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影
如果猜得不错,先遣军如今已然处在腹背受敌的危险处境。 最致命的原因便是他们在艰难时刻发出的支援请求等来的竟不全是援军……不知道幻想乡的存在定会成为他们最大最深最恐怖的梦魇。 我行在来时的街道,四处的景象却不一样了——这里已经密布着可怕的弹坑与炸碎的砖瓦,骷髅也有,血rou的尸体也有,残肢到处都是。 路过空阔的地方见到些翻在地上的装甲车,是先遣军的,我就在感叹那些异生种人确实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另外,留心过每所医院,似乎也将病人很早地就撤离出去,所以未曾见到什么令人悲伤的景象,这也让我不得不感谢他们的人道。 请明确一点,我对自己这么说道,“你是以援军的身份来到这里,但你只为了所爱的人而战。两方都不是你的敌人,但两方也都会成为你的敌人。目标只有一个,除此之外,绝不要其他的偏见。” 突然,一阵散乱的枪声传来。 我便知道自己靠近某场战斗了。 随着碎杂的脚步声靠近,我忙踹开身旁一幢小屋的门,往里面闪了进去。 小屋是两层的构造,踏着已经残破不堪的木制阶梯跑上阁楼,我在那里藏着,通过一面沾满尘灰的小窗向外观望。 交火! 看得模糊,但我知道一方是刚刚抵达的援军小队,估计是锈刃组的成员,毕竟每个都勇猛异常,不屑于寻找掩体,只是猛冲着向前突击;另一方则是复兴会的截击小队,行动纪律性很高,配合也十分到位,依靠着对地形的熟悉灵活地展开周旋。 两方各有千秋,但伤亡也不可避免。 冲在最前的倒下了,在他身后的便趁着空档来进行换枪。 藏在墙体后面的击中前一个,后一个来不及瞄准便被反杀。 不一会儿,地上就又多了几具骷髅和尸体。 我想等他们互相消耗完了再出去,多避免一些无谓的战斗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但他们的胶着似乎远比我想象的要更费时间。 对于异生种人,优势在于不论打到敌人的什么部位,都能杀死对方,而自己倘若是手脚中弹还可生存并能坚持一下继续战斗。 对于原始种人,优势在于他们近距离状态下可以发动贮藏物进行攻击。且队长似乎拥有极高防御型的贮藏物,依靠那个推进着很快便缩短了距离。 紧接着让我由衷敬佩的战术便出现了。 异生种截击队先是一阵猛烈的火力压制,迅速稀释防御型贮藏物的密度,在敌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一个方向上时立马分成两个小队——一个小队人数较多,另一个人数较少。 两个小队互相掩护着分散开来,从左右两个方向对锈刃组形成夹逼之势。 人数多的那队保持猛烈火力,而人数少的则进行间断式射击。 前番锈刃组为了达到可发挥贮藏物作用的优势距离,早已放弃了掩体,如今只能依靠队长正不断消耗着的“盾”来对自己进行保护。没想到敌人突然变换了队形,这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面对人数多的那一面,他们必须用“盾”来阻挡致命的火舌,但是人数少的那一面常放冷枪,他们又不得不防! 倘使他们集中火力去对付人数多的,虽然的确可以降低火力密度从而减缓“盾”的消耗,但无暇顾及人数少的,他们便成了另一个方向的活靶子。 呵。 臭名昭著的锈刃组看来也会害怕,因为半天不见他们有人自愿放弃“盾”的掩护,从而也形成另一个小队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与敌方对等交锋。 他们至终还是紧张地聚拢在一块,拥挤着蜷缩于那面快要薄如蝉翼的“盾”后…… 我看他们是无可奈何了,自然而然地会想着暂时用“盾”挡下强火,转而优先去攻击烦如蚊蝇般人数少的那一方。 不难理解,他们定是认为只有先消除干扰,才能专心应对主力。 于是他们便将火力调转了过去…… “弟兄们!为了复兴会!拼了!” 有一个异生种人大叫着,撕心裂肺的喊声甚至透过窗户传到了我的耳畔。 “杀!” 人数少的那一队,仿佛达成目标,竟然也放弃了掩体,朝着锈刃组冲锋。 见状,锈刃组连忙全员戒备,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们——炮仗一般连续的枪响,那个小队被打成了筛子。 但他们为自己的队友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主力部队趁着战友以生命为他们换来的机会,立即倾泻火力,一举将“盾”瓦解!而此刻注意力已然分散的锈刃组,毫无悬念的,瞬间被打得溃不成军。 对方有掩体,他们没有。 对方还保持着距离,他们仍不可使用贮藏物。 所以不一会儿,战况便见了分晓。 锈刃组被全歼! 而截击队仍保持着主力部分。 我心中感叹——他们正是为了对抗清算者而长期这般训练的。反观清算者,则长期地处在自满与高傲中,不认为战术能发挥什么优势,所以如今吃了大亏。 转念一想莉莉丝遇到的又都是这样的对手,我不由得要忧心似箭了! 然而楼下的截击队似乎还未离去,他们不舍不弃地正抢救着方才负伤的战友。
就在这时,我看到地上一个已经半身白骨化的锈刃组成员,突然向上猛得挺了一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刺进了自己胸口…… “贮藏物爆发!” 我在心中惊道。 霎时间一片紫色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射散开来,就连身在阁楼上的我都感到了明显的冲击。 稳住身子以后,再向外望去。 我掩面叹息。 为了抢救伤员的截击队也全军覆没了。 他们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脊柱弯折,有的早已不成人形…… 我不欲再见得这样的画面,但是别无他法。 人空了,我便该下楼了。 这一战,唯我一人隐藏在黑暗的角落,如同影子。 这影子孤单,可他也做不了什么。 他是藏着,也是被困着。 他几度不曾心向光明呢? 然而这世界他却没有智慧去判断光明,他却没有胆量去承认光明! 他可悲! 他也活该! 我走下楼,向战火的更深处走去。 突然,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下意识地忙往旁边一闪,同时开启了身后的一小面光墙——我感知到有一颗子弹消逝在那里,急忙转身去看。 “以眼还眼……以牙……换还牙!” 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艰难地说道。 是一个已经只剩上半身,鲜血淋漓的异生种人。 残破的钢盔、坚毅的脸,看上去还年轻。 我知道他已经再无气力,于是便来到他身边。 “我不是什么非杀不可的人,对吧?”我用悲哀的语调,恳求一般地向他发问。 而他只是用最后的恨意死死盯着我。 “我与他们不同,对不对?!” 我愈发想要哀求他了! “呼……” “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愿主祝福你,迎你入祂的国,不再战争,病痛,悲伤,都与你平安喜乐……” 我伸手去抚摸他的脸。 “回家了,回家了……” 我对他轻轻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一片柔和的光覆盖了他的全身。 再睁眼,他已得到安宁。 “回家了,回家了……” 我在心里重复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