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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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谢安大感欣慰的是,谢道韫到底没有和段随走到一起,数月之后,她默默嫁给了苦候她多年的王凝之。王谢联姻,又是名满建康的咏絮女出嫁,本该是乌衣巷乃至全建康最轰动的一件大事,这次却破天荒的来了个“婚礼从简”,不事生张,甚至收到请帖的贵客也寥寥无几。。。 当两只手注定无法相携永久,谢道韫决然举刀将之斩断,只是这狠狠一刀所斩碎的,乃是她自己的那只手——因为她深信,从此另外两只完整的手必将牵得愈加牢固。而与此同时,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长安,秦国河阳公主苻锦在被迫松开自己手的同时,却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牢牢系在远方的慕容冲身上,打上千百个死结。 年岁渐长的苻锦悲哀地发现,即便过去了好几年,平阳城里的凤皇哥哥在长安城自己这些叔伯兄弟眼里,依旧只是当初那个可耻的亡国娈童,他与最受耶耶宠爱的自己之间,距离大约是十万八千里。她不甘心,她想为自己争取深藏在心底的幸福,却寸步难行,甚至连启齿的机会都杳然无踪;那些有形无形的压力有着九重天那么高、浩瀚东海那么深,有时她觉着自己是在孤独地对抗着全天下。 的确,自己的年岁不小了,比自己大的姊姊们都已嫁得七七八八,朝野上下、宫廷内外,渐次有闲言碎语兴起,再难拖得下去。所以开春之后,贵为天下之主的耶耶终于开了金口,将他心中认为的最高恩宠赐给了出身仇池王族的杨家,婚期只在最近。耶耶固执地认定,自己嫁给杨安嫡长子杨定这件事必将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也是对自己幸福最好的交待——哪怕自己哭得伤心欲绝,几次昏厥过去。 可是耶耶,你错了啊。。。 。。。。。。 这是氐秦建元十二年(晋国太元元年)二月里的一天,长安城春色盎然,天气正佳。 皇宫里头,苻锦的玉手托在自己标致的脸蛋上,呆呆看着身前的几案,那上面正有三把精美的梳篦排放得整整齐齐,每一把都光滑异常,那是有人时常揉摸才会呈现的效果。自从三年前的那个春日里自己收到第一把梳篦以来,每一年开春,远在平阳的凤皇哥哥都会想方设法送来一把梳篦,无声地宣示着他对自己的情意。 三年来,每到春天临近,苻锦的心思便会活泛开来,带点紧张、带点期许、更多的当然是欢乐。只是一把小小的梳篦罢了,却让她觉着每一日的等待都是一场无比值得的修行。当梳篦终于拿在手中,前后打量,左抚右摸,然后紧紧贴在心窝上。。。她的心快活的飞起来,飞过九霄云外,一直飞到远方的平阳。 今年的春天如约而来,苻锦想象着即将到来的第四把梳篦该是什么模样。。。可惜,梳篦姗姗未来,来的却是苻坚赐婚的诏书! 哭过了,没用;闹过了,没用。苻锦骤然失去了少女应有的生气,病恹恹的躲回自己的宫殿里,任凭自己的思绪游离开来,至少,它们还在努力描绘着慕容冲的模样:又是一年过去,凤皇哥哥怕不是又长高了呢!每一年看到凤皇哥哥,都比上一年长高好多。。。其实要我说啊,哥哥去年那般高就已经足够了,长安城里所有的叔伯兄弟加上耶耶在内,都比他矮了半个头呢。还有,凤皇哥哥的脸蛋永远都是那么俊俏,天上的星星与他一比,也要失去了光泽! 三年来苻锦并非没有见过慕容冲。作为平阳太守,慕容冲也算一方高官,每年总有几次机会跑来长安述职。他也算是极有心了,纵然公务在身不得耽搁,但约莫两三次里必定会有一次想办法与苻锦偷偷见面——自然不是在宫里,或在郊外、或是山寺,总之就是那些苻锦能找到借口出游的地儿。 回想着每一次与慕容冲的相聚,苻锦苍白的脸蛋渐渐充盈起血色,心中,尽是甜与蜜:凤皇哥哥与自己说的每一句情话,都比长安城的春雨还要缠绵;哥哥每一次的温柔抚摸,都会融化掉自己的心、自己的灵;而去年那一个出其不意到让自己几乎无法呼吸的深吻,仿佛有一百年那么久长! 可惜,回忆再是甜美,终究也只是回忆。如今苻坚旨意一下,眼见得就是雨打风吹飘零去,一切都要成了空——酸楚再次袭上苻锦的心头:今年这个春天,再也盼不到一把梳篦了么?今年凤皇哥哥来到长安时,我已经嫁作他人妇了么? 不行!苻锦眼中霍然亮起一抹坚毅之色:凤皇哥哥对我情深意厚,我绝不能负他!何况。。。我又怎么甘心离他而去?这世间千千万万个男子,哪一个能比得上他万一?我眼中又还能看得上哪一个?我。。。我宁可死了,也不愿与哥哥分开! 但只是一瞬间,她双眼的亮色又黯淡了下去:我死了,倘若叫耶耶知道缘由,定然会迁怒在凤皇哥哥身上。。。我怎么舍得哥哥为了我粉身碎骨?怎么办?怎么办?诶!倘若凤皇哥哥能携了我的手远走高飞该有多好,我定然千山万水都随了他去,再也不要做什么公主、什么太守!哥哥,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苻锦呆呆跪坐那里,眉头紧蹙,思绪纷乱成一片。便在这时,厅门帘子掀开,一个侍女模样的少女跑进来,丢下一个布包,轻声说道:“公主,平阳来的!”使了个眼色,又匆匆退出厅门外面去了。 平阳来的?苻锦心头一震——这少女唤作弥儿,是她最心腹的侍女,几乎无话不谈,之前慕容冲送来的梳篦也皆是通过此女之手送入宫中。而今既是她送来“平阳之物”,那这布包可不就是慕容冲送来的? 方才正自念想着凤凰哥哥,转眼间他竟然送进一包物事来,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罢?莫非这便是古经(《山海经》)里说的“灵犀在心”?苻锦的心跳陡然加快,扑通扑通直欲跳将出来,双手颤抖着,将那布包打了开来。 一把小小的象牙宫梳出现在苻锦眼前,一如几案上的另外三把,精致绝伦。 真的是凤皇哥哥送来的梳篦!那梦中已想了千回百回的梳篦呵!霎那间,巨大的幸福感电流般传遍苻锦的全身,催着她一伸手抓起那把象牙梳,紧紧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凉丝丝、光滑滑,说不得的舒服。 咦?这又是什么?苻锦的目光落在打开的布包上,那里头正有一朵纸花静静躺着,折叠得相当漂亮。花瓣一片片向外怒展,赫然写上了几个蝇头小字: “丁酉日,渭水初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