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家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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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朱序径入晋营,假劝降,真泄密。晋军众将听得大为振奋,桓伊道:“此非天佑我大晋哉?秦人后继无力,更皆粮草紧匮,情急之下多半会主动邀战。我军当固守不出,耐心等他粮尽而退,彼时一路追击,必有斩获!” “不可!”谢玄急道:“敌我悬殊,拖得一日秦人便多一日之军。休看眼下秦人转运困难,万一天气忽然晴明,项城之军汇集而来,我等岂非平白贻误了战机?我意还是速战速决,趁苻坚正在寿阳,一鼓克之!若能擒杀苻坚,自不必说;再不济也要把秦人二十万氐族精锐全歼在淮南。如此,项城那里,秦人已至之军也好,在途之兵也罢,必作鸟兽散也!” “幼度所言有理!我亦赞成速战速决!”段随接口道:“要我说,纵然今冬一直大寒,我等得以侥幸退敌,那也只是隔靴搔痒,济得何用?来年道路畅通、粮草丰赡之时,苻坚定会卷土重来。若不能一战伤其筋骨,这战事到几时才算完?” 众人各言道理,到后来自然是找都督谢石决断。谢石沉吟半晌,只是拿不定主意,忽然抬头对着朱序道:“次伦乃当世名将,又久在秦营,洞悉敌情,必有高论。。。” 朱序点点头,缓缓开了口:“北国大地冰雪不止,今冬怕是难以好转。。。秦军兵多粮少,当会主动出兵,以求速战。。。”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听朱序这话,似乎与桓伊看法相类。谢玄与段随互望一眼,皆露出焦急之色,正挠头间,便听朱序接着道:“这一下正中我军下怀!自当迎头痛击之!” “嗯?”帐中众将愕然:这理儿,不通啊。。。 桓伊皱眉道:“次伦兄言天气难好,秦军粮少兵多,欲求速战。若真如此,我军贸然应战,似乎。。。那个。。。应该是正中秦军下怀才对。。。” “没错!”朱序哈哈笑道:“的确正中秦军下怀!” “嘶!”众人面面相觑,越发糊涂。就见朱序敛起笑容,正色道:“此国战也!我大晋奉天下正朔,受上苍护佑,面对区区胡夷罢了,又怎能一味示弱?恰如从石所言,即便我等凭寨固守,侥幸捱过今冬,那也是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何如痛痛快快见上一仗?君不见洛涧一役,我大晋勇士有死无生,以一当十,始获大捷。如今我方士气正高,而秦人军心沮丧,正所谓破敌良机是也。所以嘛,野王言此战正中秦军下怀,嘿嘿,那是半点不差。然则,此一战又何尝不是正中我军下怀?”此言一出,帐中若段随、谢玄、谢琰、刘牢之等,皆拍手叫好。 桓伊叹了口气,道:“次伦兄壮怀激烈,桓伊佩服。然则,正因此战干系国运社稷,才不敢有丝毫大意。那寿阳城里终究屯着二十万强兵,几乎三倍于我。。。实不敢轻言决战呐!” 朱序摇摇头,又道:“野王!时机稍纵即逝呵!眼下秦人援军未至,粮草吃紧,且军心低落,正是破敌最佳之机。试想,秦人又不是傻子,掘地三尺也好,四处劫掠也罢,难保他不会琢磨出法子来,稍缓缺粮之苦。若叫他捱过今冬,彼时百万大军齐聚寿阳,嘿嘿,我等就是想固守不出,那也守之不住呵!” 桓伊哑口无言。众人目光渴切,一齐去看都督谢石。 谢石先是顾左右而言他,继而在帐中来回踱步,犹犹豫豫,总是下不定决心。 这时谢琰跨上一步,朗声道:“都督!犹记得出征之前,大都督(指征讨大都督谢安。谢石为征讨都督)曾与阿羯(谢玄)言道,他笃信我等之能,故将前线一应事宜尽数托付我等,更鼓励我等便宜行事,无须多虑。”说到这里谢琰嘻嘻一笑,接着道:“如今好了,我等皆信心百倍,愿往一战。既然如此,何不应大都督所言,便宜行事,无须多虑?” 谢琰话儿说得轻巧,其实大有机锋。这是提醒谢石,北府军真正的统帅实乃谢玄是也。大都督谢安远在建康却安之若素,所指望者,正是谢玄能在前线发挥其能,故战前借棋局指点之,更允其便宜行事。那么问题来了,如今谢玄坚持要出战,你谢石是否得掂量一二? 这话明恭实倨,要换作旁人讲出来,温吞水若谢石这般,怕不也要动怒。可谢琰是谁?大都督谢安爱子是也!且在临战之际,由谢安本人特意举荐入军——天晓得谢安暗地里有没有安排类似监军之类的差事于此子? 谢石眼中阴晴不定,好半晌,终于轻喟一声,道:“死生之际,我大晋豪俊必能胜出!就这么定了,待苻坚攻来,我等便开营决战!” 话音刚落,早有段随急不可耐叫了起来:“都督!不成啊!万一天不遂人愿,忽而晴明;又或者苻坚行了大运,凑来粮草。。。这其间变数太多,可万万等不得!莫若早下战书,激得苻坚来战,最是稳妥!”敢情这厮下战书下上瘾了,最扯的是,两次都下给同一位主。 不待谢石反应过来,谢玄、谢琰、刘牢之等一并高喊:“请都督速下战书,壮我军威!”朱序亦在一旁挤眉弄眼,连声撺掇。 谢石哭笑不得,大摇其头,最后一摊手道:“罢罢罢,都依了你等!”说到底,谢石为人,尚属温良之流。 朱序笑容灿烂,语气却作无奈状:“天王恕罪!朱序无能,劝不得三谢来降,反倒带回战书一檄。诶!该死,该死!” 帐中诸将一起捧腹。段随忽地上前,扯住朱序衣袖道:“哥哥!既已到此,何不就此留下不走?” 朱序一震,笑容立止,神情转作低落。半晌,他摇头道:“不成。。。时机未到。。。” 段随黯然:“我亦知老夫人尚在长安,哥哥放心不下。。。只是时时思念哥哥,难以心安。。。” 不料朱序再次摇头,脸色变得坚毅:“朱序回转寿阳,并非顾忌家慈那里,实有筹谋在胸!” “哦?” “朱序来时,已与张天锡、徐元喜等暗中议定,来日两军决战之时,领心腹部曲临阵鼓噪,以乱秦军!大伙儿说好,待败了秦军,一起归晋!” 谢琰两眼放光:“着啊!次伦兄此策出其不意,决计能搅得秦军阵脚大乱。要我说,胜过十万大军!” 谢玄沉声道:“此计虽好,事前却不可有一丝泄露。万一事败。。。”停住不语。大伙儿闻言,神色一紧——谢玄说得没差,万一事败,又或者晋军作战不利,朱序他等定必是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朱序哈哈一笑,道:“非是朱序在此吹嘘,我几个既敢定下此计,生死早置之度外也。都是不怕死的人,嘴巴还能不牢靠?” 他说得轻松,却叫在场诸将个个肃然起敬。段随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哥哥!若真个败了秦人,你等就此归晋。。。那老夫人那里,可有安排?” 朱序陡然沉默下来,表情极为复杂,直过了好一刻他才开口:“朱序离开长安时,家慈尝言,此役事关晋室社稷、华夏气运,我若助纣为虐,那就不要再回去见她老人家了。。。”顿了顿,朱序惨然一笑,喃喃道:“家慈时常怪我没在襄阳死节,又说都是她老人家拖累了我。。。我到了项城才知,我走后,她。。。她老人家竟。。。竟绝食三日,驾鹤归西了。。。”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帐中死寂一片。。。 不知是谁带的头,大晋英豪们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地,面西悲泣,怆声壮烈:“苟无胜,不归乡!国不存,毋宁死!老夫人,安心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