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同平国师
听到长公主问话，旁边那个比十岁的司徒平还要矮一点点，身材微丰满，一脸笑嘻嘻的老道士说道：“回长公主话，八颗黄花地丁籽，已经回来六粒。” 司徒平心中暗叫不妙，没想到这黄花地丁籽如此珍贵，居然只有八粒。在乡间，秋风到来之前，这种籽不是成百上千飘飘扬扬吗？自己岂不是要浪费掉手中这两粒？ 暴殄天物了，属于。 不知一音大师会不会突然出现？司徒平偷偷朝天上望去。 灵川长公主点点头，说道：“怪不得周围剑光灿烂，喜气洋洋。步虚仙童仙长，不知这次三大玄门正宗，各有几位弟子入围？” 原来这身材比自己还要矮小一点的同平国师乃是“步虚仙童”，看起来确实像个童子。 步虚仙童红光满面，好像刚刚喝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一样。他回答道：“如果秦寒萼郡主算峨眉弟子的话，我们蝴蝶谷和峨眉山各有两位修仙后辈，暂时领先。至于其他修真门派嘛，都不超过本门弟子的一半…” 步虚仙童旁边一位高挑纤瘦、长长的白眉垂落如飞流而下的小瀑布、一直默不作声的道人发出一声轻哼。他停下脚步，转身正对长公主，瓮声瓮气开口，不卑不亢说道：“我们点苍门有名有姓，可不是某些人口中的什么其他门派。回长公主话，本派到目前为止有一位前来研修的修真小辈。” 说毕，他低头，俯视步虚仙童一眼，伸手一捋长眉。听这瘦瘦高高同平国师话里话外，对步虚仙童颇为不服气。 步虚仙童呵呵而笑，伸长手臂，几乎不能够拍到这高挑道人瘦削的肩膀。步虚仙童勉力为之，得意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黄叶真人不必如此挂怀。”这种话语，自然是嘲讽多于安慰，无异火上浇油，雪中送霜。 长眉飘飘的黄叶真人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太阳，伸出长长的手臂，抚摸步虚仙童颤巍巍的后背，翻出一个白眼。 因为俯视的缘故，这白眼翻得并不流畅。 黄叶真人开口说道：“离太阳落山尚有一段时间。不瞒各位，劣徒罗知恩已经找到最后两粒黄花地丁籽所在，步虚仙童不必着急。” 司徒平听闻此言，大汗淋漓。不用猜，这位黄叶真人不仅是点苍门推荐任职同平国师的仙首，亦是罗知恩的师父。他将点苍派逆风翻盘的重任交给罗知恩。想起剑气纵横的那位女子，司徒平心中暗暗叫苦。 此时该是上前交出黄花地丁籽，化干戈为玉帛好呢，还是偷偷溜走好？一音大师的任务，实在是让人感到为难。 恰在此时，灵川长公主转头看向司徒平。四位国师亦随着临川长公主的目光，朝司徒平行注目礼。 司徒平心中一阵紧张，不知该进还是退。 灵川长公主脸上居然写满天真，和蔼可亲地说道：“小朋友，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陆修静国师？” 明知故问。 司徒平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大踏步向前，来到陆修静国师面前，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将黄花地丁籽奉上，说道：“草民司徒平，请国师收下这，这…” 无论如何，说出这半句话之后，司徒平心中一下放松不少。总算完成一音大师交代的任务——把黄花地丁籽交给司天台的国师。 四位国师见到躺在司徒平手中的两粒黄花地丁籽，既惊讶，又困惑，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凑上前来。 陆修静眼睛微微眯起，接过这两粒黄花地丁籽，放在手掌中，仔细查看。 九宫真人一双妙目，上下打量司徒平两眼，几乎立刻看明白他来自凡间烟火，不通道法。她开口，语气温柔地说道：“这位小友毫无修道根基，并非我道家中人，为何会卷入这黄花地丁籽？莫非有什么误会？” 司徒平心中暗想，因为一只追逐这黄花地丁籽而四处乱跑的大公羊？可这羊儿却走丢了。他只好开口，搪塞出几句废话：“仙人所料不差，小子毫无修道根基。” 步虚仙童嘿嘿一笑，面有得色。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黄叶真人一眼。如今尘埃落定，八粒黄花地丁籽俱已收回。点苍派的弟子不会再有进入司天台的机会。 步虚仙童对司徒平说道：“这种籽由陆修静国师亲手在秦府释放出去，流散四海。道行不错的修真之人在种籽周围均会心神不宁，有所感知。你这一路行来，种籽居然没被某些门派某些人的弟子抢走？” 司徒平摇摇头，想起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深沟大壑，高山猛兽，似乎都与修真一脉没有太大的关系。 除了今天早些时候在山下遇到的罗知恩。不知为何，直到司天台脚下才被她发现黄花地丁籽踪迹？ 在步虚仙童面前一直不落下风的黄叶真人，眼睁睁看到最后两粒种籽由一位凡夫俗子归位，面上有不加掩饰的勃勃怒气。可是碍于一代修真宗师的身份，他不方便和司徒平计较，暂时没有发作。 饶是如此，司徒平仍感到一阵寒意，原是黄叶真人两道剑一样的目光扫过来。 黄叶真人冷笑一声，对九宫真人说道：“道法一窍不通，亦有一窍不通的好处。修真之人，焉有和凡夫俗子一较高下的道理？司天台成立之初，便为天下剑仙立下这个规矩。没想到居然钻了这漏洞。” 步虚仙童身形一晃，来到司徒平眼前，拍拍他的肩膀，检查一番他的四肢和手眼耳鼻喉，笑呵呵说道：“这规矩是死的，修真之路可是活的。三大玄门正宗或许不屑与凡夫俗子动手，仙林百家，良莠不齐，又如何束缚得住？” 司徒平朝这多动症一般的步虚仙童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黄叶真人面露困惑之色，不由自主睁大眼睛，问道：“道兄似乎话中有话。” 步虚仙童仍旧笑眯眯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露出一副狡黠神色，对黄叶真人说道：“道兄似乎也是话中有话，何必明知故问？”说毕哈哈大笑。 黄叶真人面上毫无表情，步虚仙童见状，夸张的笑声戛然而止。两人均是面有不悦之色，瞪视一眼，彼此各发出一声轻哼。 长公主听得云里雾里，开口问道：“两位国师，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九宫真人袍袖轻挥，一阵清香袭来。她微笑开口说道：“两位都是一代宗师，司天台朝夕相对，这脾气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步虚仙童笑着说道：“贫道本就是童子之身。” 黄叶真人长眉一扬，又是一个白眼。 司徒平凑上前去，开口说道：“两位国师的意思，三大玄门正宗的弟子可以引导小门小派的修仙之人，抢走小子手中的黄花地丁籽。如此种籽便落入修真人手中，玄门正宗再来‘黄雀在后’。及时惩罚和草民动手的剑仙，不仅维护道统，又能拿到黄花地丁籽，一箭双雕。” 听闻司徒平话语，九宫真人面有惊讶神色。想必未曾料到面前的小小少年居然有此机智，更有胆量敢当面说出来。 步虚仙童脸上笑嘻嘻，黄叶真人一脸严肃淡然。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贫道绝非此意，小小童子，切不可在此胡言乱言。” 长公主忍俊不禁，浑身颤巍巍的。 黄叶真人转过身去，背对司徒平，幽幽说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下山去了。” 此时此刻，黄花地丁籽的主人，一音大师仍未现身。 未等司徒平转身，步虚仙童身形一晃，拉住司徒平的手，面上突然严肃起来，说道：“小朋友且慢。” 司徒平搔搔头，不知是走是留。 默不作声研究黄花地丁籽的陆修静国师发出一声莫可名状的叹息。不知何时，他的手掌上空不远处，突然出现一团淡蓝色的火焰，煞是亮眼好看。火焰正中悬浮着的，正是司徒平刚交上去的黄花地丁籽。 见此情景，三位同平国师俱都神色一振。气氛变得严肃起来。 九宫真人雪一般白的脸上映着淡蓝色光华。她上前一步，朝火焰伸出手去，逐渐穿过外焰经由中焰接触到焰心。 只见这淡蓝色火焰一点点窜高，吹出一阵和风。而后，火焰宛如乖巧的随着春风生长的藤蔓，沿着九宫真人白皙修长手指攀爬过来，一路纠缠手腕，向手臂而去。 离开陆修静国师手掌的火焰很快由淡蓝色变成鹅黄色嫩茎，如初春嫩柳，如夏夜月色。这火焰攀爬过程中，还不忘开出雪白的花朵。花朵随开随谢。 司徒平见状，心道为何要用火焰烧这种籽？消毒？莫非上面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难道自己又闯了什么大祸？ 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九宫仙师，当心烫伤。” 九宫真人听闻此言，展颜而笑。她另一只手臂突然伸长，抓过司徒平的手，平易近人地说道：“并不冷，小朋友不妨亲自试一试。” 一边说着，司徒平身体飞升到与九宫真人齐平。他的小手随着九宫真人朝淡蓝色的火焰抚摸过去。 来到火焰前，司徒平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好像绽放了整个春天。火焰亦朝他攀爬而来，他只觉得，随着火焰流动传递，手臂上仿佛有最轻柔的和风拂过，清凉舒爽。风中夹杂白色的六角形小花，簌簌落下来，未曾到地上，便消失不见。 司徒平顿时心静如水。 陆修静国师沉声开口，说道：“黄叶道友，你可知道这层层包裹的幻术是何人所为？” 黄叶真人自始至终细细查看火焰。听到询问，他说道：“这黄花地丁籽上的幻术，轻盈如风，细香如花，灵动如雪，盈盈如月。想来是出自知名散仙，风月三仙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