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矛盾
搅得整个大清不得安宁足足十三年的太平天国,就这么轰然倒塌带给各地封疆的震动是巨大的。←頂點小說,x. 湘军拿下此等伟功,不管朝廷对他们观感如何,一个冉冉升起影响力巨大的政治军事集团从此奠定根基,只要他们不做出十恶不赦之罪,起码二十年风光日子是跑不掉的。 曾国藩达成了目的建立不世奇功,不用担心哪天被朝廷突然拿下官帽,湘军一干将校跟着鸡犬升天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引来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之外,当然也成了一干红眼病人的活靶子。 这对于吴可和手下乡勇队将士而言,其实是好事一件。 要不是担心功高震主,哪轮得到曾国藩和湘军抢这样的大功? 真要不顾伤亡死磕,当初的围攻金陵战役太平军就撑不下来,只是吴可舍不得拿手下的命去填坑,也没这个必要而已。 “你们羡慕什么,湘军混得越滋润咱们的日子才会越好过,不要被一时的繁华迷花了眼!”面对手下官员露出的眼红之态,吴可没好气说道。 手下官员经他一点立刻醒悟,却是再也不提曾国藩以及湘军之事。 吴可能坦然面对湘军和曾国藩立下如此奇功,可不代表其他封疆也能做到如此坦然无碍。 其它省份封疆也就罢了,如今湘军势大可不是谁都能得罪得起的,可闽浙总督左宗棠却不同。作为南方三督联盟之一,虽然手头楚军实力只能排行第二,却也有跟湘军叫板的资格。 左宗棠性格顽固火暴,他一旦看不顺眼或者干系不睦,各种冷嘲热讽以及吐槽嘴炮,他跟湘军和曾国藩的关系差劲得很,这次湘军立下如此奇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 老左的情况其实跟吴可差不多,升得太快此时已经到了顶点,就算有再大功劳除了引来朝廷忌惮之外,也没其它什么作用。加上浙江军权被湘军拿去,单独依靠手下楚军以及福建清军,却是没精力和功夫参与攻打金陵之役。 抱着我没得到便宜你也别想好过的心态,左宗棠虽然没有赤膊上阵却也在暗地里动了不少手脚,给此时正与朝廷扯皮整得焦头烂额的曾国藩找茬。 说起这次曾国藩与朝廷之间的扯皮,在历史上可是非常有名的疑团之一。 天京城被湘军攻破之后,城中太平军纵火焚烧城内的王府,为了“不留半块烂布给清妖享用”,使出玉石俱焚的自毁手段。 率先杀入城中的湘军大将曾国荃传令关闭城门,不许太平军出逃,同时扑救天王府的大火,同时萧孚泗的吉字营搜捕到天王兄洪仁达和忠王李秀成 按照曾国藩给朝廷上书时的说法,金陵一役杀死太平军十多万名。所有在天京的王爷、主将和天将,以及天国的大小官员三千人,都死在乱兵之中。 而进入天京的湘军在‘大掠三日’的命令刺激下,彻底成了一支强盗式的军队,如同一群贪暴的豺狼在城中大肆抢掠,把看到的钱财一抢而空然后放火焚烧,大火七天七夜不熄。其中萧孚泗更是抢走了天王府的金银,举火一焚毁灭证迹。 杀红了眼的入城湘军化身野兽疯狂屠戮,连老人和幼,童都不放过。士兵们搜抢妇女,四十岁以下的女性无人幸免。老人更是被当作屠宰对象,有的被砍十几刀,有的被砍几十刀凄惨之极。全城都是受害者的哀号,连两三岁的幼,童也被诬为孽种而斩草除根,天京一时被鲜血染红宛如人间地狱。 左宗棠就拿这事不断攻击湘军上下,说他们是一群只知野蛮杀戮的屠夫,杀良冒功丧心病狂,作为湘军领袖曾国藩负有不可推御之责。 同时湘军一把火将金陵差点烧成白地,给朝廷日后的接收以及恢复造成极大浪费,左宗棠也没少拿此事喷湘军上下‘败家子’。 曾国藩显然也知道湘军做得太过,所以在战后一反常态联合湖广总督官文,一起大吹朝廷马匹以减轻湘军面临的舆论压力。 没错,随着左宗棠挑出找湘军麻烦,那些羡慕嫉妒恨却育限于自身实力不足,不敢做出头鸟的封疆大吏们纷纷跳将出来,指责湘军突入金陵之后对普通百姓的屠杀行径,一个个化身卫道士将湘军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一阵狠批。 朝堂上也有不少大臣和两宫太后觉得湘军功劳太大,搞不好有尾大不掉的迹象,在这关口要是能压一压湘军的风头自是最好不过。 要不是恭亲王看在同属洋务派大佬的份上,努力为曾国藩说话减轻来自朝廷的防备,只怕心中压力会更大。 曾国藩和官文联合上奏说,洪秀全倡导叛乱长达十五年,窃据金陵的时间也长达十二年,影响非常广泛。而本朝的武功强盛,超过了前古,屡次削平大难,在史册上大放光彩。 朝廷的军队能够将他们逐步荡平,都是因为文宗显皇帝盛德宏模,打下了戡乱的基础,而宫廷极为节俭,却不惜用巨额军饷招募战士;朝廷对官员的管理虽然极为慎重,却不惜破格提拔有功之臣;朝廷的谋划虽然极为精密,仍然不惜委屈自己而听从将帅的计谋。 一顿马屁拍得朝廷上至两宫太后下至普通朝臣心情舒畅,为此还特意大大地庆贺一番。国际上也第一时间报道了这个大好消息,不管心情如何英法两国在中国的官员,也第一时间向朝廷和曾国藩表示庆贺。 在湘军攻克金陵之前,英法两国眼见太平天国败亡再即,他们想要分上一杯羹曾多次提出派兵协助,还提出调印度兵增援都遭到曾国荃拒绝。 而对于胆敢协助太平军的外国人,拿下金陵的战斗中曾国荃更是毫不客气,令部队不加分别一概攻击,将他们与太平军同时歼灭,为还引来英法等国使节好一阵不满抗议。 这些都是小问题,虽然难免遭人鸡蛋里挑骨头诟病一番,其实对湘军的打击不大,最多也就损些名头而已,对于此时的湘军来说屁都不是。 关键是朝廷与湘军在金陵城的缴获分配上,产生了极大矛盾和冲突。 江浙是天下财富最集中的省份,而金陵作为十朝古都,由太平天国经营十多年,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曾国荃的部队在这里得到的钱财,是一个难以统计的数字,全都被湘军放的那一把火推得干干净净。 曾国荃下令攻城时没有宣布纪律,当曾国藩得知弟弟纵容部下烧杀抢掳时,便对他加以训斥,而他辩解道:立功的将士太多,清廷拿来奖励的官职太少,而且其中很多只是虚职,五个实缺,有一万多人排队等着,那么这些大兵吃什么?拿什么养活老婆孩子? 听了弟弟这番话,曾国藩只好叹息说:“凡是带兵的人,都免不了中饱私囊,我无法禁止别人的这种行为。”他无法要求别人做圣人,只好独善其身了。 入城湘军抢来的大量财物要运送回家,湘军水师的上行船,大部分都为湘军运送赃物。曾国荃更强硬规定士兵托运的行李,水师无权检查,只有他的监察部门可以检查。他委任的监察官员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受了几坨银子的贿赂便放行,大家皆大欢喜都有好处可得。 早在攻打吉安时,其部吉字营的士兵就用马队护送赃物回湖南;打下九江以后,大部分将士走水路运赃;后来不敢明目张胆地用水师的船只运了,就雇用民船运送。攻克安庆以后,有的将士甚至与洋船搭上了线,将金银珠宝一箱箱运到城陵矶,在那里有专门的保镖取货,再将赃物护送回他们的老家。 在曾国荃的部队里,官阶越高,越是贪心,军营中流传着“顶红心黑”的歌谣。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兵的就去搜刮老百姓。参将、游击和都司一类的军官所得的饷银,加上他们一路掳掠的银子,平均每人都有了十二万到二十万两的积蓄。 守备、千总和把总平均收入则有七万到十万两,就连一个普通的小兵,饷银加上掳掠所得,每人也有二万到五万两银子。难怪湘中地区出去当兵的人,家家盖起了大瓦房,购置了几十上百亩的田产,喂了好几头水牛。 曾国荃的部属带着大量银子还乡,互相攀比奢侈,有的一夜输掉几万两银子,把一个本来注重农耕和文化的湘潭搅得乌烟瘴气。 吉字营五万将士的烧杀抢掠疯狂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连友军都看不惯了。曾国藩当然是明白这种情况的,“升官发财乐呵呵”是他这支部队的动力。他在1857年给咸丰帝的奏折里公开宣称:湘军的将士认为军营是图名图利的场所,把打仗当作日常的事务。 因为搜刮得实在太狠,等到朝廷派来接手战利品的钦差乐呵呵赶到金陵时,等待这位的却是大半变成废墟的金陵城,以及少得可怜的金银缴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