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惊变

    漆黑的宇宙空间，这里是光芒完全被吞噬的虚空领域，仅有着恒星赤红色的耀斑在翻腾燃烧着。在距离雪帝兰星约8000千米的这片太空中，一座散发着无边威容的巨大堡垒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难以用rou眼评估这座堡垒究竟是何等规模，即使是号称目前宇宙中体积最为庞大的永世级太空战舰，跟这座堡垒比较起来就如同蚂蚁与巨象之间的差距。这样是当然的，因为这座巨蛋型的太空堡垒，它的总体积超过了10000亿立方千米，相当于雪帝兰星总体积的三分之一大小。这等规模的太空堡垒，简直就是一颗可自由移动的行星了。

    它的移动看似缓慢，分布在太空中的陨石带在撞击到这座堡垒上时轻易地被包覆在它表面的能量护盾碾为齑粉，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这座堡垒前进的道路，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法在它银灰色的装甲板上划下一道最微小的刻痕。它就像是君临整个太空的主宰者，无拘无束地移动，将胆敢阻拦它的一切东西通通碾碎。

    在这座堪比行星般庞大的太空堡垒的最中枢位置，是一座静静悬浮在空中威严的大殿。它远离着在下方如同砂砾般渺小的积层型建筑群所组成的生活区，仅有一条直达的光菱升降梯与大殿外的平台连接着，这里宛若是神明所居住的寝宫，它神秘、巍峨、庄重、肃杀，让人只能心惊胆颤地仰望和膜拜，生不起一丝与其抗衡之心。

    在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的灰黑色大殿的建筑群当中，只有一个身穿着深蓝色军服的青年女性在独自行走着，她板起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步伐就像是机器人一般工整和稳健，踏上了通往最中央主殿的长长台阶。

    很快她走到了主殿的尖形拱门前，这座巨大而厚重的银灰色石门散发着冰冷的威压感，在门扉上面镌刻的大量扭曲的螺旋花纹昭示着这里的神秘与神圣，让人心底不禁产生渺小的自卑感，如果是心脏不好或者精神承受力差的人恐怕早已晕倒在地了吧。但是穿着军服的青年女性脸上的神色仍然没有一丝变化，她伸出手来，看似瘦弱的臂膀缓缓地推开了面前的这座高大的石门。

    石门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摩擦声，敞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极度的寒气从门缝中呼啸着席卷而出，并非是真正的温度上的寒冷，而是在这之中的什么东西让人从心底产生了寒意和畏惧。穿着军服的青年女性脸上的神色终于产生了些微的变化，她微微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度恢复了仿佛扼杀了灵魂般的木偶脸，抬起脚步踏进了没有光亮的大殿之中。

    穿过了漆黑而悠长仿若隧道一般的走廊，穿着军服的青年女性终于踏入了主殿的大圣堂之中。

    拱形的墙壁在森冷的白色烛光摇曳下反射着灰黑色的磨砂质地，大量强调着垂直线条的束柱更加衬托出了空间高耸陡峭，而在这肃穆而深邃的大圣堂深处，十字平面的祭坛之上，一个由森森白骨所制成的散发着恐怖与异常气息的王座镇座于其上。

    而端坐在王座之上的，是一名扎着高单马尾的白发女性。

    她有着一副堪称劲爆的完美身材，健康而光滑的深褐色肌肤，五官端正的仿佛是插画绘成般的绝美面孔，身上的衣着相当暴露，胸前交叉的由白骨和鞣质黑皮互相嵌套的十字型胸甲仅仅遮住了高耸的胸脯上的最尖端，纤细的柳腰上露出性感的肚脐，手甲、裙甲和腿甲也是和胸甲同样的设计，组合在一起形容一种奇妙的超然魅力，在性感中更凸显出了孤独的高贵与肃杀的威严。

    “拜见吾王。”

    穿着军服的青年女性走到了王座前的台阶下，她恭敬地伏下螓首，单膝跪地。

    “起来吧，何事？”

    白发女性冰冷的绀紫色眼眸微微眯起，俯视着在跪在祭坛下方的穿着军服的青年女性。轻启朱唇，在幽深的大圣堂中回响起了她充满威严的声音。

    “『王庭』完成了第三次空间跃迁，现在已经到达距离第三君王所在的雪帝兰星8000千米的空域，并且正以3800千米/小时的速度接近中，请问吾王接下来有何谕令？”

    “哦，是吗？”白发女性突然妖艳地笑了。

    她缓缓地从白骨王座上起身，从祭坛的台阶上一步一步地走下。她的身材极为高挑，惨白的烛光在灰黑色的地面上投射出了她黝黑颀长的影子。

    “做得很好，接下来吾要亲自走一趟。吾不在的时候，『王庭』中汝就是最高指挥官，不要让吾失望。”

    “不胜惶恐，臣一定竭尽所能。”

    穿着军服的青年女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本来站在她身边的白发女性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了。

    在宽阔而幽暗的大圣堂中，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

    莎恰坐在组成观众席的小型磁浮板的靠椅上，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平淡。

    而两天前和她一起观赏演唱会的芙兰蒂卡，此时并没有出现在座位上。

    由气象监测局所临时调控的局域天空营造出的『夜色』环境下，美丽的歌姬们正在尽情地在舞台上展露着自己的歌喉，观众席上的气氛也愈发热烈，一切都很顺利，只有再过半个小时，《未来群星演唱会》的后场就要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但是，莎恰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现在的她心情相当浮躁，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眼下精彩的演唱会。

    因为，她在前天的夜晚从芙兰蒂卡那里听闻了某个消息。

    某位君王的王庭正在前往雪帝兰星。

    而且，那位君王还是与第三君王『湮冰使』冰蓝·L·丹塔利安关系最差的君王。说两人有深仇大恨也不为过，毕竟第三君王的王庭就是在第四次宇宙大战中被她和另一位君王合伙埋伏暗算下而毁于一旦的。

    虽然之前她在情报商“爱尔”那里听闻了类似的消息，但是那只是一个不确定的小道消息罢了。而在芙兰蒂卡这里听到的，则是已经被确认过的详细又可靠的消息。

    心情压抑的她昨天一直在警戒着，但是过了一天的时候却什么也没发生。就算是这样莎恰也不会松一口气，反而觉得更加焦躁。

    她明白这是因为在心中逐渐扩散的不安在作祟，可是也没有办法，现在的她只能祈祷。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让学园祭的最后一天安然地结束吧。

    －－－－－－－－－

    在五角星形舞台下方的化妆室中，已经穿好演出服准备妥当的初音和巡音手拉着手，看着眼前投影在半空的提示秒表，上面正显示着1分31秒的倒计时。

    接下来，就是初音和巡音的合唱曲《Magnet》了。

    《未来群星演唱会》的后场已经逐渐走向尾声，《Magnet》作为备受期待的压轴曲目之一，初音和巡音两人已经在虚拟舞台训练室中不知反复练习过多少次。在经过了学园祭第一天的那起感情风波后，重新确信了友情的初音和巡音间的羁绊变得更加深刻，现在的她们有自信唱出比之前更加完美的《Magnet》！

    时间只剩下了最后一分钟，初音和巡音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点了点头，她们的笑容中充满了对彼此的信任。松开手，走向了各自专属的升降梯门。

    在黑暗的夜幕中，舞台上逐渐亮起了一圈又一圈粉红色的光芒，大量摇曳着枝叶的胭红色和纯白色交相辉映的百合花丛在光芒中烂漫绽放，无数的蝴蝶开始翩翩起舞。在熟悉的华丽风流的萨克斯吹奏乐中，身穿着漆黑色长裙的初音和巡音缓缓地从舞台中央升起。

    观众席上再次响起了一片欢呼声，不过马上就安静下来，认真地开始聆听起那节奏流畅明快的钢琴旋律。

    初音和巡音再次互相凝视了一眼，轻轻地点头。她们仿佛心有灵犀般地跳起了优美的舞姿，配合着优雅的旋律舞动着柔软的娇躯，旋转。

    跃动着清脆的钢琴音符突兀地消逝，节奏地敲响的军鼓带来转折的信号。就在初音放开喉咙准备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

    啪唏。

    漆黑的夜幕突然消失，明亮的光芒再次投注下来。就在初音因为这遽然的变化而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的时候，她猛地感到了一阵失重感从身体上传来。

    “咦？”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那是因为在她脚下的五角星形的金属舞台，正在向下坠落。

    失去了支撑它悬空的磁力后，这座舞台就变成了一个笨重的金属块，受到地心引力的召唤，开始急速地撞向广场的地面。

    而在它的正下方，是数以万计聚集而来的歌迷。

    如果带着巨大动能的金属舞台就这么坠落到人群正中央的话，毫无疑问会有数以百计的人会当场被撞碎成黏稠的rou末的吧。

    “miku！”浮空的巡音奋力地调整着自己的体势，在空中将手伸向了初音。

    “露卡！”初音也同样做出回应，她竭尽全力地探出手。两人的手不断地接近，终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两人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将身体相拥在一起。

    天空在不断远离，也许下一秒，两人就会摔到地面上吧。到时候会怎么样呢？会当场死亡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震惊的心中浮现出了一股完全没有感受过的感情，那股感情就像是沸腾的热水，也像是冰冷的刀锋，就像是凝结在一起的巨大肿块，压得她心中生疼。

    将两万人的小型磁浮板以光能链轴承连接起来的观众席，就像是崩溃的沙塔，开始稀里哗啦地掉落下来，人们的惨叫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而看到了这一幕的广场上的歌迷们，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开始四散奔逃，大量的人互相推挤，不断地有人被推倒，被踩踏，俨然是一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巨大的黑影在头上快速的接近着，那是已经快坠落到地面上的金属舞台，不少在广场正中央来不及逃跑的歌迷都是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或恸哭着或呆呆傻傻地看着天空，等待着自己人生最后一刻的到来。

    悲惨的，死亡的那一刻来临。

    但是，在这时从半空中却突然响起了一声清冽的大喊声！

    “生长吧，萝伽藤！”

    噗嚓，随着这声还带着点稚嫩但是却清澈无比的萝莉音响起，广场的地面上突然破开了一个大洞，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视野中就被大量绿色植物的藤蔓所覆盖。

    “这是怎么回事？”无论是还在争吵着、哭喊着、推挤着的人，无论是逃跑的人还是放弃了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突然出现在广场中央的这株像是藤本植物的巨大藤蔓，它正伸展着自己的藤条和枝叶，不仅轻而易举地承受住坠落下来的金属舞台的巨大动能，而且还一个不拉地将原本乘坐着小型磁浮板的两万名观众都接到了自己硕大的叶片上。这些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歌迷们脸上都夹杂着激动和迷茫的神色，从磁浮板滚落到富有弹性的绿色叶片上，有的人无力地瘫倒在上面，有的人则高声大喊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有的人互相抱在一起痛哭，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颗巨大的藤蔓，就像是神明为了拯救他们而降下的奇迹。

    看着在自己头顶上方不到几米的距离，被大量粗壮的藤条所捆缚住的金属舞台，人们都纷纷跑远，刚才的阴影还深刻地烙印在心底，现在的他们只想快点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身体上传来了阵阵痛感，但是从怀中传来了沁人的茉莉花香，那股熟悉的馨香让自己安心了不少。

    初音像是大梦初醒般倏然睁开眼睛，在她的面前，出现了巡音苍白的脸孔。

    “露卡！露卡你没事吧？”初音心中一惊，用力地摇动着脸倒在她胸前的露卡柔软的身体。

    “呜啊。”眉头皱了皱，迷糊的巡音缓缓地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眸。

    “露卡！你还好吗？”初音喜极而泣地说道。

    “嗯，没事。没大碍，miku，你才是身体没问题吗？”

    “没问题。”初音抹了抹眼角情不自禁溢出的泪珠，另一只手紧握着巡音的纤手舍不得放开，她往周围瞅了几眼，惊讶地发现视野中到处都是黝绿色的藤条和枝叶。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好像是这些藤蔓救了我们。”巡音也紧蹙着眉。接连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她也一时难以理清头绪。

    突然，她的眼睛睁得滚圆，无表情的面孔上出现了动摇的神色，她颤抖地抬起手来，指向了正上方的天空，清冷的嗓音呢喃着说道，

    “你看，天空！”

    “怎么了？”初音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顺着巡音手指的方向看去，透出覆盖了视野大半部分的藤条枝叶，在斑斓摇曳的缝隙间她看到了——

    “那是、什么？”从蠕动的喉咙中泄露出来的是恐惧的声调。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天空了。

    不断变换波动着的七彩光芒被道道划过的光线切割开来，那股像是泡沫的薄膜一样的异质能量层将整个空间笼罩，让人感觉此刻仿佛正身处于异次元的空间一般。

    天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舞台，为什么会坠落下来？

    初音蓦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嘴唇，她的娇躯不断地颤抖着，并非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因为心中升腾起来的一股从未知晓的炽烈而冰冷的感情。

    那股漆黑的感情，正是一直身处在充满了秩序与慈爱的世界中，心灵像是无垢的水晶一般纯洁的初音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