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似梦非梦

    屋里没有了说话声，安静极了，见一切无恙，角落里的那个人影这才走了出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尊主。”

    是个女声，声音清冷凛冽，似一滩死水，毫无波澜，又似冬日里的寒风，冰冷慑人。

    “你就是红姑安排在宋府的眼线？”穆少翁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

    “是。”

    “什么名字？”

    “属下书梅。”

    “嗯。”穆少翁淡淡的一个鼻音以示回应，优雅地翻身下了床，两只脚准确无误地伸入放在地板上的靴子，站了起来，伸手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袍后，扫了眼地上跪着的，梳着丫鬟鬓的女子一眼，声音冷漠地吩咐：“照看好她。”

    “属下遵命。”半跪在地上的书梅头垂低了些，紧接着听到一阵轻微的声响，再抬头时，屋里已经没有了穆少翁。

    一切似原样，没有一丝改动。门合着，连窗户都是妥妥关着的。

    想来，明天她起来，真的只会当做是一场梦吧？书梅站起身，走向床边，看了古月一会儿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当初红姑安排她进宋府，只是为了查探宋傲的身份，是否会对尊主造成威胁。这处宅邸不过是宋傲在蔷城的别院，他是经常不在的，因此，她逗留在宋府的时间也就长了些，花了至少一年的时间才查实了他的身份。任务完成后，红姑也没有其他的指示，她也就留在了宋府，安心度日。

    她的指令一向都是由红姑直接指示，至于尊主，对她而言，不过是遥不可及之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直接接受尊主的命令，更没有想到，这一天的到来，是因为躺在床上的古月！她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她红唇微抿，走了出去，小心地合上了房门。

    卯时初，天微微转亮，东方的天际已露白。屋外，清脆的鸟鸣声四起，和着“扑啦啦”的展翅声，驱散了院内的一片的寂静、

    古月悠悠转醒，精神恍惚，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迷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昨晚的经历，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她挠了挠脑袋，下床，踩上绣花鞋，披了件外套往外走。拉开房门，清新的空气迎面扑鼻而来，顿觉神清气爽。到底不是工业化时代，没有汽车的尾气，工厂的污染，这里的空气带着股湿润的泥土及青草的味道，还有一点甜甜的花香，好闻至极。

    她闭眼，舒展了下懒腰，任微风吹散她一夜的浑浊。恰在此时，彩荷从边上的下人房出来，看到古月，关上门，忙疾步走了过来。

    古月还没来得及对她打声早安招呼，已经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责备：“姑娘，您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啊？快些回去，这要是被人看到了还了得？”

    说罢，就把她往里推。

    “额，有问题吗？”古月打量了下自己的穿着，没觉得异样。

    彩荷顿时失语，片刻后才说：“哪有女孩子家穿着内衣就出门！”

    内衣？这不都是长袖长裤嘛，换做在二十一世纪，是多正常的打扮啊。好吧，她忘记了，这是很封建保守的古时候，不是她的国家。她无从辩解，乖乖由着彩荷折腾。

    “彩荷，你有没有听过穆少翁这个名字？”昨晚的事情，像是一场真实的经历，但她一觉醒来，没有发现半点异样，那场经历更像是一场梦。她总觉得有些蹊跷，才有此一问。

    彩荷帮她梳着头发的手一顿，过后，边梳着边微笑回答：“未曾听过呢，姑娘，这是谁啊？”

    古月摇了摇头，又问：“那，云影宫，有没有听过？”

    “云影宫？”彩荷蹙眉，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没有。姑娘您这都是哪儿听来的啊？”

    “没什么，应该是做梦了。”不过，这个梦也太真实了点。

    “这个什么云影宫，听着倒像是那些江湖上的门派。”彩荷笑笑，“您是不是最近小话本看多了。”

    “嗯，没准真是看多了，要不然也不会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二爷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把这些都给收了。”

    古月看着镜中谈话的两人，开怀一笑，说：“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而且，他才不会关心这种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不仅染上了一丝失落，只不过她不自觉罢了。

    彩荷自然是听了出来，红唇微微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结果，又什么都没说，只是与她说了一些昨日出去置办物品时遇到的坊间趣事，才不至于叫这负面情绪大肆渲染。

    因为起得早，早膳也就提前用了，用过早膳后，古月就带着彩荷和徐茂清去了昨天选好的场地，夏莲留在清风阁，好做接应，至于严廷，大概是那事情叫他受了刺激，总感觉在躲着自己，也许他是觉得在她面前丢脸了吧。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好，男人的自尊心强得很，他在她面前丢了脸，那她去安慰，反而会适得其反，唯有期盼他能自己想开了。

    甩掉这些费心思的事情，古月携着两人一同往舞台备用地去了。

    所选舞台位置可谓是“依山傍水”，左边是映月湖，右边是叠嶂的假山，假山中高大的银杏树屹立其中，银杏叶随风而落，翩迁起舞，落在湖面上荡漾起层层涟漪。各色花草环绕着石砖铺垫的半弧形舞台，上有石桌一张，石椅四张，周边是数棵粗壮的大树。

    古月与彩荷徐茂清两人一同布置着场景，一边装饰，一边记录漏买的物品，这么一通忙活下来，很快就到了午时，几人这才歇工，回了清风阁。用过午膳，古月又重新列了一张采购清单，上边附上她所绘制的图案，唤来严廷，吩咐他去找个工匠，按着这个样式制造出来。吩咐完，又去了绣娘那里，询问了下进展，回去路上再转去了徐管家的住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徐管家，她本以为他是个严厉又精明的人，没成想长得和蔼可亲。五十岁左右，蓄着长长的胡须，黑中夹白，脸上堆满了皱纹，一身深灰色衣衫，反倒有点儒者的气息。见到古月，客客气气地询问了一番，态度不卑不亢，听说她要找乐师，没有推辞便领着她去了云卷阁相邻的水流阁，作了引荐。

    古月感激地道了谢，送了他离去，才转身与乐师说明了来意，排练起宴会当天的背景音乐。

    一切事毕，又是一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