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零
“吧嗒” 一道身上带着白色条纹的漆黑人影缓缓从被雨水浇透的焦黑残垣上爬过，羊蹄似的脚踩在雨水蓄成的水坑里。 忽然，那道不断向前爬行的黑影像是发现了什么，动作一顿，生着几根黑色触须的头猛然转动，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赫然是一个极为醒目的金色圆环。 苍白的闪电撕裂天穹，让整个天地为之一亮，但先前趴在废墟上的那个古怪黑影却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没了踪影。 “轰隆隆——” 几秒钟后雷声炸响，那道古怪的黑影竟出现在了几丈外的草丛中。但这次它踩碎瓦片时恰逢雷声之后，所以瓦片碎裂的声音十分刺耳。 漆黑的房间里，清涟突然睁开了眼，那双暗蓝色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莹莹冷光。 仔细听了片刻，清涟忽然从草垫底下抽出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然后猫一样灵巧地翻身下床，暗中摸到窗边借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 在这整个过程中他的所有动作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连睡眠向来比较浅的山鬼谣都没有被他惊醒。 “咔嚓——” 闪电将整个院子照亮的时候，贴着墙壁藏在窗边的清涟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四肢着地趴伏在地上的古怪黑影，以及黑影头上明晃晃的金色圆圈。 这……就是零？ 忽然想到什么的清涟眉头紧皱，他本想折回去把弋痕夕和山鬼谣都叫醒，但理智及时制止了他，因为他很清楚，面对这种情况就算他们两个人全清醒着也无济于事。 现在怎么办？ 清涟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他并没有考虑太久就做出了决定——他在零发动攻击之前，率先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这间房间的门虽然破旧，但只要从里面闩死以后除非把门撞烂否则没办法从外面打开，如果他拦不住，这扇门好歹能挡上一挡。 零看到清涟自己跳出来，先是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金色的零印眼睛一样盯着他。 清涟将手中正握的匕首调转方向变为反握，深吸一口气后主动发起了攻击，那双隐隐发亮的暗蓝色眼睛没有半点畏惧，平静、冷静甚至显得有些漠然。 这种眼神可以出现在任何在刀口上舔血的人身上，刺客、侠客、镖人都可以，但唯独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 腾挪辗转间，清涟将手中匕首狠狠刺进了零的后颈。 但零和人毕竟不同，这种对于普通人而言极为致命的伤势对零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一击不中，清涟在零的爪子抓到自己之前一脚蹬在零身上，借力往后空翻与零拉开了距离。 清涟看着野兽一样不断低哮的零，思维电转。 零的身体介于虚实之间，普通利器对它们而言威胁并不大。 ——这么来看，这个世界里的零应该和另一个世界里的“鬼”有一定共通之处。 寻常人类驱鬼时需要借助一些外力辅助，比如说符篆、阵法或者附加了特殊效果的武器。 那用对付鬼的手段来对付零是否可行？ “吼！” 那只被捅了一刀又被踹了一脚的零从地上爬起来以后似乎有些愤怒——它的头上正在汇聚紫色的光芒。 直觉告诉清涟这紫光就是零的最强攻击手段，很危险。 清涟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然后匕首一转便迎着那团正在酝酿的紫光冲了上去。 不管有没有用他都得试试看，毕竟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紫色光球迎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清涟就地一滚从那颗紫色的光球下面穿过，直接出现在了零的侧后方，顺势将握着匕首的右手送进了它脑袋上的零印里。 “轰——” 紫色光球砸在废墟上，直接将那片废墟夷为了平地，木石碎屑四散奔逃，花枝草叶与暴雨一同从天而降。 但这种时候清涟注定是没心思去感慨这颗紫色光球的威力了，因为被他捅穿了脑袋的零已经抓住了他的手，头上的零印更是再次亮起了紫色的光芒。 被光球正面击中的生还概率是多少？ 清涟来不及思考，甚至没发觉此时零的攻击与先前有何不同，只觉得从右手上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痛。 他向来很能忍痛，但此时这种疼痛与他曾经感受过的任何一种疼痛都不一样，仿佛越过了rou体直接作用在了灵魂之上，痛得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滴答” 雨滴落在清涟的身上，顺着指尖和衣摆缓缓落到地上，然后在他脚下汇成一摊迅速晕开的红——在发起攻击之前，他用匕首划开了左手的掌心。 他从前经常用血来驱鬼，效果拔群，但在面对零的时候这个办法好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看来零和鬼还是有本质性区别的。 可如果不是血的话又会是什么？侠岚们又是怎么对付零的？ 清涟在剧烈的疼痛中不断思索着，但大脑却在疼痛愈渐昏沉，唯有那双暗蓝色眼睛中仍旧微光在不断聚集。 又要……死了吗？ 清涟在疼痛和眩晕中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身体似乎也逐渐脱离了掌控。疼痛消失了，耳畔的雨声也停止了，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嗒” 一颗微凉的水珠落在了清涟的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了，又仿佛是整个世界静止了。 丝丝缕缕微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进他的身体里，然后又自丹田逆流而上汇聚在左手中。 “我好像明白了。” “水坎——” 清涟下意识顺从本能抬起左手，掌心中染血的侠岚印金光大盛。 “劫羽。” “唳——” 天空中的雨滴在蓝色的冷光中渐渐融合，然后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变成一只拖着长长尾羽的蓝色凤凰，尖啸着扑向清涟面前的零。 蓝色凤凰消失的时候，零头上的零印与哀嚎声同时消失，那股抓着清涟右手的力量亦随之消散。 结束了？ 清涟还没反应过来，原本一人高的零迅速融化，转眼便只剩下一摊黑色水迹。 看来确实是结束了。 “清涟！”山鬼谣在战斗结束的第一时间拉开门冲出来。但夜晚实在太黑了，除了那片被紫色光球夷为平地的废墟之外，他其实什么都没看清楚，“你没事吧？” “咚” 听到山鬼谣的声音清涟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放松下，眼前一黑便栽进了泥水里。 “清涟——” 弋痕夕看到清涟倒下，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抬腿就往雨里冲。 只是他刚迈出去一只脚就被山鬼谣薅着后领往后拉了个踉跄：“知道你担心他，但你自己都还病着就别在这种时候添乱了，赶快去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