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女孩与蓝色风铃草‖

    漆黑的城市公路，星星点点的亮光慢慢移动，逐渐汇聚到一起模糊成一个个彩色的光斑，道路两旁靠近树林，时不时会有小动物横穿马路，一辆红蓝灯交替闪烁的警车停靠在防护栏边许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男人一身黑色警服，胸前别着的刑侦警徽尤其显眼，他背靠着后车门，空中漂浮着少数闪烁微光的萤火虫，他单手撑着车盖，指缝间夹着即将燃尽的香烟，男人朝着天空缓缓地吐出一圈烟雾，然后发呆，沉默。

    “真是点背，之前我就说这辆车得去检修，现在好了，这荒郊野岭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修车工具好像还缺个扳手。”说话声传来，于是从车底又窜出一个男人，“我说你，平常没怎么见你抽烟啊，我还以为你不碰那玩意儿呢，今晚是咋了，我们平时行峻严肃的萧大警官也会相思惆怅？”

    男人身穿黑色的便服衬衣，为了不妨碍修车将两边的袖口卷了起来，他靠到萧林旁边的位置，看样子是要准备聊聊。

    “你刚开始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吗？说是小问题，马上就能解决，可我愣是等了你半个小时，等的无聊了就下车透透气，顺便抽支烟，在工作期间不能抽烟你知道的。”萧林说，“老师总是叮嘱我少抽这玩意儿，可你知道的，这东西戒不掉。”

    “也是，难得在工作之外的时间看到你这幅平易近人的样子。”男人说着便笑了笑，“我记得你很听你老师的话啊，他让你少抽点是对的，别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谭未，咱俩认识有多久了？”萧林冷不丁问。

    “怎么？大学到现在，差不多有六年了，那时候你还不像现在这样严肃，是一个揣着远大梦想就想要满世界去溜达的憨憨男孩，大声喊着要做到除恶务尽这种满腔热血的口号，当然了那时候咱俩都好不到哪去，不过真的是很怀念啊，只要有梦想就够了，也不需要去履行相应的责任和义务，好似仗剑就能够走天涯。”

    谭未满脸憧憬，眼睛里都泛着光，好似两个人又回到了大学时候。

    “而实际上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不是吗，每一个案件的背后都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过往，很多犯人最终走上不归路到底是为什么，实际上是没人在意的，我们身为警察在面对每一个案件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背负着众人的期待，我们也有压力，我们所做的就是要还原事情的真相给受害者一个交代，但同时又不得不将其中满目疮痍的伤疤揭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萧林说着便沉默了，这个样子的他和平日里差别有些大，今晚的他一脸疲惫，“也许他们做的事是恶的，但是把他们逼上这一步的人又何尝是善的，身为警察的我没有办法权衡好这其中的好坏，他们杀了人，法律会将他们送进监狱，而那些造成他杀人的人，最终却会以所谓案件受害者的身份仍旧逍遥法外，甚至没有人会去追究，唯一知情人是我，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夜色很美，回忆也总在此刻涌上人的心头，萧林诉说着往事，好似生生撕开伤疤上一层又一层随着岁月而结下来的痂，不觉间，香烟燃尽，炽热的烟灰掉落在手背将萧林拉出了回忆。

    “我所认为的警察，就是为民服务，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伸张正义，还事实一个公平公正，但随着在这个职位上越爬越高，我能自己决定的事情却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曾有几时，善于恶的分界线在我的心中变得模糊，我努力的让自己变得足够严厉，但这只是在自我安慰，职位越高便会失去对某些事情的决定权，因为要站在警局和某些位高权重人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权衡利弊之下很多事情都不得善终，真相往往会被掩埋，这样就偏离了我当初做警察的初衷。”

    眼神中满是迷惘的萧林，就像迷雾幽深的森林里踌躇徘徊的小鹿，小鹿找不到鹿群就会乱窜乱撞，萧林同样伫立于梦想和现实的交叉路口，他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他害怕，警察赋予他的责任让他不敢走错哪怕一步，所以他只能停在原地不前。

    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帅哥在两年多的日夜cao劳中渐渐显得有些疲态，谭未望向萧林突然发现这个过去和自己一起没心没肺整天发疯玩乐的傻兄弟也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了，能够肩负起自己的职责。

    “你小子啊，原来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吗，当年的事你还没有放下啊。”谭未拍了拍萧林的肩膀，眼神中满是安慰和鼓励，“可警察不就是这样吗？我们不是神，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杀了人，触犯了法律就是错的，就要接受相应的制裁，作为人民警察，要站在人民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以法律为准则去判断对错，哪怕它不是绝对的。至于善恶，就留给上帝去裁决吧，不向权力低头，这一点上我永远支持你，我们当初的梦想可不仅仅只是成为警察这么简单吧？而是要最大限度的去维护正义，那就跟着心走，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久久的，萧林望着这个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同学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因为那么在理，自己怎么就没想过呢，他思索着，渐渐忘却了自己还看着谭未。

    “诶诶，你不要用这么‘柔情’的目光盯着我看，我浑身发毛。”谭未一脸嫌弃的躲开，并反问道，“萧林，你真的喜欢女人吗？”

    “废话！难不成我喜欢男人？”萧林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尴尬之余大声反驳，但刚才他的做法确实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不过，谭未，谢谢你，有你这样一个兄弟真好。”萧林转头轻声说，“不过还是要和你说声抱歉，今天的追捕任务搞砸了，你手下的警车还被我弄丢了一辆，搞得你只能和我坐一辆车，结果车还出了问题被困在高速路。”

    “切，我当什么事呢，要说这件事我还得感谢你呢，幸亏有你带队，否则就算是请假期间我也免不了要挨顿骂，况且我不能连累我那帮兄弟们你说是吧，所以说还得谢谢你。”谭未起身，朝着四周看了看，接着拿起维修工具，“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手机没信号，也联系不了外面，还是得赶紧把车修好。”

    “嗯，那你加油，至于那辆警车，上面有GPS，我相信嫌疑人不会开到很远，途中就会扔下的，明天我再去调查。”萧林说。

    “没事，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丢的那辆是抠搜部长的，哦对了，你老师让我带给你的资料你看没看，说是案发现场拍下来的线索。”谭未一边捣鼓着工具一边问。

    “看了，老师告诉我现场除开受害人万国峰，另外是有两人，我在追捕的时候碰到的有三人，可能是接应的同谋，但其中有一人应该与另外两人不是一伙的，也就是原本约好的取物者，然后就是这两张照片，一张是现场唯一一个留下的脚印，另一张是这个叫做楚宇的少年，在这份资料中显示这个脚印和这个名叫楚宇的少年是完全吻合的，说明现场中的两人有一人就是他，而在今天的追捕中我已经和他碰过面且交过手了。”萧林说。

    “这么说，他是凶手？”谭未躺在车底，随口接上萧林的话问了一句，毕竟他是武警，平常执行任务动手就完了，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还得是萧林这种刑警才干的来。

    “不确定，在万国峰脱离危险之前，三人都没办法逃脱嫌疑，无论是取物者还是抢在前一步赶来的一伙人，还有那个神秘的委托人，一点线索都没有，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楚宇应该是取物者，也就是在另一人之后进入事务所的，现场一片狼藉却只留下了一个脚印，其余甚至连一个有效的指纹都提取不到，那个脚印太过于刻意，很明显不是这种心思缜密的凶手可能露出的破绽，那就只能是取物者，也就是楚宇。”萧林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后，深呼一口气，“反正没有任何线索证明是谁开的枪，目前要做的，就是先一步将三人全部控制起来，等到万国峰出院再来指认就可以了，只是……”

    见到萧林语出一半停住了，谭未便又探出脑袋说了一句。

    “你是怕万国峰没能挺住？这样一来案件就会变得复杂了许多，但是如果情况真如你所说，那么我觉得这个楚宇应该不是凶手，毕竟抢先一步夺走东西的人更有可能开枪，而原本就是来拿的人没有必要去那样做。”

    “那只是你的推测，我们并不了解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还有幕后的委托人也没现身，或许万国峰只是牺牲品也说不准，我们警察讲话一定要拿出确切的证据的，这是下定论的前提，你作为武警，这些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清楚是清楚，我也只是合理的猜测一下，这应该是可以的吧！”谭未见萧林这个死脑筋认真起来了，便率先服软钻回了车底。

    萧林拿着少年的照片，仔细端详，照片中的楚宇应该是大学时候的，那张脸和白日里有些不同，少了独有的那种杀气，突然他回忆起了交手时的情景，其实他也明白，那个少年多半不会是凶手，但是警察要讲证据，证据才有说服力。

    此时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奇迹般的有了信号，来电显示是林前辈，萧林望着屏幕若有所思，随即按下接听键，原本在车底的谭未也一脸兴奋的钻了出来，仿佛看到了救星。

    “是已经申请了全城通缉楚宇吗？”

    “好，我知道了。”随着萧林挂断电话，谭未多半也猜到了什么情况。

    “我和老师说了，他说会联系附近的警员来接我们，还有，万国峰，半小时前已经确认在玖铭市第三医院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