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〇九章 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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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非常尽兴也是他小半个月没机会出豹房来找朋友喝酒所以显得恣意轻狂了些。 但沈溪却不能坐看朱厚照喝醉趁着苏通去交待下人回家拿礼物时特地把朱厚照请离席位到隔壁房间说事。 朱厚照脸上挂满笑容问道:“先生找朕有事么?” 沈溪道:“陛下焉能轻忽政事?臣回京是有要事办理涉及军国邦交大事为何陛下如此冷漠处之?莫不是陛下觉得国家大事还不如眼前的吃喝玩乐来得重要?” 朱厚照稍微有些尴尬:“先生不要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嘛朕不过是请先生来一起喝个小酒纾解疲乏放松身心以后才能更好地做事……有什么等明天再说吧。” 沈溪摇头:“军国邦交大事耽误不得城外兵马还等着cao练若是养成明日复明日的态度那到了战场上是否也要拿这种态度对待穷凶极恶的鞑靼人?” 朱厚照闻言脸色不太好看道:“没想到先生这么看待朕……不过是出来喝杯酒罢了哪里有那么严重?先生如果觉得不适的话可以先回去。” 沈溪道:“陛下尚未接见佛郎机使节若接下来通宵畅饮的话明日是否有精神出席会见?涉及三百多万两白银的买卖难道陛下就不上点儿心?” “这个……” 朱厚照稍微迟疑一下随即道“有先生在朕何必cao这个心?什么事先生都可以自行决定如果佛郎机人有国书的话让他们呈递上来便可朕就不去亲自见他们了……” 沈溪心情一下子变得极为糟糕诧异地打量朱厚照。 朱厚照侧过头有意避开沈溪的目光。沈溪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对他来说眼前这个学生让他非常失望作为皇帝朱厚照不作为意味着很多事都将出现偏差导致佛郎机人对大明、对他这个大明代表产生不信任情绪生意是否能谈下去都两说。 “本来说好的事情陛下却临时反悔让外藩使节怎么看?陛下还是跟微臣去见见佛郎机人吧哪怕只是例行照面也好只要让对方感受到大明的诚意事情就当过去了。”沈溪劝解。 朱厚照依然侧着头:“先生这都已经晚上了总不能让朕深更半夜去见西洋人吧?这成何体统?怎么都得在皇宫里会面而且要见也要等到明天……要不这件事就算了?” 沈溪非常无奈心中哀叹:“这小子喝一宿的酒明天回去睡一天觉等晚上醒来又会推搪……哪里有一点君王敢作敢当的风范?” 沈溪再次劝谏:“要见面未必需要在皇宫宫外也可。陛下不妨即刻起驾去会同馆赐见等回来继续与苏、郑两位兄弟畅饮陛下以为如何?” “去会同馆?这个……” 朱厚照看到远处摇摇摆摆过来找人的苏通心痒难耐道“要不容后再议吧……苏公子已经来了朕要过去跟他喝酒。” 沈溪一把拉住朱厚照如此举动让养尊处优惯了的朱厚照有些不太适应他回头看了沈溪一眼似乎在问先生何故对朕无礼? 沈溪问道:“陛下是否准备今晚就将身份如实告知苏、郑二人?” “不用。” 朱厚照仍旧在搪塞“先为苏公子和郑公子安排好差事便可等会试成绩下来后再捅破吧朕能帮忙的事情不多需要先生去落实……至于佛郎机人使节就全权委托先生处置。” “如果接下来先生觉得陪朕喝酒不舒服可以先行离开去跟佛郎机人打个招呼……那个谁帮沈先生拟一份国书就说是给佛郎机国王的就说朕恩许两国间进行商贸活动。” 说完朱厚照迫不及待地出门跟四处找寻的苏通和郑谦会合不一会儿便传来他放肆的笑声。而此时酒桌上不但有美酒和菜肴还有了女人莺莺燕燕香风阵阵所说话题都龌龊不堪。 沈溪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中停留进门打了声招呼便告辞出来。 朱厚照、苏通和郑谦都出来相送在沈溪看来朱厚照就好像迫不及待送他走一样。沈溪心里非常悲哀:“忙活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收场让人实在不甘心。” …… …… 沈溪乘坐马车往会同馆而去。 到了地方沈溪下车后驻足一会儿心情非常糟糕恰好此时云柳带着人过来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问道:“大人何故此时造访会同馆?莫非朝廷另有安排?” 沈溪黑着脸道:“我不来这里还能去哪儿?难道跟陛下喝酒胡闹?” 云柳看出沈溪心情不佳不敢多言低着头跟在沈溪身后一起进入会同馆此时会同馆内佛郎机使节正在商量明日与大明皇帝会面的细节涉及两国邦交一个个了无困意。 “……沈大人你深夜造访莫非是现在我们就要去见你们的皇帝?”卢兰达见到沈溪非常高兴立即上前相问。 沈溪无奈地道:“我朝陛下无暇赐见使节会见之事可能要延后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卢兰达先是不解随即神色变得紧张起来“我们前来大明京城跟你们皇帝见面是为邦交只有两国开诚布公地坐下来谈我们才能放心做买卖……我们必须见到你们的皇帝不然这次生意只能作罢我们不能跟没有信用的国家交易!” 卢兰达越说越激动对他而言最怕的是在别人的地方被坑而现在沈溪给他画的大饼看起来不错却不能拿来当饭吃他有足够的危机意识。 沈溪摇头:“我朝陛下已准备好国书可以互换因为两国尚没有君王层面的国书往来我朝陛下以自身安危考量不得不做出以后再见面的决定……如果卢兄弟有什么疑问这次生意就此作废吧我乃大明臣子不能违背君王意志行事。” “啊?” 卢兰达神情间满是讶异结结巴巴地问道:“沈……沈大人居然说不做生意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是一笔超过三百万两白银的大买卖。” 沈溪以退为进不想被佛郎机人要挟这里可是他的地头既然朱厚照不配合只能一改之前的和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沈溪提醒道:“卢兄弟别忘了你们是用基本没多少生产成本的白银从我们手上买走大批商品这些大明出产的东西运到你们国家可以获取高额利润留下来的则是物价暴涨以前一两白银可以买到的东西现在只能二两或者三两才能买到民怨沸腾是必然的结果。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是劳民伤财的事情毕竟有没有白银对我们大明来说无关紧要毕竟这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能穿多少都无所谓!” 卢兰达脸上的肌rou抽搐一下抗议道:“沈大人别忘了我们可是签订有贸易协定。” 沈溪耸耸肩道:“一切贸易协定都建立在对等的伙伴关系上既然是你们先提出不跟我们交易那责任就不在我方……如果仅仅是因为见不到我大明皇帝的面就要改变已签订的贸易协定如此反复无常如何指望我们大明相信你们不背信弃义?” 卢兰达虽然读过书自问学识渊博却发现此时自己拙于言辞有一种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卢兰达态度摇摆不定的时候沈溪突然厉声喝问:“再问你们一次买卖做还是不做?” 就算卢兰达清楚沈溪是以进为退却不敢直接否定这次买卖因为他知道根本不可能运那些笨重的白银回里斯本……由于地理大发现导致欧洲的白银贬值速度很快金价却稳步上升中千里迢迢把白银从亚洲运回欧洲基本上无利可图。相反要是运送丝绸、茶叶和瓷器的话最少都是五倍以上的利润。 因此卢兰达需要的是大明的特产而不是没有增值效果的白银佛郎机国内包括国王曼努埃尔在内的高层需要的也是来自大明的商品不是白银。 卢兰达有些迟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先商量一下等明日再答复沈大人。”卢兰达发现自己在沈溪威逼下难以给出答案又不希望马上做出决定于是就想先冷静一下等跟手下商议后再做决定。 沈溪摇头:“看来你们没有诚意如何能指望我们让步?我朝陛下英明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便试探出你们真心与否哪怕此次生意达成也没法保证你们不会撕毁协约那以后我们再见面应该就是敌人了……希望我们的舰队在海上遭遇时用火炮来表达友善让飞行的炮弹避过你我头顶成全彼此的情义。” 卢兰达听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想跟沈溪辩解什么但沈溪却似乎已失去跟他商量的兴趣转身便走。 卢兰达心想:“坏了坏了我们的第一笔银子已送到大明京城只要我们反对他们肯定会明抢。另外我们船队的位置恐怕已暴露要是他们派人去劫掠而我们留下看守的人没有防备岂不是连那一半银子也会出问题?大明皇帝见与不见无关紧要回国后我就说见到了然后拿出国书曼努埃尔陛下也不会知道真假……既然胡说八道都不会有人质疑我何必那么执拗?当前最重要的便是带回大明的特产!” 眼看沈溪已快出门口卢兰达赶紧追了过去:“沈大人留步我仔细考虑过了认为以后再拜见你们皇帝也是可以的不过……你得把国书给我这样我回国后可以交差这次生意必须达成不然我没法交差。” 沈溪打量卢兰达:“这岂不是反复无常?” 卢兰达已顾不上脸面赔笑道:“是我们没考虑清楚才会有眼前的误会……对一切都是误会沈大人如果认为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拿出一千两黄金当作是给沈大人的礼物沈大人您看……” 沈溪道:“礼物不礼物的我不稀罕大明也不缺那点儿东西做买卖最重要的是讲诚信只需要按照之前达成的贸易协定履行便可!” 本来是一次严重的外交纠纷却被沈溪三言两语就化解。 当沈溪从佛郎机人的房间出来时得知情况的鸿胪寺官员都很振奋虽然他们不知道沈溪在跟佛郎机人谈什么却清楚沈溪在这次外交纠纷中取得完胜。 沈溪没有跟这些人说什么因为来日就要跟佛郎机人出城在此之前得等小拧子把国书送来。 沈溪心情抑郁直接去了惠娘居所……惠娘和李衿此前已从武清乘坐马车回京处理商会事务根本没想到他会在入夜后过来。 “……老爷不是去面圣了么?怎么会过来呢?” 惠娘显得很意外“那些红毛夷人见驾之事老爷已顺利解决了?还是说要等明日老爷再带他们入宫面圣?” 沈溪不由摇头叹息然后把大概情况跟惠娘一说惠娘笑道:“这是好事啊老爷不费吹灰之力便把红毛夷人说服了本来的纠纷也消弭于无形中为何老爷依然如此愁眉不展呢?” 不但惠娘好奇连李衿也不明白好奇地看着沈溪。 沈溪拿起面前的茶杯浅酌一口这才道:“外交纠纷不是靠拳头来解决问题现在佛郎机人因为急需咱们大明的商品不得不屈服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心服心底会留下大明出尔反尔的印象在外交和对外贸易中无异于一场灾难!” 惠娘点头:“这就是买卖人讲究的诚信没有好口碑很难指望生意做得长久。” 沈溪看了李衿一眼李衿也在点头以惠娘和李衿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的经验自然明白守诺的重要性。 沈溪道:“这次本来说好带佛郎机人去见陛下递交国书这实际上已超出两国贸易范畴可以说是一次邦交大事但陛下却因沉溺逸乐拒绝会见如此一来意味着我们跟佛郎机人没有履行正常邦交手续将来见面怕是会出乱子。” 李衿握起拳头:“怕什么?有老爷在定叫那些洋夷服气!” 沈溪摇摇头:“就算大明兵锋再盛这种仗打来也是毫无意义他们是一群强盗我们距离他们国土十万八一定不要轻易尝试拿自家庭院作为战场这是基本的原则不然就算我们取胜家园也会被人折腾得不轻!” 李衿吐吐舌头不再说什么。 “老爷不必担心。” 惠娘劝说道“西洋人暂时选择了屈服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说明他们怕了老爷和大明这次买卖咱们赚了只要能把西北的鞑子给灭了将来大明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哪里还需要惧怕什么洋人?” 沈溪笑了笑说道:“惠娘你这是安慰我还是让我以你的逻辑来麻醉自己?” “嗯?” 惠娘低下头感觉沈溪可能是生气了她所这番话是一片好意所以不会为自己解释什么。 沈溪道:“我也知道朝廷的现状我心里郁闷的并不单纯是这件事而是陛下出尔反尔……正应了那句兔死狗烹的老话在出征草原前陛下已对我有所防备若将来我真的封狼居胥建立不世伟业难道能安然做一个权倾朝野的大臣?那时候就算陛下不防备我那些大臣也会将我跟刘瑾作比较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暗地里却会想方设法促成我下台……” “老爷实在多虑了现在战事还未进行老爷莫非已开始打退堂鼓不成?”惠娘问道。 沈溪再次摇头:“总归还是要有所防备为好别真到了那一天猝不及防以为自己可以当一个辅佐明君的忠臣最后却落得骂名成为罪人……所有这一切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罢了谁知道未来会如何?” 言语中沈溪带着一种极大的失落为前途忧心忡忡。 就算惠娘想安慰什么也不好随便开口因为她明白此时说什么都可能会触碰到沈溪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弦。 此时的沈溪已不再是初入官场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是一个老谋深算、要为自己将来筹谋的权臣需要为自己的将来铺好道路而不是车到山前再等旁人来给他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