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闫二姐登神坛傀儡，墨郎君千古传英名（序）
锁仙鬼每一次的出场，手里都一定会拿着那一杆烟袋，吞云吐雾着，在脸前形成了一个朦胧的屏障。 她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那张脸就永远若隐若现。她真的就像一个只存在于梦中的人。或许也不是，她来自臆想的国度。 那神秘的距离感。 锁仙鬼侧躺在一棵枯木的枝杈上。枯木生出糜烂的叶子来。像墨水一般漆黑。上面结满了鲜红的果。 ——是心脏的形状。 闲来无事的时候，锁仙鬼非常喜欢来到交易市场，跟停滞在这里的鬼魂闲谈。她觉得他们的言语中，有人间烟火，四时温度。 锁仙鬼朝外边吐出一口烟来，懒洋洋道：“兄弟，你说你在我这阴阳交汇之地，呆了少说也得有个……两千多年了吧，你等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还没有。”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声音，温柔中充满了力量。就像阴天里的向日葵，即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看见太阳，依旧昂扬着。 他说：“但是我相信，我一定会等到的。” 锁仙鬼笑着摇了摇头，泼冷水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你还记得你来自哪里吗？” “你说的这些，我通通都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他们的故事。只要我的作品可以流传出去，他们将不朽。” “墨郎君，”锁仙鬼从枯木上跳了下来，来到一个身穿白色绣竹青的男子面前，郑重其事道，“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人间把文人称墨客，且叫墨郎吧。” 墨郎点了点头，道：“鬼仙大人，一杆烟能抽这么多年，的确是个性情中人。” 【书痴者，文采也。见将军血染疆场，文臣谋略。得势者一步登天，失势后骨碎灰飞。无名的英雄啊，你本应流芳百世。】 “你好，我姓闫，家中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闫二姐。我想……出人头地。让我家里的人，都看见我的价值。” 墨郎摇了摇头，道：“可惜我也只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卒。我给不了你家喻户晓的声誉，我不是贩卖名利的。我只想出一本书。” 闫二姐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一动也不动，同时屏住了呼吸。她不敢，也不能相信，墨郎说的这是真的。 唯一的希望眼看就要破灭了，闫二姐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打雷一样“噔噔”作响。 良久，闫二姐吞了一口唾沫，有气无力道：“可，可是，你的灯笼上，写的分明就是‘名气’这两个字啊。我看的清清楚楚的，这……这不可能出错吧？！” 她感觉自己用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来吼出这样的一段话来。然而，极其微小的，像一个人的低语。 闫二姐小心翼翼道：“你要不然，再重新确认一遍？我什么都可以的。你无论要什么，要我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接受。” 顿了一顿，墨郎道：“既然灯笼上是这样写的，那自然不会出错。不过，我两袖清风，浑身上下纵是搜遍了，也就这一本书有价值而已。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帮你答偿所愿。 话说回来，我也并不需要你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只想把这本书传出去。 要不，你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闫二姐，家中排行老二，上边有一个长她四岁的哥哥，下边是双生的弟弟。 从闫二姐记事起，萦绕在她耳边的无非就那么几句话。 “丫头片子，迟早成别人家的。我养你有什么用？” “你学学你哥哥，自打一上学，就没从家里边拿过什么钱，奖学金一拿一个准儿。” “你看看你弟弟，成绩都堕落成什么样子了。倒数第一啊！你们俩在一个班里，你就不知道让着他点儿？反正你成绩也就这样了，你也不嫌丢人。这倒数第一，还是你来当吧。” “你怎么能跟你哥哥抢东西呢？知不知道尊敬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一点儿事儿也不懂，没教养。” “你干什么呢？弟弟喜欢就让给弟弟啊。当jiejie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闫二姐面无表情的诉说着，似乎她正在讲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的故事。 闫二姐说：“平日里，我将所有的家务都包揽了。人在忙起来的时候，是不会产生任何情绪的。” 墨郎道：“那如果是带着情绪去忙，会怎么样？” 闫二姐的眼睛里登时泛起了泪光，一个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讲故事的人，是真的很会抓“点”。 闫二姐深吸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我的哥哥叫闫杉君，君临天下的君。我的弟弟叫闫杉玉。奇珍宝玉的玉。” 墨郎伸手想要拍一拍闫二姐的肩膀来安慰她，但是碍于男女之别，他又将手收了回来。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你如果有任何不愿，可以随时停止，不必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闫二姐摆了摆手，道：“没事的。有些话埋在心里，日子久了就堆成了一座大山。可是人的心里没有愚公。我也渴望被理解。希望有一个人，能够肯定我一下。 其实罢，很多事情一旦说出口，心情就会好很多的。我曾经尝试着，用写日记的方式宣泄情绪，总好过憋在心里……” 闫二姐没有接着往下说。很明显，她的日记最终被家人发现了，得到了雪上加霜一般的报复。 后来，闫二姐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她的父母开始给她安排各种相亲。相亲的对象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富贵的男人。年纪相仿的富二代便也罢了，更多的是丧偶的老人。甚至…… 闫二姐选择反抗，得到了诸如以下的回复： “怎么的？不满意啊？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没你哥哥的本事，有能耐自己也去搞一个啊？！” “长的都这么难看，还挑什么挑？” “行了行了，你弟弟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稍微替家里考虑一下，好不好啊？” “好……” 闫二姐苦涩的笑了笑，遗憾道：“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一片狼藉，一败涂地。今天，你让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我才发现，原来我过得这么失败啊。 我就好像是家里的一块砖，我可以去填补任何空缺，唯独不能为自己而活。我那么的平庸，又那么的伟大。 他们让我去给一个大我二十多岁的男人当二奶，这样，他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拿到钱……” 墨郎打断道：“闫姑娘，你别再说了。如果我真的有那能让人出名的能力，我一定非你不可。” 【懂之一字，心重如草芥。事之一词，责任大于天。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名字，总有人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