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婚期

    二等侯成了三等公，阿克敦做为一家之主，领着全家上下先给祖宗敬香上了贡品，又急急地穿戴整齐进宫谢恩，真是一刻也耽搁不得。康熙也忙的很，不过还是抽空见了他一面，说了几句褒奖的话便打发他回去了。阿克敦知康熙的秉性，明明心里重视，面上却表现的淡淡的，所以他也很光棍的磕了头，便直接打道回府。府中早摆下了酒席，分内外两拨，内院款待族中亲人与姻亲，苏贞百里陪着饮酒聊天。外院款待的则是阿克敦的同僚与部属，有王华，周文贤陪着，不过人数实在太多，两人只勉强招呼过来，好在徐闻与安定远闻讯赶来，帮着一起招待坐陪。他们四人不是状元便是榜眼，还有一个传胪和一位二甲进士，这阵容上算是给足了众人面子。

    阿克敦前脚进门，后脚雍郡王府并十三贝勒府的贺礼就到了，苏贞百里跟着阿克敦一起在门口迎接，见了面才发现都是熟人。雍郡王府来的是弘时，十三贝勒府来的是弘昌，此时弘时九岁，宏昌才七岁，不过满人年纪按虚岁算，所以在众人眼里弘时应该是十一岁，宏昌则是九岁。别看人小，分量不轻，一个是雍郡王府的世子，一个是十三贝勒府的嫡长子，给国公府庆贺，也是给了好大的面子了。看着弘时带着弘昌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苏贞百里心里便有些想笑，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儿也只能强忍着。进了内厅，弘时强撑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一屁股摔在椅子上，人都有些虚脱了，那模样把苏贞百里唬了一跳。好在弘时很快缓过劲儿来，有气无力的道：“可吓死我了，原以为这差事没啥难度，到了门口瞧见黑压压一片人，不知咋地就心慌了，姐夫，刚才没给你丢人吧？”，苏贞百里哈哈一笑，说道：“好歹也是王府世子，哪里能被这场子吓到？”，又鼓励道：“表现很好，没见着底下人都恭敬的很，大气都不敢喘么？你阿玛没选错人！”，听了这话，弘时大大地松了口气，弘昌那边也跟着松了口气，看的苏贞百里心里直乐，心说到底还是孩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士气只可鼓，不可泄，又结结实实鼓励了两人几句，直听的二人眉开眼笑方才停了。

    两人年纪虽小，辈分与地位却高，弘时又是苏贞百里小舅子，别人不好坐陪，索性给二人单独开了桌席面，又怕他两人不自在，所以亲自坐陪。日头偏西，宴席结束，弘时二人年级小，不喝酒，郡王府和贝勒府也不放心二人，只简单用了饭菜便早早的回去了。临行前，弘时趁人不注意，悄悄将苏贞百里拉到一旁，偷偷塞给苏贞百里一封信，还笑嘻嘻地向苏贞百里讨要跑腿钱，看的苏贞百里哭笑不得，心说这孩子怎么给自己便宜岳父一样，都是能捞钱的主儿。不过，苏贞百里得了大格格的信，自个儿正开心呢，随手掏给了弘时一张钱票，也没看数额多少。弘时也不给自家姐夫客气，接过钱票瞧了一眼，嘿嘿一笑，便顺手将钱票塞袖筒里，动作纯熟无比，把弘昌看的一愣一愣的。

    回去的路上弘昌有些担心，他年纪虽小，性子却稳重，忍不住问道：“三哥，百里大哥给的钱票是多少？若被四伯知道了，怕又要惹出祸端？”，弘时听了只是嘿嘿一笑，扭头瞧了瞧左右的护卫，发现没人关注，方自从袖筒里掏出那张钱票，小心地打开，给弘昌看了下。登时将弘昌被惊住了，忍不住就要喊出来：“两...两...呜呜呜呜...”，亏得弘时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嘴捂住，小声说道：“别喊，别喊，这笔银子咱哥俩正好派上用场”，弘昌会意地点点头。见他收了声，弘时才松了手，小声说道：“有了这两千两，再加上我素日里积攒的银子，这本钱算筹够了。我早让人偷偷打问过了，建个好点的酒楼约莫一千二三百两银子，再加上雇厨子，帮工，以及备料等日常开销，一年下来也得一千两才行。有了姐夫的这两千两，咱哥俩的计划可以提前开始了”，弘昌听了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

    苏贞百里自然不知两个小舅子正合计着开酒楼的事儿，这会子送走了宾客，正满身疲惫的躺在浴桶里解乏。大格格的信苏贞百里还没有来得及拆看，不过也能猜到大体的内容。出了浴桶，换了身宽松的常服，苏贞百里歪坐在床榻上，春柳和冬梅轮流拿着毛巾给苏贞百里擦干头发。苏贞百里手里拿着大格格的信，果如预料的一般，信中除了祝贺，还含蓄地的表示了尽早完婚的意思。苏真百里看了有些挠头，勋贵结亲规矩本就多，何况还是皇室女子，结婚的日期更是要进钦天监查看，皇帝批准才行。不过康熙曾下过口谕，春闱之后让二人完婚，趁着现在的档口尽快请旨完婚，想来康熙也不反对吧？想起如玉般洁白的大格格，苏贞百里心里一阵悸动，正要起身写回信，却听冬梅柔声说道：“爷别动，头发还没干呢？”，苏贞百里听了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不干就不干吧，乏了，上床睡觉”，转身抱起冬梅进了内室，春柳见了，也红着脸跟了进去，这时候她可不敢独自“逃跑”。若是“逃了，”爷每次都会把她抓回去好一顿“鞭笞”。

    第二日起床，爷俩碰面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用过早饭，各自收拾停当，照常去衙门当值。到了翰林院，点了卯，才发现吴英与王华还没到，只有周文贤精神萎靡地靠在椅子上打盹。苏贞百里见了，也没打扰他，知他昨日帮着一起应酬，心里多少有些感动，虽知他们接近自己是带有一定目的性，不过人家确实肯出力帮忙，这个情分还是要领的。直到日近午时，才见着吴英，却是昨日他也随着骆成襄去了国公府祝贺，只是骆成襄没有待多久便走了，吴英却是留下来帮忙，直到宴席结束方才回去，又从他口里得知王华已然请了假，今日是不会来当值了，苏贞百里听了，笑着合上手中的书，起身去了内室。叫上睡了一上午的周文贤，连同吴英一起，出了翰林院，直奔言希楼，这是内城比较有名的馆子，做的西北菜算是一绝，苏贞百里做东，请二人好生吃喝一顿，表示谢意！

    席间三人都没有饮酒，毕竟下午还要当值，虽说翰林院管理不严，掌院大人也很少来查岗，可值班期间饮酒也属忌讳，被人御史台的人知道了，少不得又有一番波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三人以茶代酒了。三人席间说的入巷，时间也过的飞快，几人结账离去时，回到翰林院才发现已经到了下值时分，呵呵一笑，三人一摇三晃的又签了下值的名册，便各自回家了。

    此后几日苏贞百里便按部就班的当值，至于恢复旗籍的事情，自有族里管事的人cao办，倒也不用他亲自出面。这天下了值，正红旗管事的副都统便捧着一摞文书进了国公府，正是苏贞百里的复籍文书。如今国公府圣眷正浓，苏贞一族在旗内又势力庞大，苏贞百里自己也争气，硬是考了个探花，若非有“满不点元”祖制在，只怕皇上就给点了状元了，这样的人物哪个旗不抢着要？现如今能回到了正红旗，让管着旗务的郑亲王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出去见了其他几旗的旗主王爷，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许多，这就是牌面，不服气？你们旗里也出个探花试试？原本复籍文书没个十天八天是办不下来的，郑亲王害怕夜长梦多，索性亲自盯着管事的副都统办理，前后三天就把所有文书做好了。

    瞧着手里的复籍文书，苏贞百里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东西，往后的路就好走多了。并非苏贞百里膝盖软，非要入八旗给别人当奴才，而是有了这层皮，以后在皇上与八旗诸人眼中就变成了“自己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有个兜底。即便是做官，也比别人升迁的快，历史的事实证明，无论是康熙还是雍正，甚至是以后的乾隆，对“自己人”做官都是很照顾的，以乾隆朝的傅恒为例，虽说是富察皇后的弟弟，乾隆皇帝的小舅子，可升迁的速度依然让人看的目瞪口呆，傅恒二十岁时还只是个三等侍卫，二十五岁时就已经是军机大臣了，二十七岁成了领班军机大臣，兼任任户部尚书，銮仪卫、南书房议政大臣、殿试读卷官、会典馆副总裁、正总裁。这升迁速度，坐火箭都没这么快，这就是“自己人”做官的好处，若是按照汉官的升迁速度，要做到尚书级别最少要十五年，做到军机大臣最快也得二十年，还要看你运气好不好，政绩硬不硬，能不能得到皇帝的青睐？

    若是不信，咱再看看噶礼的例子，噶礼，栋鄂氏，满洲正红旗人。何和礼四世孙也。自廕生授吏部主事，再迁郎中。康熙三十五年，康熙帝亲征噶尔丹，噶礼随行。噶礼任官时“贪婪无厌，虐吏害民”，多次被弹劾贪污，还是得到康熙帝的信任，历任内阁学士、山西巡抚、右副都御史、户部左侍郎。康熙四十八年，升任两江总督，但因噶礼与张伯行互参案而被革职。十三年时间，噶礼从一个从七品的礼部主事，当上了从一品的两江总督，品级整整升十三级，正好一年一级，这中速度，在汉官的升迁体系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噶礼任两江总督期间，真的的是贪得无厌，结果江苏巡抚张伯行看不下去了，前后四年弹劾噶礼三十余次，康熙都不予理会，直到整个御史台也看不下去了，群起弹劾之，康熙才勉强将噶礼革职，注意是革职，并没有问噶礼的罪，这就是赤裸裸的偏袒，这就是对“自己人”的照顾。

    拿到复籍文书，苏贞百里算是完成了计划内的目标，接下来就该完成计划外的目标了——迎娶雍郡王府的大格格过门。四月二十八，大吉，诸事皆宜。三等嘉勇公阿克顿上书康熙，请求其子苏贞百里与雍郡王府大格格择吉日完婚。康熙见了大喜，随即下诏晋封雍郡王府大格格为郡主，赐嘉号怀恪，故称怀恪郡主，这算是超拔的赏赐了。随后钦天监奉旨查看成亲吉时，三天后上奏，称六月初三为大吉之日，康熙随下旨令其六月初三完婚，于是国公府与雍郡王府都开始忙碌起来。

    国公府这边正好新扩建的宅院，地方也足够大，索性选了两所院子作为新房，又请人按照婚制要求进行改进，额外便是定制酒席，派发请帖等诸多杂事，好在内院有内务府派来的嬷嬷和自家嫂子cao持，外院有王华徐闻等一般同年帮着cao持，又有府里并族人一起帮忙，倒也不怕出什么岔子。倒是雍郡王府那边是头一次嫁女，诸事不明，虽有内务府的管事和嬷嬷帮衬，到底还是外人，有些事情不好随意处置，当家的福晋又怀着身孕，不能面面俱到，雍郡王又不太管府里的事情，所以阖府上下cao持起来就有些力有不逮，一件事情常常忙乎半天，才发现方向不对，成了白忙乎了。这个时候大格格又是待嫁之女，总不能自己出面给自己忙乎出嫁的事情吧？所以反倒是雍郡王府的进度严重滞后了，待到雍郡王知晓时，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中询了，雍郡王府的进度还不到一半，不说陪嫁的嫁妆了，便是给谁发送喜帖的人选都没确定下拉，着实将雍郡王气的不清，又不好对着自家有孕在身的福晋发作，只能狠狠处理了一两个有点偷jian耍滑的下人了事。人是处理完了，但事情还是要继续干啊!别看雍郡王在朝堂精明能干，遇到女儿出嫁这种事儿也是茫然不知所措，想了半天也没解决，最后想到了苏贞百里，心说这小子注意多，又是事关他的婚姻幸福，总要让他多出把力才行。于是雍郡王写了个条子，简单说了一下王府遇到的困境，让人悄悄地递到了苏贞百里手上，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万事不决问女婿。苏贞百里收到自家岳父的求救纸条陷入了深思，心说岳父大人也太看的起我了，我也是头一次结婚，哪知道该怎么cao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