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火石山剑侠
司徒平驾驭结界，寻找个地势平坦之处停下。环顾四周。 孤竹君打造、尚未出海的大船，在丽齿紫金蛛多年养护下，状态极佳，实在非同寻常。支撑它的山体已然坍塌，大船仍完整，未有大的损坏。大船上的石屋和雕像随之倾斜，牢牢挺立甲板上，挂在尚未被摧毁的两座山峰之间。危如累卵。 这些石屋中，不知哪一间是给丽齿紫金蛛所准备。 山峰四处仍有绿烟滚滚升起，好像沙场上的狼烟。举目所见，一片狼藉不堪。 司徒收起结界。两人尚未落脚，天空之中传来几声熟悉的鸣叫。司徒平抬头看去，天空中正盘旋一群老朋友——金雕。 他下意识回头，寻找雪奴。却不知花思邪带着两只神兽，逛荡到何处。 片刻之后，司徒平发现，金雕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更加不会是为雪奴而来。它们成群结队，围成圆圈，首尾相接，斜斜朝远处另一侧的山腰冲去，又转个弯儿。 山腰一片雪白，看不分明。洪亮的声音响彻四周：“哈哈！你们这些小小苍蝇，竟也敢拦阻本尊道路。不自量力，你们配吗？” 说话之际，几许绿焰喷射出来。这火焰一看便知，并非凡火。火焰迅疾无比，冲天而起。盘旋飞舞的金雕来不及撤退，更加躲闪不迭。绿焰溅射到它们张开的长翼上。 绿焰接触翅膀随即闪爆，暴戾的扁毛畜生化成飞灰，旋即消散。天空中惨叫之声此起彼伏。饶是如此，尚未遭劫的金雕却无丝毫退却之意，颇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架势。 司徒平听到这难以忘记的声音，唤起回忆。他倒吸一口凉气，两腿发麻，汗如雨下。司徒平体内金丹亦跳动不止。 冤家路窄。 罗知恩却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她伸手握住司徒平手腕，指着绿焰升腾处，说道：“去那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平尚未迈开脚步，一道绿影电光一般，闪过眼前。远处山腰上消灭金雕的道友犹如鬼魅，闪现在两人面前。 罗知恩见状，不由一愣。从身法来看，这道友修为，似乎不输点苍派各位仙首师伯。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她一脸戒备，手不由自主握紧太乙分光剑。 来人扫过二人，瞄到太乙分光剑，眼中有光闪过。司徒平感到一阵威压。来人宽大的袍袖随山风飞舞翻滚，眼睛微眯，说道：“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有点儿意思。” 司徒平上前一步，挡在罗知恩身前，躬身施礼道：“晚辈司徒平，参见绿袍前辈。” 他惊魂不定，感到骨头缝中有寒气冒出。 来人正是火石山剑侠、雪野派创派祖师，执掌九转长春鼎的绿袍老祖。 司徒平暗道，不久前，欧阳巧石首席奉命前来追杀，以免自己丝毫不曾知晓的六乙心法外泄为仙林所知。幸好多宝道人出手相助，欧阳巧石最终铩羽而归。难道，这一点点小事，竟值得掌门亲自出手？好大的面子？！ 目前情况，逃跑肯定是来不及。可是，关于六乙心法，自己明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明不白兵解而去，岂不是太过冤枉… 绿袍老祖仿佛没有听到司徒平问候的话语。他微一侧身，威严的目光打量罗知恩上下。 罗知恩样貌平平，身材娇小，却器宇不凡，落落大方。她不为绿袍老祖目光所动。罗知恩上前一步，拱手抱拳，不卑不亢说道：“晚辈点苍派弟子罗知恩，奉掌门之名，游历天下，行侠仗义。晚辈见过绿袍老祖，久仰大名。” 绿袍老祖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对罗知恩点点头。他上前一步，说道：“幸会幸会。早就听闻妙一真人提起你。仙林新秀之中，以点苍派罗知恩道行最高。你锋芒毕露，胜过乃师。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罗知恩不由面露得色，一瞬间便找回点苍派高徒的范儿。她正色说道：“师伯戏言，前辈谬赞。晚辈实不敢当。” 绿袍老祖哈哈大笑，说道：“上次本派为昌明正教，激浊扬清，大胆倡议，剿灭天狐。未能延请罗道友，老夫颇感遗憾。今日一见，小小年纪，果然不失宗师风范。仙林正需要你这样的新鲜力量。” 罗知恩眉开眼笑，顿觉周身通泰。她含笑道：“雪野派蒸蒸日上，风头无二。仙林之中，正需要越来越多这样的正派剑仙。” 绿袍老祖话锋一转，皱眉问道：“罗道友玄门正宗，如何与敝派叛教弟子、仙林败类、妖狐余党一同出现在此处？莫非你也要来替天行道，手刃败类？” 罗知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角余光扫过妖狐同党，摇头说道：“啊，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绿袍老祖见罗知恩迟疑神色，一脸正义，说道：“你年纪轻轻，求真之路，道阻且长。老夫好言相劝，你可一听。千万不要玷污自己的清誉，被花言巧语的小人利用啊。” 花言巧语的小人…司徒平心道，看来这位掌门收拾自己的同时并不想与玄门正宗结怨，意图诱导罗知恩首先划清界限。他双拳紧握，气血上涌，体内天魔心月狐的金丹亦躁动不已。 最坏不过拼死一战。 罗知恩听闻此言，转头看向司徒平，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她略做迟疑，开口说道：“前辈指点，晚辈记下，必不敢忘。可是，不瞒前辈，司徒平道友与晚辈同在司天台求道。” 说到此处，绿袍老祖咳嗽一声，打断她的话。只见他轻蔑一笑，手捋胡须，扫视二人。空气仿佛有一瞬间凝固。 毕竟，罗知恩和司徒平两人之中，只有一人曾得到过黄花地丁籽，算得上是司天台名正言顺的研修弟子。 此生遗恨，罗知恩脸上不由一红。她竭力泰然自若，继续说道：“司徒道友虽未曾受教于什么正儿八经的玄门正宗…”这指的，自然是雪野派。 她偷眼看向绿袍老祖，见他一脸威严，轻捋胡须，面无表情。 罗知恩继续说道：“他的道行也说不上高明。但他秉性纯良，擅长排队，先人后己，并没有难以宽宥的败德之行。” 司徒平心中一团困惑，什么叫擅长排队？ 绿袍老祖冷笑一声，说道：“欺师灭祖，此等大罪，必死无赦。” 罗知恩转头看向司徒平，微微一笑，语气尽量轻松问道：“你和雪野派派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罢？解释清楚，不就得了。” 绿袍老祖轻哼一声，胡须飞舞。 司徒平开口说道：“绿袍前辈，晚辈在火石山时，外出采药，早出晚归，恪尽职守。后来因缘际会，卷入猎狐，实非我愿。但是，我从未接触六乙心法，绝无外泄风险，天地可鉴。此事你大可放心…” 绿袍老祖静听司徒平之语，直视着他，双眼炯炯有神，目光如炬。只见绿袍老祖脸色紫涨，翻涌的怒气rou眼可见，几乎冲破天灵盖。司徒平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绿袍老祖手掌猛然张开，高举过顶，进而须发皆张。他厉声喝道：“孽障还不快快自刎谢罪，还想拖延逃走！老夫岂能容你在这天地之间！” 说话之际，绿袍老祖手中一团磨盘大的绿焰蓬蓬勃勃，浩浩荡荡。司徒平感到眼前一黑，暗道，莫非今天就要殉道于此？ 猛然之间，眼前人影晃动，罗知恩竟挡在司徒平跟前。 绿袍老祖张开手臂，高擎绿焰，双眼圆睁，一言不发。威压之下，罗知恩不由后退一步，撞入司徒平怀中。然而，她却并未逃走。司徒平心中一股暖流涌动，身体微朝旁边移动。罗知恩索性张开双臂，将他挡在身后。 片刻之后，绿袍老祖舒张的身体猛然之间弹跳而起，同时蜷缩。他落地后，随即蹲下身去，掌中一团火焰重重拍打到山体之上。 磨盘大的火焰钻入地下。 司徒平只觉脚下整个山都在震动，热力迅疾散去。山体晃晃悠悠，不知绿焰究竟窜入何处。 此等道行，与司天台同平国师比起来，毫不逊色。罗知恩握住太乙分光剑的手不由微微颤抖。 绿袍老祖轻捋胡须，笑眯眯说道：“叛教孽徒司徒小贼，与我派之间是否有误会，老夫带回雪野派，一问便知。罗道友行走天下，肯定会站在公义这一边。” 罗知恩如凝固一般，动也不动。 司徒平身形晃动，从罗知恩身后窜出，站到绿袍老祖面前。他挺身上前，说道：“罗道友自然是站在公义这边。无论如何，我与雪野派恩怨与他人并无干涉。” 罗知恩手臂张开，握紧飞剑，一字一顿说道：“我等玄门剑仙，自当分辨是非，不可混淆黑白。” 绿袍老祖哈哈大笑，手指罗知恩说道：“放心，仙林之中，定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他微一侧身，绕罗知恩走两步，脸上慈和的神色消失，猛然严肃，阴云密布。 绿袍老祖扫过司徒平，皱眉说道：“但也不会放过一个败类。”说话之间，手上再度从虚空中取出一团磨盘大的火焰。 绿焰飞腾，司徒平迎着绿袍老祖的目光，只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烫。终究退无可退。 罗知恩开口道：“此事弟子略有耳闻，疑点甚多，可请司天台公断。相信元通真君国师也想查个水落石出。” 话音未落，绿袍老祖毫不迟疑。他再度高高跃起，全身舒张和蜷缩之间，绿袍老祖蹲下身，一团绿焰再度离开手掌，窜入地下。 司徒平不禁疑惑，如果想展示道行之高妙，让罗知恩知难而退，一下便已经足够。如果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倒也没那个必要，毕竟实力相差悬殊。 困惑之际，绿袍老祖发出一声狂啸，震撼整个山巅。他身影迅疾晃动，手上的绿焰宛如三岁孩童痴迷的肥皂泡，源源不断出现，又依次窜入山体中。 罗知恩和司徒平面面相觑，俱都困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