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秋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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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激灵,段随霎那间回了神,心中大为惶恐,这下乐子搞大了! 然而左顾右盼间,却发现这一声大喊居然如石沉大海,根本不曾引得丝毫关注!再定睛看时,这才发现大殿之上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群臣狼奔鼠窜,体仪全失,四下里叫喊声一片,使得他那一声喊叫变得再平常不过。 段随顿时呆若木鸡,这是唱哪一出? 转眼望去,身侧的胖武官也是目瞪口呆,傻在了当场,想必与他差不多,也是刚刚才叫这满堂的嘶喊声给吵醒了过来。 段随仔细看去,上首宝座之上皇帝司马昱早没了踪迹,宝座四周却围满了人,多是那些官位高达的老臣贵人,此刻个个跪倒在地,人人满头大汗,惊慌失色。其中一人转过身来,高声大喊:“太医们怎生还没到?再行耽搁,误了皇上的身体,个个死罪不饶!”此人外貌清隽秀达,虽然着急却依然不失气度,不是谢安还有哪个? 段随的嘴巴张得老大:莫不是皇帝司马昱出事了? 他猜的没错,就在他沉醉梦境之时,本来好端端正襟危坐的司马昱突然间一个倒栽葱摔倒了下来,就此昏迷不醒,当即激起了满朝大乱!此时上首那帮大臣围绕之间,正躺着这位已经出气不多的皇帝爷。 原来司马昱即位以来,可谓每日里提心吊胆,只怕哪一天桓温心血来潮,叫自己落个同海西公一般的下场。他身体本弱,年纪又已不小,更皆天天食不味、睡不寐,心情郁郁,度日如年,这身体自然是一日坏过一日。这一夏的天气极其糟糕,酷热延绵,他熬得实在辛苦,到了今天真个是顶不住了,终于在朝上热昏了过去。 殿中不少桓党人士怀着看热闹的心情在一旁袖手旁观,有些心机深沉的已然在考虑之后会有何等变局;迂腐的老臣们哭天喊地,却全然不知该当何为;受命控制内廷的右卫将军毛安之虎着一张脸在旁边瞪眼扫视,提防着任何可能发生的变乱,一名心腹早已领命出了大殿,此间的消息最晚今日夜间便会送到桓温的床头。 太医们终于赶到了殿上,手忙脚乱地给司马昱把脉诊断。纷扰乱局之中,三道身影昂然站了起来,段随定睛望去,正是谢安、王坦之与王彪之三人。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尚书左仆射王彪之点了点头,开声道:“皇上体虚,亟需休养!众臣休要惊扰,且自行散朝罢。” 别看王彪之年岁老朽,声音却中气十足,这一叫竟然把满殿的叫嚷声尽数压了下去。他出身名门,又是经年老臣,德高望重,这当口挺身而出,顿时将没头苍蝇般乱窜的百官给镇住了,于是殿中气氛渐渐平复,大伙儿默不作声,一个排着一个出殿而去。 殿中所剩之人已然不多,毛安之走上前去想看看皇帝的状况,却被王坦之大步流星跨了过来,挡在了身前。 毛安之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就听到王坦之大声叫道:“皇帝有恙,兹事体大!毛将军掌禁卫之职,此时不去布置宫内外戒备,如何却在殿中徘徊?”王坦之一脸刚毅,语气犀利,毛安之倒是给他一下震住了,进退不得。 这时候谢安偷偷朝着段随使了个脸色,段随会意,突然大叫起来:“臣领命!即刻布置下去,定不教建康四围有一丝乱起!”他与毛安之两人一个主宫城,一个管建康诸城,这时候跳出来倒也并不逾理。 皇帝昏迷,可说是出了天大的事情,照常理禁军自然要在建康维稳,可不能耽搁。王坦之这番话占住了理,又有段随跳出来帮腔,毛安之无奈之下,只得讪讪一笑,踱步退了下去。他心中气恼,随手揪住一名禁军头领怒喝不已:“还不安排下去!闭合宫门,建康全城宵禁!” 司马昱新君甫立,却昏倒在了朝堂之上人事不知,这下子可谓变局陡生! 危急时刻,好在有谢安,王坦之与王彪之挺身而出,他三人代表着陈郡谢家、琅琊王家、太原王家乃至当今的诸多世家大族,此刻同气连枝,正气凛然,生生把桓温留在建康的毛安之挡在了宫帏之外,又召集数百名忠于王室的内卫,人数虽少,却牢牢把握住了中枢! 王谢三人原先的打算是积聚实力,耗死桓温,却不料事出突然,眼看司马昱这副状况,怕是熬不过多少日子了,反倒要死在桓温前面。到了此时此刻,他等已是退无可退,索性跳到了前台,这么一来,差不多算是与桓温撕破脸皮,正面对峙了。 。。。。。。 皇帝昏倒的事儿可瞒不了悠悠众口,很快就传遍了建康城,城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远在姑孰的桓温更是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他当即下令毛安之与段随加强戒备,紧控局势,又急召他的智囊郗超前往姑孰商议。 郗超到姑孰时候,太医署的消息已经传遍建康,称皇帝只是cao劳之下患了秋暑之症,并无大恙,多加休息便可复原。 桓温看着手中的奏报,手指不住敲打身前的几案,发出“哆哆”的声音。他冷声道:“景兴,太医署的消息,你如何看?” 郗超阴阴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幅帛书来,恭恭敬敬地奉上,低声道:“此乃我从太医署里布置的内应那里所得,所述千真万确,此人断然不敢欺瞒于我!” 桓温一眼扫过,只见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皇帝连日来人事不知,众太医群诊之下,眼见着司马昱已然是病入膏肓云云。桓温看罢,冷笑连连:“秋暑!嘿嘿,这帮混账贼子,寻个秋暑的名头便来唬弄老夫么?简直狗屁不通!我倒要瞧瞧,他司马昱还能撑上几日!” 郗超连连称是:“桓公明鉴!这些不过是王谢等人合谋,欲图欺瞒明公,乃至把持中枢的计策罢了。司马昱的病情根本没什么好转,反而日益加深,怕是时日无多了!” 这时候桓温突然摇了摇头,脸上显出失望的神色来,说道:“还属景兴有本事!我将建康宫城交付给毛仲祖(毛安之的表字),可他重兵在手,却连司马昱的身都近不了,发来的奏报居然与太医署的公告如出一辙,简直就是个蠢货!”顿了一顿,又问道:“段随那里又如何?” 郗超哪里肯放过整段随的机会,哼了一声,说道:“段随这厮大是不老实,近日里上蹿下跳的,依我看来,怕是与谢安他等脱不了干系!明公,不是我在此诽言,此人不可用啊!” 桓温眯起细眼,沉声道:“果然如此?” 郗超赶忙道:“正是如此!明公,当此要紧之时,建康城可万万不能握在段随这等jian猾之徒手中啊!还望明公当机立断,解除段随之兵权!” 桓温道:“段随骁骑军勇悍,迫得急了,只怕反生了叛乱,殃及建康百姓。建康乃我朝中枢,老夫欲登大宝,岂能轻贱之?” 郗超心中暗暗叹息:桓公终究是老了,行事较年轻时候少了太多狠辣劲。欲成大事,何息这些微末之节?这般想着,他嘴里可不敢说出来,只得改口道:“或者寻个事由,将段随与骁骑军调往别处?” 不料桓温却道:“先不提段随之事。司马昱病危,依你之见,眼下老夫须如何动作?”估摸着是桓冲的话语起了作用,桓温内心并不大认同段随生了疑心一说,轻轻撇开不提。 郗超无奈,提起精神答道:“明公当拥兵直入建康,清君侧而占据中枢,又遣西府诸军及荆州、江州所部固镇四方。一俟司马昱亡去,即代晋自立,但有阻扰生事者,则行雷霆动作,诛杀无算。如此,大事可定矣!”郗超的招式说穿了就是四个字——简单粗暴,反正只要桓温肯撕下脸来硬上,举朝上下绝对无力对抗。 可惜桓温出身名门,身上自然也少不了名门世族惯有的臭毛病,那就是讲求虚名。他心中纵然千般万般想要坐那皇帝的宝座,却死活也不愿意背上个得位不正的名声。 桓温费尽心机废了海西公司马奕,去扶司马昱做皇帝,一是为了震慑朝堂,二是因为他深知司马昱号称德才皆备,实际却是个怯懦之辈。当日他尚在建康之时,便早已探得司马昱的口风,那是情愿将国祚让与他的。因此桓温一心等着司马昱禅位给自己,可从没想过自立为帝,如今司马昱命在旦夕,更让他觉得天命在于自己,想必那梦寐以求的禅让诏也快要出世了。 郗超说完良久,却发现桓温并不接话,不由得大为焦急起来,又不敢催促桓温,只是在那里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桓温看着他猴急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说道:“景兴还是急躁了!想王谢那帮子人,不过清谈迂腐之辈罢了,便让他等围在司马昱身边,又济得何事?景兴且回建康,助老夫控握形势。。。” 郗超听桓温如此说话,大急起来,抢道:“明公何出此言?王谢岂是常人?焉能小视之?明公!时不待我啊!” 桓温哈哈大笑:“景兴莫急!王谢之辈纵然能干,可司马昱却是个扶不起的主。不是老夫自矜,旬日之内,司马昱定然发诏来姑孰,邀老夫入建康辅政。” 桓温是丞相、录尚书事,亦即辅政大臣,皇帝若是真个病危,召他入朝辅政本就是常例,故而郗超听桓温这么说话,心中并不以为然,脱口道:“明公万万不可!若是受诏入朝辅政,那不等于说告诉世人,明公承认了太子司马曜为新君么?他日再行代立,岂非更遭诟病?” 桓温冷笑:“老夫岂会如此糊涂?放心,老夫定然会推辞不受。司马昱见老夫推辞不去建康,当会明白老夫的意思。到时景兴与仲祖在建康以武力催逼一番,再以保他司马家永世富贵为饵,嘿嘿,司马昱无胆之辈,定然会乖乖颁下禅让诏!” 眼见桓温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郗超心底再是将信将疑,却也不得不连声称是,悻悻然拜辞而去,一路上只是琢磨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