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再回长安
一路无话,七日之后,聂秋等人已经看到了大唐的界碑。当日便已来到了长安城下。 四周看去,聂秋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对面那座自己似乎曾经到过,却又远远的不被自己触及的城池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似的,熟悉到这里的一砖一瓦都透着一股子亲切的味道。身处的官道,也像是自己从小便熟稔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一种叫做故土的情愫。 聂秋知道,这是北落师‘门’大阵节点紊‘乱’的缘故,触发了那十几年前淮‘阴’侯府的杀戮之夜的回忆! 聂秋有些‘迷’茫,向前踏出一步。这股熟悉的味道愈发浓厚,在身旁氤氲而起,直透心扉。像是‘浪’迹天涯多年的‘浪’子终于归家一般,没有近乡情怯,没有想要立即归家的狂热,走在城‘门’前的官路上,聂秋甚至不知自己是不是在走着还是站在原地。只是身边的气息让自己彻底放松,这就是家这就是我生活过的地方儿时的玩伴呢?熟悉的声音呢?城‘门’外那颗大树身上是不是我小时候刻上名字的那棵大树。它是不是已然茁壮的生长着? 聂秋处在茫然失措的情绪中,城‘门’在聂秋眼中愈发清晰,城‘门’上每一颗铆钉似乎都是自己亲手钉上去的,热泪盈眶。 就是这种感觉吧,回家,就是这种感觉吧。聂秋真希望这种感觉能一生一世永远不消失,这种感觉真好。 我回来了。我回家了! 城‘门’上那副“长安”的匾额,从前看上去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这时候清清楚楚的出现在聂秋面前,但是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字,却还是看不清楚,越是想要仔细看。在眼中就越发的模糊不清。 我回来了既然看不清楚,那就不去看好了。聂秋心中洋溢的喜悦、思念之情更盛,好像整个人不是在走。但聂秋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原地站着还是跑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怪,但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似乎这种感觉触手可及一样。 回乡的孩子闻到了家中炊烟的味道,热泪盈眶。 然而怔了怔眼神,却看到一个流‘浪’汉的目光隐隐注视着马上行宫,就被聂秋立即觉察到了。 心中一动,聂秋催赶马上行宫拐了一个弯,饶了一道弧线奔向长安城。身后那名流‘浪’汉见马车快速离开自己视野,连忙站起身,一条‘腿’瘸一条‘腿’拐的追了过来。要是普通行人或是乞丐看见这么奢华的马车,顶多是多看两眼,绝对不会追过来。这人有问题!聂秋心里断定。 流‘浪’汉像是腾云驾雾一般被拉扯过来,直到出现在马车上,都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到底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那辆豪奢的马车上。 “你为什么跟着我?”聂秋淡淡的说道。 这个流‘浪’汉也是一名泼皮,听聂秋问自己,也不管不顾,‘混’不吝的横着眼睛撇着嘴说道:“怎么地?看你又如何?” 聂秋不愿意‘浪’费时间,真气力量微微运起,流‘浪’汉被如山的压力压垮,倒在地上。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头来得快去得更快,连忙讨饶,等聂秋松了力量,在马车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有人‘花’钱,给了我们一张纸,上面有你的画像,说是只要发现你出现,就马上回长安府告诉他,有重赏。” “去哪?找谁?” “不知道。只说进了城自然有人跟我们联系,至于找谁我也不清楚。”流‘浪’汉说道。一边说,眼睛一边描着阿宁,真是有一股不怕死的劲儿,这面还没有结果又动了‘色’心。 聂秋本来想要看看画像,见流‘浪’汉这幅嘴脸,心里厌恶的很,手掌切过流‘浪’汉脖子,把他打晕,仍到了一旁。 “聂秋不问问到底是谁想要知道我们的行踪?”阿宁虽然也一样厌恶那个流‘浪’汉的嘴脸,但见到聂秋毫不犹豫的打晕流‘浪’汉,还是有些诧异。 聂秋淡淡的说:“没用。这种人就算问穿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我们兜两个圈子,甩掉跟踪的人就进城。” 这里已经接近长安城,还有人窥觑着自己的行踪? 聂秋也没尽全力,众人跑了一炷香的时间,绕着长安城半个圈,聂秋注意到长安城墙上巡逻的兵士并不足为虑,但天空中总是有三人一组,用道术飞行,像兵士一般巡逻的道者。森严,冷漠,和长安城天策府、天策府的道者不同,这些三人一组的道者似乎像是普通军卒一般有纪律,懂配合,却少了几分道者的骄娇二气。 很强,的确很强。聂秋寻觅了一个机会,在西南城角收敛气息,避开卫兵和半空中巡逻的道者,轻手轻脚的爬上城墙,进入长安城。 晨光微亮,一些讨生活的苦哈哈们已经起来,身上薄衣畏寒,都急匆匆的走在街道上,靠着走的快一些暖和一点。聂秋在路上找了一个人,问清楚客栈和商号的位置,便直接赶往商号和客栈。事情繁多,去也只是问问知不知道长安城的情况,聂秋打算问完就走,并没有打算在长安停留。 拐过两条街,聂秋苦笑。身后又出现一个一直跟随自己的人,这些追踪的人真是多,多到不胜其烦。 聂秋转过一条街,找了一个偏僻的巷子,一直感知着那人。等那人也跟着自己拐过来,擒过来打晕了事。 但出乎聂秋意料的是转到这个偏僻的巷子,身后跟踪自己的那个人不但跟着过来,而且见左右无人,反而快速向自己跑来。居然还是个修者道士,聂秋感知到那人身上轻微的真元‘波’动,哑然失笑,这也太弱了吧。就这点实力还想直接动手,伏击自己? 但更出乎聂秋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身形远远看去有些熟悉,稍微近了一点,聂秋赫然发现这人居然是离山宗邓天师的孙‘女’邓子瑛 这邓子瑛倒是和聂秋有过几面之缘,她从小娇生惯养,不管是离山宗还是长安城,不管到哪都有人呵护,吃穿住行没什么需要邓子瑛去‘cao’心的,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多苦头。在长安流落多日,只有晚上才敢骑着白鹤寻找聂秋,还得像是做贼一样,不敢张扬。心中憋闷无比,这时候看见聂秋,好像一只离家多日的流‘浪’狗看见的主人一样,眼泪汪汪的跑过来,不管不顾,甚至差点被巷子里的一块小石头绊倒。身后的白鹤神情有些萎顿,不像是在离山宗看见的时候那样丰神俊朗。 聂秋惊诧莫名,怎么会是邓子瑛?长安出什么事情了?邓天师出什么事情了?就算是邓天师出事儿了,离山宗不是还在?邓子瑛怎么会在长安城出现,而且看这样好像是在特意等着自己出现! 怎么连离山宗的天师都...难道....聂秋不敢再妄自猜测,后面隐含的答案让自己不寒而栗。 “你跑哪去了!”邓子瑛在聂秋身前三步停下,气嘟嘟的问聂秋,一脸的委屈。 “啊?”聂秋被问的一愣,我跑哪去了?这和你有关系吗?我还想知道你跑到长安来干什么呢。聂秋看着邓子瑛风尘仆仆的模样,知道这小家伙从小娇生惯养,应该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有随从,哪里能沦落到现在这般凄惨的模样。 “你怎么来长安了?”聂秋没有回答邓子瑛的问题,看小姑娘的样子,问的不是聂秋究竟去哪了,而是述说着自己的委屈。聂秋心里着急,也没有心情轻言细语的安慰邓子瑛,直接问道。 邓子瑛也焦急异常,来不及和聂秋打嘴仗,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原来聂秋等人出了长安后不到两天,邓天师不让邓子瑛继续在离山宗住下去,并且再三叮嘱邓子瑛等三天。三天后要是自己不去接她,就让邓子瑛用离山上的符文法阵去长安。这处符文法阵能传送到长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门’院里,邓天师让邓子瑛等聂秋回来,要是看见聂秋,把一枚‘玉’简亲手‘交’给聂秋。邓天师说的郑重无比,邓子瑛从小没见过爷爷这么认真的和自己‘交’代一件事情,也知道其中关系重大,来到长安后每天都用自己的感知探查聂秋是否回来了。 甚至邓子瑛睡觉都不敢,生怕在自己睡觉的时候错过了聂秋。这是这样,邓子瑛没日没夜的在长安城里找寻聂秋的气息。 一口气说完,邓子瑛脸上泛起不健康的红润,看这样子这段时间小姑娘吃了不少的苦头,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心中挂牵着邓天师到底在‘玉’简里和聂秋说了些什么,担心邓天师的安危,强自坚持着。 原来是这样。聂秋面‘色’凝重,从前都是听人说起,就算是雪山大庙的圣人亦或是北帝这等人物也语焉不详,让自己根本不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但邓天师让邓子瑛带来‘玉’简,这是来自长安城的也是自己能获取到的最为详尽的资料,虽然心中着急·忍耐住如焚的心情,让邓子瑛带自己来到安置符文法阵的偏僻院落,这才输入力量打开‘玉’简。 光影闪动,邓天师坐在一间静室的卧榻上,面‘色’和蔼可亲,看不出一丝异样。 “聂秋,你打开这枚‘玉’简,那么长安城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当你决定离开长安的时候,这些事情就是注定要发生的。”邓天师侃侃而谈,聂秋紧蹙双眉,一边听一边琢磨着邓天师说的话。“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行事·我不知道你现在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但你能安然从北地归来·应该见到了雪山大庙,也见到了传说中的圣人。你现在的修为不低·但我正是担心你境界增长过快,心中太过大意,铸成大恨。蓬障道‘门’和秦王府有人要来抢夺小主徐晚,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邓天师音容笑貌就在眼前,谆谆叮嘱里透着一股亲切,待自己如同子侄。聂秋心里感动,更是仔细认真聆听。 “长安城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等你回来,要是有机会就试探看看,如果能进城就进去看看,要是不行的话你就自己找一处安稳的地方躲起来。这时候长安城里强者云集,你不要逞血气之勇,守护好小主徐晚才是你最应该做的。”邓天师说着,眼角似乎闪过一丝疲惫和眷恋,自嘲的笑了笑说道:“现在瑛儿在你身边吧,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瑛儿,不要让她回长安。” 邓天师顿了顿,疏朗的一笑,继续说道:“瑛儿父母走得早,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要是这次大劫我过不去的话,以后就托付你帮我照顾这孩子。瑛儿从小任‘性’,我也疏于教导,总归让你吃苦了。” 邓子瑛看着眼前的光影,泪水模糊了双眼,光影中邓天师的身形也变得有些恍惚不清。‘玉’简只能用一次,这或许就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爷爷的样子了,邓子瑛想到这里,心里被刀子划过一般的剧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么多天的委屈无奈都融化在泪水里,毫不在意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形象, 哭的悲怆无比。 聂秋无奈,只好让阿宁出来帮自己安抚邓子瑛。没想到长安城的局势已经糜烂到这般地步,就连离山宗的天师都开始有托孤之意。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邓子瑛能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但小姑娘现在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等等她情绪稳定再说。 邓天师的身影有些模糊,想来‘玉’简能容纳光影的时间快要到了。邓天师凝神看着虚天,似乎隔着千山万水,急急流年看见了‘玉’简这面痛哭流涕的邓子瑛,和蔼而慈祥。 “聂秋,切记一件事情。”邓天师最后郑重的说着,聂秋垂手聆听,好像邓天师真的坐在自己面前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小主徐晚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里。此事关及天下苍生,切记切记!” 说完,光影一阵晃动,无数光点好像萤火虫一般在聂秋和邓子瑛面前飞舞,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但越舞动越少,直到最后闪烁起一点亮光,彻底消散。 邓子瑛见光影消失,一下子扑到曾经存在的光影前,手足无措的想要挽留些什么,却徒劳无功。 聂秋轻叹一声,任由阿宁去安慰邓子瑛,自己回想着邓天师的话,越想心里越是寒彻。 ‘玉’简本来就是简单的传讯方式,虽然神奇,但说话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在这枚‘玉’简里,聂秋获得的消息却并不少,何止不少,简直要把聂秋脑子都要撑爆了。 长安城有大事情发生,或许要比自己和小主徐晚之前估计的都要大,但具体是什么,聂秋却想不明白。邓天师,身为离山宗的天师,背后靠着离山宗和大唐两株参天大树,但此刻还要把邓子瑛托付自己照顾。邓天师都自身难保,那还能有谁在这场大事情中可以安然无恙? 何况邓天师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很简单,让自己舍命也要保护好小主徐晚,但里面的决绝之意,好像一阵彻骨的寒风吹过,吹得聂秋周身寒彻,身心冰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主徐晚落在别人手上。 难道事情已经糜烂到这般田地?连长安城里的房玄龄在自己家‘门’口都无法呵护自己最为唐皇钟爱的郡主?说不出的荒谬与荒诞,但不管怎么荒谬和荒诞,事情就在聂秋眼前一步步发生着。 良久,邓子瑛情绪稍稍平稳,但还在不断低声啜泣。聂秋心中沉甸甸的,下意识的直了直身子,轻声问道:“你在长安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长安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邓子瑛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却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聂秋问的慎重,也知道这或许涉及到爷爷的生死,虽然希望渺茫,但也是自己唯一能把握的机会,想了想,压抑住心中的悲戚,一边不时啜泣一边说道:“到底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没多久爷爷就把我撵出长安城,去山上住了。那时候长安城已经开始戒严,盘查来往人群。后来我在山上越来越担心,试着卜算这段时间长安城到底发生什么。” “卜算?”聂秋一愣,街头巷尾经常见到穷困潦倒的骗子打着铁嘴钢牙的幡布,招摇撞骗。怎么邓子瑛这孩子也会? “其实爷爷最擅长的并不是道术,而是卜算过去未来种种。”邓子瑛有些小得意,但说道爷爷两个字,心中悲怆,低头默然。肩膀不住轻轻‘抽’动,聂秋见邓子瑛伤心,也是一阵黯然。 几息后,邓子瑛仰起头,虽然还在伤痛中,却多了几分坚毅。“我卜算过几次,从前都是应验的很,但一算到长安的事情,得到的结果不是看不懂就是完全算不出来。” “这样啊。”聂秋沉思,也不出乎自己的意料。 “后来我就到了长安,和离山‘门’下在长安驻地的李爷爷联络,让他们帮我注意你。 “李爷爷是谁?”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