头,哪怕是罪犯都不可能个个都该死,我之前是做过许多错事,但您不能因为这些而平白断定我非礼柳清雪!” 柳乾坤听他左一个非礼,右一个非礼,已然有些忍耐不住,什么叫平白断定,怎么在他心里已经既定的事实被沈炼一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所有人都看出来至少言语交锋上面柳乾坤一败涂地,原本都以为沈炼会继续再接再厉说的柳乾坤含怒失态,但谁都未想到沈炼在这时候停止了辩解,而是干脆道:“我的话说完了,这家法要不要继续挨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服,也质疑家法的权威性!” 沈安见惯风浪,虽知道沈炼诡辩,却忽然对这个往日不曾关注的孙子产生了一丝兴趣,沈炼恐怕也没想用这短短几句话让众人信服,但他的目的显而易见达到了,他不需要别人信任他到底有没有非礼柳清雪,他只需要让人无从反驳就行,而且最让沈安惊讶的是这小子懂得适可而止。在跟柳乾坤交谈的时候完完全全占据上风,却出人预料的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想必也知道若过于激怒柳乾坤,事情只会越来越不可收拾。 柳乾坤半响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他才冷冷道:“好一个巧舌如簧恬不知耻,今天我柳乾坤算是领教了,告辞!” 若是大事之上柳乾坤定然不肯轻易放过沈炼,但这种事情上柳乾坤绝不会因小失大,哪怕是亲眼看到沈炼受罚又有何用,一万个沈炼也比不上大小姐的声誉!他沈炼这么说却也正好,无形中将这次事件带来的影响淡化很多。” 沈炼眼见他转身就走,心里却没就此轻松下来,他知道柳乾坤走了是一回事,但沈安会不会罚他又是一回事,以记忆中对沈安的了解,沈炼知道自己今天这家法九成是挨定了。 果然,沈安深沉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来人,执行家法!青山,你亲自执丈。” 众人都有些不解,原本以为沈炼这家法是不用挨了,没想到沈安会忽然如此,只有沈青山没有半分犹豫,闻言接过一位长者手中长满倒刺的荆条狠狠抽在沈炼背上。 沈家子弟年轻之时多去军营历练过,劲道比之一般人大了许多,沈青山虽为沈炼父亲,但作为柳家候选人之一,沈青山却需要做给别人看。 一荆条下去,沈炼衣服顿时撕裂,血花四溅,紧接着沈青山又从两名长者手中接过重二十斤有余的刑杖,砰砰两下迅速打在沈炼背上。 沈炼脸色从荆条落下之时就已经没有半分血色,此时两重杖下去,他一阵晕眩,再无知觉,只是临昏死前瞧见了沈青山眼中复杂,跟记忆中这具身体印象中的沈青山判若两人,出奇的,沈炼没有痛恨沈青山下手狠,反而不着痕迹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 沈青山一荆两杖迅捷到让沈炼无从反应,但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这男人倒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