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杨老头的诚意
江阳看清那人模样，眼中流露出惊诧。 其人鸠面华发，山羊胡卷曲，身躯瘦瘦小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竟是个罕见的老者！ 灵石矿洞生存环境恶劣，江阳包括原主记忆在内，还从未见过如此年岁的老人。其他人看起来老迈，实际却多是cao劳过甚，外表显出苍老。 此人外貌气质却是当真老迈。 “盘剥如此酷烈的黑暗矿洞，居然还有如此年迈之人存活？”江阳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好奇。 “饶命、饶命！” “搅扰诸位兴致实属不该，小老儿深感歉意，诸位好汉饶恕则个！” 那老头儿赔着笑，连迭地团团作揖，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满着虚浮与jian滑。在场大多数都是“黄龙府”旧人，自也有许多认出他身份的。 “呵呵呵，杨总管！” “真是巧了，居然在这里遇上你~” 说话的那人，正是洪家兄弟的老二。此人性情冷漠自私，颇有些得志猖狂的意味。当初时局不利，也是他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背叛旧主。从本心而论，江阳也颇为警惕此人，只他原本存的就是利用之心，那么信任与否也不在重要。 杨总管？ 江阳听见称呼，再看那精瘦老者，果见他形容狼狈，穿着却并不差，显然在“黄龙府”地位不低，颇受那位黄四爷看重。 “我‘斧头帮’今日到访，看总管这模样、似乎不太欢迎呐？” 洪二脾性臭，许是平日里在老者处吃过亏，此时说话夹枪带棒，颇具刁难。看得出来，洪二这家伙就是想借机发难，给往日高高在上的“杨总管”一个教训！ 杨老头人老成精，再又是于人心凉薄的黑暗矿洞生存，自然瞬间洞悉洪二心思。 能活这么久，杨老头早有独特求生本事，当即毫不在意自己曾经的身份，满脸堆笑，作揖奉承满口rou麻谄媚言辞。旁边其他一些旧人，见到“杨总管”这般卑躬屈膝也不由心生鄙夷，被其滑稽举动逗得失笑连连，莫名有些快意。 就这，洪二还不欲放过他！ 如今既已彻底同旧主决裂，他哪里还会有什么顾忌？ 看到此处，江阳终是没再冷眼旁观，开口说了句：“好了，洪二！夺下这些物资我们是取了巧的，‘罗刹宗’能绊住那位黄四爷多久谁也不知，不赶紧将此行收获转移，落袋为安，你们还想在这儿滞留多久？” 江阳戏谑笑容里，带着冷漠目光，道：“又或者，大伙儿打算在此同往日故旧做过一场？” 闻得此言，沉浸在掠夺收获巨大喜悦中的他们，这才蓦地悚然一惊——是啊，自己一群人靠着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且还是背弃旧主，方才抢下这处仓库。可“黄龙府”的人马并未因此减少，若被心狠手辣的黄四爷带人堵在此处，将会落得何等下场？ 众人只想一想，立时脊背生寒。 “都杵着作甚？”江阳冷声呵斥，“我的承诺始终有效，你们一个个拿上物资，执行先前的转移策略！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有人掉队落在了后边，哼——” 他的话没有说尽，可在场众人都听懂了。 也正是这连话都不愿多说的冷漠态度，让众人隐隐地心底发慌。他们现在可没有退路了，要是再被“斧头帮”弃置，只怕下场堪忧！当即众人再不敢迟疑，纷纷取上自己最需要之物，快速撤离。而江阳则招了招手，道：“让他过来罢。” “恕罪、恕罪，各位好汉！” “劳驾好汉让让，小老儿告罪了！” 杨老头其实早就看出江阳才是众人之首，因为其他人藏在眼里的忌惮没有逃过他老辣的双眼。江阳先前只是冷眼旁观，杨老头没敢招惹，如今他开口发话，杨老头心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比起江阳这素不相识的外人，杨老头更加担忧自己落在往日故旧的手中。 一路腆着笑脸，告罪赔礼，来到江阳跟前，杨老头毫不拿捏大礼参拜：“好汉在上，小老儿杨晏这厢有礼了！” 江阳皱了皱眉。 若是寻常毛头小伙儿，叫杨老头这般一恭维，再加上先前的卑微表现，兴许这会儿已经叫他敷衍了过去。可江阳反而因此心生警惕，他连自己的尊严人格都不在乎，为求活路拼尽一切，试问如此心性，若叫他占据优势又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对手？ 一念至此，江阳直接挥手打断他的话。 “好了！” “其他的闲话也不必多说，如今你我分属仇敌，你想乞活，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打算拿出什么样的代价，来买你这条性命呢？！” 杨老头心头微凛，立时知晓谋划作罢。 他见江阳年轻，年轻则气盛，兴许把自己碾入尘泥，再说几句软乎奉承的话就可以逃得一条生路。谁想这家伙如此棘手，根本不欲同他多言，直接摆开车马。所幸杨老头颇具急智，心念略一转换，顿有言语涌上，正欲开口时，一抬头注意到江阳的模样。 这一看，他竟怔住！ 江阳只道他不识趣，还要耍什么花招，登时双目微眯：“怎么，不欲多言？” 杨老头被惊醒，指着他道：“你、你怎会——” 刚惊疑地说了个开口，他连忙四顾，见旁人未曾注意之后，这才小心近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问道：“方才是小老儿失礼，好汉，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江阳显出不耐，杨老头忙弥补道：“实不相瞒，好汉！小老儿身为一方总管，也知晓些隐秘，只是说出这些隐秘前，得先确定一件事情！” 闻言江阳眉头一挑，敏锐地嗅到秘密与好处的味道！ 当即也未多言，只行了几步，走到最左边那些存储灵石的木箱前，然后以目回顾，等着他言说分明。杨老头也没有故弄玄虚，神色一正，开口第一句话就叫江阳震惊：“敢问阁下，进入灵石矿洞前是否为修行之士？” 被废去修为的修士，哪怕伤势愈合，留在经脉中的伤损也不会恢复。 正如那破镜之后，即便合拢重聚，镜面断痕永远留存。然而杨老头无意之下一观，眼前这年轻人举手投足，自有熟悉的修行痕迹，偏偏其人神完气足，恍若中秋满月，饱满盈润而浑然无暇！如同良才美玉，轻易可再度涉足修真！ 仙路未绝？！ 瞬息之间，杨老头枯寂苍老的心，也似随之一振！ 他的心思转得极快，顷刻间想了许多——是御兽宗那些贼人疏忽大意，才有这一个漏网之鱼？可转念一想，杨老头又否定此念。与其有这种痴心妄想，倒不如现实些，将缘由归于江阳自身。 而杨老头这般一问，也让江阳迅速联想，很快琢磨到他的意图。 “不错。” “我以前的确是修士，而且正是御兽宗第十八代弟子！” 江阳沉吟之下，直接说出实情。杨老头一时发懵，似乎没料到此遭，反应过来后小心问道：“那、那敢问，阁下与这御兽宗——” 许是原主情感所系。 当杨老头提及“御兽宗”，江阳立刻生出一阵难以抑制的愠怒与恨意，抬手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御兽宗’将我逐出门墙，诛杀与我定契的契兽，使我背负骂名与冤屈，我与‘御兽宗’只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杨老头听着江阳铿锵断言，竟不由得松了口气。 当江阳目光看来，他连忙做出同仇敌忾模样：“‘御兽宗’是非不分、清浊不辨，早晚必遭祸端！”江阳这才收回目光，杨老头一捋翘曲山羊胡，定了定心绪，再度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阁下，恕小老儿无礼，敢问阁下如今是否可以轻易再度修行，重铸修为？” 江阳不悦：“此事与你，有何干系？” 杨老头正色凝神，jian猾、猥琐气度中竟有了几分凛然威严：“的确事关重大，还请阁下不吝实言！” 那一瞬的气度变化，让江阳惊诧好奇，正好比前世演义里的土行孙蓦地具备二郎真君的威严，突兀之外，也让他意识到眼前这老头，只怕也曾经历过一段坎坷复杂的往事！ 也许正是那短暂气势变化，让江阳有了计较。 随即答道：“你猜的不错，我如今的确可以再入修行！”说到此处，江阳以目而视，意蕴深邃：“老先生，你主动探及这个隐秘，当知晓背负隐秘的代价。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杨老头从他口中听到确切准信竟比他还振奋几分！ 以至于后续的冷声威胁，江阳都怀疑他到底听没听见！ “好、好啊！” 杨老头有些失态地握了握拳，他仿佛有千百言辞要说，可临到头来却又生生抑制住，只以灼灼目光盯着他看。江阳被他看得皱眉，杨老头方才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阁下，你我萍水而逢，并无交情。老夫有件事情想与阁下一并谋划，不过如今交浅言深，难以济事，就让老夫先进一步以示诚意罢！” 什么意思？ 江阳莫名。 不过很快，当杨老头将诚意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一瞬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快凝滞，猛然抬头看向他——好家伙，你这“诚意”当真极具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