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白瓷碗,梅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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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挥舞着双手,高声道:“一定是徐郎中!不仅医术精湛,还对孙家众人病情了如指掌,也只有他能对孙家的药物做手脚!” 牧云归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道:“有点道理……放眼望去,确实没有比他更符合条件的了。” 小二伸出拇指哥夸赞道:“实则狗屁不通!您这智商,简直比南山城里的人味还稀薄。” “我且问你,一,他如何将时间卡得如此精妙,孙家众人恰好都用完了旧药,齐齐换上了新药,还赶在孙公子离家后服用?” “这个简单,就说旧药疗效太差,他又琢磨了几味新药。再嘱咐了用药时间,必须按时按量服用。” “好。二,他一个花甲之年的郎中,如何能一气屠了孙家余下众人?” “这也不难,谁不知行医的最是精通人体构造?且一把刀子玩的出神入化,说切几寸就切几寸,半厘都不带多的。” “三,徐郎中蜗居南山数十年,怕是连那两种植物都认不得,怎的就知晓了成分功效?” 老张头拿看傻子的眼光瞅着小二,哂笑道:“看书啊!医者不能消息闭塞,须得与时俱进。” 牧云归大为叹服:“若我是徐郎中,听完这番话怕是先寻个东南枝挂上了。可还有一点,他杀掉孙公子后,又是如何在都头眼皮底下逃之夭夭的呢?” “啊这……”老张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那黑脸儿一眼,踟躇道:“没准……他武功很高?” “都头,他看不起你。”小二立马扭头告状。 莫都头伸出了一只手,沉声道:“还钱!” 老张头立马缩起了脖子,却又不肯服输,只得小声嘟囔:“你守在东南,他从西北跑了你看得见?” “莫说西北,那日东街的王寡妇从你家跑出来我都看得见!” “咳咳咳……”老张头老脸憋的通红,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 “打住打住。”牧小二敲桌子道:“作案时间、作案方式、作案工具都有了,可徐郎中又不是精神失常,总得讲一个作案动机吧?” “自本县各上户北迁后,他那南山堂就靠孙家等几个老主顾勉强维持生计。他为何要杀掉衣食父母?咋,关门之前干掉客户,让同行也没饭吃?” 老张头梗着脖子道:“也许眼看治不活,又怕砸掉自家招牌,索性灭了那孙家满门。”这老儿又拊掌道:“你们看,可不是我医术不精,实是天有不测风云。” 小二侧首对莫都头提议道:“您看这老儿如此丧心病狂,如若不除,早晚要生祸害。不如您就趁孙家此案来个为民除害,也好积攒功德,没准您还能赚个生祠呢。” 老张头登时蔫了下来,恼羞成怒道:“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你来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小心老夫一棍子敲断你孤拐!” 牧云归送了他一对眼白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就你这老胳膊老腿,小爷以前那是不与你一般计较,怕笙儿面上不好看。” 说笑完毕,小二整整衣领,正襟危坐,“啪”一声拍得桌面汁水飞溅。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孙福!” 牧云归折扇轻摇,搭配此世俊逸不凡的容貌,若不看那身褐衣,还真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他面色淡然道:“作为孙家管事,孙福可比那徐郎中更具备作案条件。他既能接触到孙府的日常食材,又经常去南山堂抓药,熟悉孙家众人病情。” 老张头闻言立马抖擞起来,驳道:“扯淡!那孙福大清早便出了门,傍晚才回府。就算他将药物动了手脚,又是如何隔着几里地刺死了孙家众人?” 牧云归笑道:“药物被做手脚只是你的说辞,我可没同意过。” “那他将毒下在了何处?” “食材里。” 老张头揪住破绽质问道:“你说过毒发只有一盏茶时间,孙家众人是未时前后出的事,那中毒必然是在昼食。” “没错。” “那问题就来了,他如何确保下毒的食材不会在朝食就被厨子使用?” 牧云归双手一拍道:“这就是关键所在。有三种可能:一,他提前问过厨子,知晓了当日菜谱。二,食材被提前分做两份,一份用于早饭,一份用于午饭。” 说完他拿起眼前另一只碗说道:“第三嘛,其实还有个更保险的法子,只需用到这个。” 老张头看了眼那碗,嗤笑道:“咋,用水呛死他们?” “……”小二收回碗瞅了眼,尴尬道:“失误失误,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去了后厨,端回三只碗置于桌上。 白瓷碗,梅子汤,碎冰碰壁响叮当。 莫都头若有所思道:“你是说……孙福将毒药藏于冰中,上午冰快融化,毒药渗入食材,然后又被厨子用在昼食?” “没错,而且他肯定不是初次放置冰块。夏日炎热,食材极易腐坏,我猜他之前经常以保鲜为名头,在淘洗好的食材中加入冰块。” “夏日多冷盘少热菜,相较于冬日,毒性会得到最大程度的保留。且夹竹桃、毛地黄虽对症,但汁液却不似砒霜般无色无味,相较于茶水,有调料遮盖味道的饭菜显然更适合投毒。” “当然,也可能是饭后的茶点,比如掺了花泥的桃花酥。” “且孙家规矩不严,吃饭时无需下人侍候一旁。而下人自去别屋进餐,自然也会摄入毒物。虽然相较孙家几位主人,他们本不会致命,但也会产生恶心呕吐、头晕乏力、视觉障碍等症状。” 老张头这次没有抬杠,只感叹道:“这孙家竟用硝石制冰给食材保鲜,如此奢靡,真是取死之道。” 牧云归眼神古怪道:“也不尽然,在咱这荆湖道,硝石可不是啥稀罕玩意。洞庭以西的武陵地区就有大量硝矿,仅一洞便有硝灶数千,洞深更是数十里探不到底。” “孙家早有用冰经验。”他甩开折扇笑道:“都头你晓得孙府那地窖是做啥子用的么?” “停尸。”都头脸色又黑了三分。 “我说停尸之前。” 都头只瞅着手边剑匣,也不答话。 牧云归讪笑道:“你用来停尸的铜柜,还有个名字唤做‘冰鉴’,是用来储存冰块,保鲜食物的器具。既如此,那个地窖自然就是冰窖喽,正常地窖怎会离地十仞有余?” 老张头用手拍拍桌子,打断了小二的长篇大论,质疑道:“冰窖我知道,可咱紧靠南岭,气候炎热,河流湖泊终年不冻,哪来的冰给你储藏?” 牧云归白了他一眼,鄙视道:“还崇正殿说书呢,连这都不晓得,也敢自夸见多识广。” 他举起酒碗灌下一大口,解释道:“我去年就托都头查过县志,如今正好教你这牛皮说书知晓。县志记载:一两百年前,也就是楚晋交替之际,南山一带‘冬奇寒,河冻数日不解’、‘大雪数日,平地积三尺,漫延百里’,连南岭另一端的岭南乃至琼州,也从千里清蒸万里红烧变成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牧云归合起扇子,叹道:“短短几十年,单这荆湖道人口就锐减了六成有余。所幸北方蛮胡更是凄惨,大晋才得以立国。” “所以,你当那大楚末帝失的什么德,还不是天灾不断?”讲到此处,他恍然道:“如此说来,这大晋也得位不正啊,趁人之危,好不要脸……” 慌得老张头在桌下直踹他。 牧云用余光瞟了眼都头那张已然酽黑如墨的国字脸,忙做了个揖告罪道:“酒后胡言,言归正传,传……说那孙家正是发迹于楚晋交替。寒潮之后必是旱灾,粮食减产,牲畜冻死。即便荆湖道这等鱼米之乡亦是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甚至要靠人吃人才能挨过那段岁月。” “岁大饥,人相食。这血淋淋的六个字,只是故事,不是传说。”
“正所谓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虽是这般灾年,但孙氏此等钟鸣鼎食之家,除了穿着狐貂、烤着火炉过冬,竟还有余力挖出深达十余仞的冰窖,储存冰块以待盛夏。” 老张头又揪起了胡子,疑惑道:“我记得前朝曾从西域引进过不少白叠子,岭南亦种有天竺木棉,为何不以此御寒?” “呵!您老还真是何不食rou糜。棉花就不是地上长的?雪灾旱灾奈何不了它?” 牧云归挥挥扇子打断了老张头的疑问,又说道:“如此看来,孙家早有使用冰块的传统。最初发现冰窖时,我本以为凶手是先将孙家诸人杀害,而后拖入冰窖以低温延缓尸斑尸僵的出现。但杨仵作说了,尸斑位置符合,而诸关节的尸僵也正常,衣物亦未见磨损,基本可以排除挪动尸体。” “再者,如今正值盛夏。冰窖储尸都不靠谱,更别提屋内塞满冰块了,且案发时室内亦未见水渍。”小二抚掌道:“所以,既不能改变温度,那就靠温度来延缓发作!” “如此,作案方式便有了。” 牧云归再次将手中的“醒木”拍在桌上,心疼得老张头直哆嗦。 他一把抢过了扇子,又问道:“你还没讲那孙福是怎么杀的孙家下人和孙公子。” 牧云归正色道:“这正是本案第二个关键点,从都头监视孙府到孙公子死亡,再到待诏上门。孙家一案的案发地孙府,形成了一个不完全密室。” “而从密室凶案的类型而言,通常是意外,自杀,诡计,机巧,暗道,时间差,内出血,死后转移,观察角度,影响视线、注意力,利用潜意识等等方面。相对于如此繁杂精巧的种类,孙家一案却是漏洞百出。” “说明要么是无心巧合,要么是仓促为之。” 牧云归看向都头,问道:“首先我想请教两个问题。一,孙福入府时间不过一年,可是您说的第三伙江湖人?” 黑脸儿点了点头。 “二,孙家宝物并非空xue来风?” 黑脸儿又点了点头。 老张头却不干了,嚷嚷道:“他一个江湖高手,对付黎民黔首还用下毒?” 牧云归脸上漾起微笑,视线扫过眼前二人,扫过客栈后堂,又望向客栈外,眼神意味深长道:“不敢大张旗鼓,便只有投石问路了。” “他在孙家潜伏近一年,却未寻到半点蛛丝马迹,又发现消息已广为流传,随时会有成群结队的江湖客摸上门来。只能铤而走险,毒死孙家老小,从而引出宝物所在。” “他那日午后回到城西,就是为观察孙公子行踪举止。” 老张头疑惑道:“那他为何不假扮盗匪行这打草惊蛇,非要屠人满门,不怕惊动衙门?” “他既然和孙家相处了一年,定是明白孙家众人的性格。在他看来,如若扮做盗匪,三番五次也未必能使其警醒。但若杀上几个,孙公子悲痛之余必会检视宝物所在。他正好夺了去,在衙门醒悟之前从容遁走。” “可案发后他已被收入牢中……” 牧云归瞥了他一眼道:“都头说的是三伙江湖客,可不是三名。至于自投罗网一事……” 牧小二笑得一脸风轻云淡:“想来是被人反将一军,不得已只能先求个灯下黑吧。” 老张头问道:“反将一军?孙大郎之死难不成另有其人?” 牧云归笑道:“既然他落了子,就不许别人应上一手?” “孙福为何要寻个小贩大吵一架?还不是想引起注意以佐证其不在场?想必孙公子归家时他便已察觉不对。” 他回首望向身后,神色悠然道:“我说的没错吧,这位……” “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