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乙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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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随一朝回家,晴儿这么久以来的牵肠挂肚总算是有了回报。这会儿她看向自家郎君的眼神里,带着七分怜爱,亦有三分嗔怪:一去经年,你这狠心人就不知道写封书信回来报个平安?却叫我每日里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她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年来段随奔波终日,可谓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又远在千里之外被重重阻隔,却到哪里去想办法送信回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苦难想必晴儿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以段随的性子,又怎会旧事重提,平白让自己的爱妻担惊受怕? 虽然心底有那么些许哀怨,晴儿到底也没有开口说将出来,因为夫君自打开席以来,那双坚毅沉静的眼睛就始终不曾离开过自己。那目光里头藏着万般爱怜、千般依恋,一如当年他看向燕儿姊姊的眼神,轻易就让她读懂了。于是晴儿的心中充满了欢喜,眯起月牙儿般迷幻的美眸与他对视。这一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酒已过了三巡,菜也过了五味,段家的欢宴却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奴仆们享受着做梦也没曾想到过的待遇,纵情美酒佳肴之间,有胆大的竟在厅中跳起了旋舞。 便在这时,一直端坐不动的男主人段随突然动了,呼地一下,直挺挺站了起来。这一下却叫奴仆们吓了一大跳,一个个忙不迭停下手中的筷子、放下酒盏,愣愣看向段随。 结果段随哈哈一笑,挥手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完,在满堂的惊诧目光中,他大步走到晴儿身边,一抄手竟然把晴儿整个儿抱在了怀中。他大笑着转身,快步往里屋走去。晴儿面红耳赤,把脑袋深深埋在了段随宽阔的胸膛间,瞧来娇羞无垠。 月色皎洁,自高天上洒将下来,照得里屋中莹白一片。段随始终不曾放下晴儿的娇躯,更凑过头去,贪婪地闻着晴儿身上的芬芳,弄得晴儿咯咯直笑。突然,段随皱了皱眉头,伸出手,微微颤动之间,一根发白的长发已然捏在手指之间。 “郎君,这。。。”晴儿欲言又止,探了探手,似乎想去拿那根白发。 “晴儿,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段随一笑,轻轻松开了手,那白发便再也不见。 。。。。。。 冬去春来,匆匆又是一年,不知不觉间,时光已然走到了晋国宁康三年(氐秦建元十一年)。 这一年是乙亥年,秦晋两国之间波澜不起,绝少兵戎相见,局势可谓相对安定。当然,这并不代表着诸国没有大事发生。 五月里,晋国重臣,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王坦之病逝任上。他死时年仅四十六岁,可谓英年早逝,引得朝野上下一片痛惜。朝廷下诏追赠其为安北将军,谥号献。 王文度活着的时候,也许其才能看起来不如谢安,为人也有些毛躁任性,然而他临死之时写下的两封遗书,却可以看出此人德行颇高。遗书分别写给了谢安与桓冲两人,恳请他二位以扶晋抗秦为重,唯有他两个将相和了,这天下才能安稳。遗书字里行间皆在为国事忧心,却一字都没提及他王坦之的私事。谢安与桓冲读罢,不由得唏嘘长叹,感慨不已。 桓冲为王坦之的遗书所动,不久上表自求出镇,并解任扬州刺史一职让给谢安。前文提到过,桓冲不顾桓党众人的苦苦劝说,执意让出扬州刺史一职,等于说桓氏彻底放弃了在建康中枢的影响力。不得不说,桓冲此人高风亮节,忠心国事,顾全大局,其品行不输王坦之。 于是桓冲改任都督徐豫兖青扬五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出镇京口。而谢安就加扬州刺史一职,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在中枢的权力;崇德太后更是下诏,以一百甲士持戟护卫谢安上殿,使后者的威望与权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便是王彪之也远远不及。话说回来,谢安把持朝政之心固然日重一日,但其广行德政、专心国事,可从来也没亏了大节,故而恩威流布广远,竟得百官同心,其文雅的行止更是受到了全国上下的一致追逐与效仿。 晋国固然失去了一个才德皆备的英才,秦国可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仅仅一个月之后,六月里,秦国丞相、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司隶校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清河郡侯王猛突然病倒,卧床不起。 大秦天王苻坚与大秦丞相王猛两个,真可谓古今少有的君臣相得。苻坚几乎将国中可以给予的职权尽数套在了王猛头上,以一个外族之人总统全国,这是何等的信任与器重?也许正是因为苻坚的君恩浩荡,王猛每日里兢兢业业、办事不遗余力,如同三国时候的诸葛武侯一般,事无巨细皆躬亲为之,终于落得个积劳成疾。这人又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为人行事不免斤斤计较,心中郁积的事情多了,更是沉疴难愈,以致一病不起。 苻坚是真个慌了,他对王猛的依赖之深,几乎便如弟弟对待兄长一般。于是苻天王亲自到南北郊、宗庙等处焚香祷告为王猛祈福,又派出使者前往举国名山大川请求诸神保佑。结果王猛的病情还真的有所好转,苻坚大喜,当即下令大赦天下以示庆贺。 然而终究只是空欢喜一场,王猛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很快病情复又加重。王猛自知时日无多,便上疏长安,感怀天王对自己的恩德之余,更是直谏苻坚,说道:“天下九州百郡,我大秦已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更是如拾草芥;然而善始者未必善终,创业容易守成却难,还望天王效法先哲圣人,以十分的谨慎来治国,则天下幸甚,臣亦可死而瞑目也!”苻坚定定看着奏疏,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七月,王猛病危,苻坚赶到他家中探望。王猛气若游丝,却挣扎着起来,紧紧抓住苻坚的手,说道:“晋国虽僻处吴越之地,终究是正朔相承,如今更是上下安和,臣请天王万不可轻易图谋晋国!鲜卑、羌虏才是我大秦真正的仇敌,长久定为大患,宜渐除之,则我大秦社稷必安!”一语既毕,气绝而亡,享年不过五十一岁。 苻坚痛哭流涕,此后三次临棺祭奠,每次皆大哭不止,更对着太子苻宏哭喊道:“莫非苍天不愿让孤家一统六合么?为何这么快便夺走我的王景略?”其后颁下诏命,追赠王猛为侍中,其余丞相等职位如故,赐东园温明秘器(古代显宦使用的棺材和随葬品),帛三千匹,谷万石。由谒者仆射这样的高官亲自监护丧事,葬礼则依汉大将军霍光故事,谥曰武侯,并强令朝野上下跑到街巷里恸哭三日才罢。 秦国擎天柱王猛的死讯不久传到了建康,晋国朝野上下一片欢腾,都觉着这是老天爷在帮自己,然而也有不少人,譬如谢安、王彪之等却殊无欢意。 谢玄觉着奇怪,便开口相问。谢安冷着脸将王猛的临终遗言说了一遍,继而长叹道:“王猛此人终究是我汉家血脉,未必没有维护我族之心。他在时,苻坚对其言听计从,则我大晋尚能保一时安平,自可休养生息,积蓄国力。王猛既去,当世再无人能劝得住苻坚;苻坚为人好大喜功,只怕不久就要倾国来袭了!”说完拂袖而去。 谢玄若有所思,一会儿点了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最后忍不住嘟囔道:“叔父此言未免偏颇了。我大晋国祚焉能指望区区一个王猛?该来的总是要来,左右不过一战罢了!真个拖将下去,我大晋固然能积蓄些许国力,他秦国还不是一样突飞猛进?” (王猛绝对是十六国时期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人物,可惜本书的主线在燕、晋而不在秦,主角与王猛的交集又实在不多,故此对其笔墨不重。写到乙亥年时,笔者也只得遵从历史,忍痛将这位大英雄大豪杰送归天界。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