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彩戏(3)
到得两日后的下午,苏贞百里的信还是交到了雍亲王手里。此事太大,便是管家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见了这一大注财货也被惊住了。京城各家亲王府,郡王府,连带着所有的勋爵之家,家资百万的甚多,便是资产过千万的亦不在少数,但能拿出百万两现银的却没几家。前些时,钱庄股份转让的事儿,满京城都传遍了,皆知汇丰钱庄的股份值钱的很,京里不少府邸都想找门路买一些。可钱庄股东的身份本就隐秘,知道的没几个,且几位股东又把钱庄股份看的甚紧,市面上根本没流通,除了康家外,竟没人再买到过钱庄的股份。人便是这样,越是神秘,越有人好奇,越是买不到,价格便越高,现今市面上,百分之一的钱庄股份,已经被炒到四十万两银子的价格了,且看架势还会继续涨,不过,至今也没有听说有谁能买到手,着实让人眼馋。 之所以信中提及转送股份一事,一是提前给雍亲王府打个招呼,有个心里准备,另一个也没有保密的意思,广而告之一下,给自家钱庄再打打广告——堂堂的皇子亲王做靠山,信誉还需要怀疑么?,当然苏贞百里也是为了给皇上表个态,苏贞家是愿意与皇室合作的,不会自己吃独食。另外满人娶妻,送定亲礼原本就是看夫家的心意,多了多送,少了少送,并无成例,也不会有人特别挑剔,不过定亲礼中必有一件夫家送给新妇的压箱礼,钱庄百分之五的股份,便是侯府送的压箱礼,这样一来,亲王府这股份拿的也合情合理,至少那些御史言官是绝对不会找麻烦的,便是皇室宗亲见了,也只能说一句:好,两家关系硬扎!不信?看看人家侯府的定亲礼,一两百万两银子的股份,说送就送,这关系还不够好? 近日,因着河工筹款的事,雍亲王连着挨了圣上的两顿训斥,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再加上连日cao劳户部的政务,身子也不太爽利,后半夜这高热便起来了。福晋一面叫人去太医院请了御医前来诊治,一面吩咐下人准备好所需的药材,单等着太医开了方子,好直接抓药熬制,又差人去宫里给皇上和太子那边报了信,请了几日假,方才回来看顾自家爷们儿。 雍亲王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精神头也萎靡。见着自家福晋进来,挥挥手让四周的下人都退下,将藏在袖子里的信还给乌拉那拉氏,让其还给自家闺女。乌拉那拉氏应了,却是劝慰道:“王爷还是要放宽心些,不要太过心急。皇上和太子那边已经打发人去报信了。说句不怕爷儿生气的话,您这病了也好,趁这儿空,好生将养将养身子才是。往日里从天不亮忙到深更半夜,连睡个囫囵觉都不行,便是铁人也熬不住啊!”,说着又亲自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上。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来报,宫里的御医到了,福晋忙让人将御医请进来给雍亲王诊治。好一通忙乎儿,御医下了诊书和药方,言道:只是寻常的发热罢了,用上几副药,出身子汗就好了。好在府里的药材还算齐备,便是缺了一两味道也不碍事,直接派人去内务府取便是,也没人敢说什么。服过两碗汤药,躺在床上静养,到了晚上,热度便退了下去。又连着将养了两三日,雍亲王的病已然大好,不过却不急着回户部理政,又向皇上要了几天假,理由便是府里格格要行定亲仪式,里外都要照应,实在忙不开身子。不想宫里得了信,竟下了道恩旨到雍亲王府,晋封大格格为郡主,于是满府欢庆,便是雍亲王心里也微微惊讶,连带着前些日子挨训的怨气也消了。不过事后,该发愁的还是发愁,修永定河和运河的钱还是没有着落呢! 十月初八一早,苏贞百里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身的喜庆吉服不说,便是坐骑也换成特意挑选的枣红马,里里外外透着喜气。然后在大哥的陪同下,一行人抬着定亲礼,浩浩荡荡地去了雍亲王府。因为只是定亲,不是婚嫁接亲,所以不用鼓乐旗牌炮仗等依仗,队伍行进倒也迅速,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王府门前。王府这边也早有准备,远远的见着定亲队伍来了,便开始放迎亲的炮仗,又有唢呐鼓乐奏乐,只感觉整个街道都欢快起来。 府前迎客的傧相乃是十四皇子胤祯和十六皇子胤禄。十四皇子胤祯乃是雍亲王的亲兄弟,来王府里帮忙理所应当,十六皇子胤禄今年十六岁,却是刚成年,正学着办差,左右也无事,便被皇上抓了差,指派过来料理雍亲王府大格格定亲事宜,算是半个钦差也不为过。不过他母妃出身低微,平日里又为人低调,脾气秉性也随和,且是年轻人好热闹,来了后便自告奋勇的做起了迎客的傧相,别人倒也说不着什么。 低门娶妻,高门嫁女,苏贞百里这边本来门第就低一些,又是武将子弟,不太受拘束,索性便也没有请外人做宾伴,一个是二等永佳公府的世子德楞泰,他是自己娘舅家的表哥,算是至亲了,一个便是新科举人,自己的义兄徐闻,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也是讨个好彩头,至于另一个义弟安定远,这次充任礼赞官,说白了就是递送礼单和喜帖的跟班。 下了马,苏贞百里在宾伴的陪同下,到了王府门前。先有王府礼赞官唱名,然后双方互相行礼,其后,男方礼赞官先递上喜帖,再递上礼单,随后王府礼赞官宣唱礼单,宣唱后,双方再互相行礼,仪式便算完成,这时候的男方方可进门,剩下的便是吃酒宴庆贺了。因着定亲之礼,只分亲疏,不分大小,所以即便是皇子龙孙,男方这边也只是行家礼即可,不需行君臣之礼,这也是规矩。只不过,男方这边得给女方傧相包个红包,以示谢意。苏贞百里这边,给十四皇子和十六皇子一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着实让两人惊喜了一把。十四皇子胤祯还好说,今年二十一岁,三年前已独自开府了,又是贝勒的爵位,每年的俸禄加赏赐都不少。他又管着兵部,常日里下面的孝敬也是不断,一千两银子不算少,也只是让他感叹下侯府出手阔绰罢了。十六皇子却是刚成年,既无爵位,也没正经差事,平日里进项就少,每月的月例不过五十两银子而已,一千两银子的红包,是他将近两年的月钱了,着实高兴的不行。他与苏贞百里年纪相仿,说起话来也没有隔阂,便由他陪着苏贞百里进门。一路走来,王府中也是张灯结彩。因着其余的宾客还没到,宴席便没开始,众人只坐着喝水吃瓜子闲聊看戏。府里搭了戏台,又请了两个戏班子,一个在外厅,给男宾客看,一个在内院,专门给女眷看,所以里外都是唱戏的锣鼓声,端的的是热闹。 巳时末刻(11点钟),所有宾客到齐,宴席便开始。苏贞百里作为新女婿,按说乃是主客,今儿算是最大,论理应该坐主座。不过皇家自有皇家的法度,看着一水的皇子王爷们,苏贞百里也只好陪居末座了。没办法,实在皇亲贵胄来的太多了,连着雍亲王见了都有些诧异。今儿的宴席,除了皇上和太子没来,余下的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都到齐了,光这些阿哥们就占了两桌,此外还有郑亲王,简亲王,康亲王,顺承郡王等都来了,这几位是世袭的****,又是皇室宗亲,按照辈分来说,还都是苏贞百里的长辈,自然也要座上桌了,到最后苏贞百里也只能座到最后一桌的末座。苏贞百里见了心里也打鼓,心说就是个定亲宴席,没必要皇子王爷都赶着来吧?莫不是自家岳丈人缘变好了?以自己便宜岳父日常的行事为人,看着也不像啊? 摸不清众位阿哥和王爷的目的,苏贞百里索性不再去想。酒菜一上桌,便甩开腮帮子吃,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为了中间不出差池,他可是滴水未进,这会子早饿的不行了,再说满屋子里,他算是小辈,有什么事儿也轮不到他cao心,先吃饱喝足再说。还别说,王府里厨子的手艺真不赖,饭菜做的实在是好吃,尤其是一道香芋糯粉团子,真是香糯可口,很是对苏贞百里的胃口,一海碗糯粉团子被苏贞百里吃了一半,另一半则被十六阿哥给包圆了,末了两人还相视嘿嘿一笑,同为吃货,两人颇有点相见很晚的意思。 过了午时,宴席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告辞。便是十六阿哥也装模作样的,端着长辈的架子,对苏贞百里好生叮嘱一番,看的苏贞百里一阵牙疼,没办法,辈分在那放着呢!也只能暗自忍者了。别人走了,苏贞百里却得留下,因着还要行萨满礼,满人信奉萨满教,定亲礼必请萨满来祝福一番。仪式倒也简单,用一根红线将男女双方的一只手系在一起,然后就是萨满巫师围着二人唱跳一番,便算礼成,至于巫师唱的啥,众人也听不懂,只当是祝福语了。
诸事已毕,苏贞千里带着人先行回府,苏贞百里与十三阿哥却被雍亲王留了下来。王府的书房中,下人上茶后便远远的退下,雍亲王看了一眼十三阿哥,随即说道:“十三弟的身子现在好多了吧?听说你前几日去西苑马场遛马去了?”,老十三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劳烦四哥挂念,这腿上的毛病已然去根儿了,前几日赶上府上整修,没地方去了,闲极无聊,索性去西苑马场骑着跑了两圈,倒也没觉得累,身子也更清爽了”,雍亲王听他说的爽气,不似以前那般暮气沉沉,心里不由得也高兴起来,又转头对苏贞百里说:“听你十三叔说了,你也帮了不少,很好!很好!以后不妨多走动走动!”,苏贞百里略带拘束的点头称是,心里却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岳父单独将自己留下有何用意,正在暗自琢磨呢,又听雍亲王说道:“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我呢,也不同你讲客套话了。送来的钱庄股份府里收了,不过,也不是贪图你那些银子。现而今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盯着你侯府,也盯着钱庄,你也知道,我这边自然是不怕的,收了股份,自然也不能由着外人欺负你,往后有些个不开眼的惹事,你只管去找你十三叔便可,他若是也解决不了,可直接来找我,咱们不惹事,可也不能由着外人随意拿捏才行”。苏贞百里听了心里一乐,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于是起身说道:“有十三叔和岳父大人支持,小婿自然不用担心什么了!便是有些阿猫阿狗的来闹事,侯府那边自然也就打发了,岳父大人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做了这门生意,小婿便有自保的办法”,雍亲王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心说你小子这是在朝我示威呢?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高兴,对苏贞百里的自信和胆气甚是满意。略一沉吟,便将整修永定河和运河筹款的事儿说了一遍,想看看十三阿哥和苏贞百里是否有办法解决。十三阿哥听了,略带羞赧的一笑,说道:“四哥,若说放马打仗,弟弟我绝不含糊,这筹措银两的活计,我是真没辙了,前些日子如不是侄女婿帮着谋划,我那府里怕是也不好过”,说完感激的看了一眼苏贞百里,才接着说道:“这事儿我看还得他给你好生谋划谋划,这小子理财是把好手,现在外面好些人都在传,说他是天上的财神下凡了,随手点点就可变出银子来”。听了这话,雍亲王只是摇头笑笑,看来也是听到这样的传言了,不过眼神却不自觉的转向苏贞百里,里面透着nongnong的意味,看的苏贞百里心里有些发毛。 苏贞百里用手挠了挠眉头,说道:“十三叔又说笑了,我就是想的多些,看的细些罢了,再加上运气好一些,没有那么玄乎儿”。雍亲王略带戏谑的点点头,赞道:“想的多,看的细,说明是做事用心了,若说道运气,只怕别人也没有这样的好运,还是你自己有本事才行”,不等苏贞百里开头,有说道:“好了,言归正传,如今皇上命我两个月内筹集出一百万两银子,用以整修永定河和运河。我在户部多方筹措,也只筹集了三十万两,这剩下的七十万两该从哪里出?你给我想想办法吧?” 苏贞百里心说我想啥办法?我又不是户部尚书?再说了,你堂堂亲王都没办法,我一个小举人,还能真凭空变出七十万两银子来?当然,这话只敢在心里说说,万万是不敢说出口的。没办法,苏贞百里只能抿着嘴,费劲脑子想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