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五节 我是你爹

    何鸿玉自认并不是一个标准的乖乖女，即使父母很注重对她的品德教育，但在略微高收入，几乎要啥有啥的家庭中，她还是感觉到自己沾染上一些公主气息。有时她也想表演出一种女汉子的悍然，但在这种洋娃娃毛绒熊钢琴跳舞熏陶的环境下，她真的没办法，硬气不起来。——比如她无法完全无视那天林宇轩刚玩完篮球赶着吃午饭的赤膊形象。她觉得林宇轩是个粗线条的笨蛋。

    她的母亲在香港某知名珠宝行任职玉石饰品设计师，他爸爸则在深圳某个国有企业担任高级工程师，可以说两夫妻的生活在年轻时就已经几乎全部围绕工作忙活，她的母亲除了要做本职工作，时不时还要出席一些公开活动和公司酒会，偶尔还要陪高层坐飞机去另外的国家出差赌石。也就父亲稍微悠闲一点，只要当时没有工程项目，就可以放松一段时间，闲暇时带一些非机密文件回家处理。这种家庭氛围随着何鸿玉的出生稍微有所改善，夫妻俩为了不给孩子留下一个残缺的童年，这几年还是尽量抽出时间回到老家，不缺席她的重要成长时刻。比如幼儿园汇报演出，小学的毕业典礼。

    这是他们三十多岁那会的日子，在何鸿玉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后，情况有所不同。这也是他们让女儿报考桃渊一中的原因之一，半寄宿制让他们更放心。

    随着年纪的增长，何母为了维持在公司的阅历和在晚辈面前的地位，不得不继续努力工作，尤其是因为香港被最近的金融危机波及，珠宝品牌产品的销量下滑，公司开始裁员，几个年轻的设计师要么经验不足要么另谋高就。她毕竟已经不是初出茅庐时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女了，一个人顶几个人的活，常常会有设计图被设计总监刁难打回重做的情况。她不得不顶着压力继续挖掘灵感，很少回阳春市，即使回来也往往是跟同行开车在大陆地区参加交流会。跟女儿完全是聚少离多。她想着赶在入职十年这个节点当上设计总监，这样就能轻松一点。于是根本就不敢放松自己。

    而她的爸爸则好一些，集团的业务还算旱涝保收，由于他已经有了高级职称，在内部系统还能保持待遇水平，压力没那么大。他在女儿上高中之后保持着每周周五晚从深圳特区回到阳春市的习惯，待周日晚上再开车回公司上班。

    但他6月份的时候还是错过了父亲节，没有按约定在周末补上和女儿一起庆祝的晚餐，害得何鸿玉又是像往常一样呆在家里复习功课，默默睡觉。

    事情过了大约半年，又一个重要的日子来临了。

    2009年1月5日，何鸿玉的生日来了。

    她和爸爸说好这个周末提前庆祝她的生日，因为5号是星期一，她得在4号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

    “爸爸是不是忘了我的生日？”喃喃自语并握着N95的她，犹豫了一分钟，还是没有拨通通讯录里备注“笨爸爸”的电话。

    诺基亚N95是那个工程师“笨爸爸”2008年5月的时候送给她的，他说母亲节mama工作忙回不来，就让女儿也过一回日本的女儿节过过瘾。理由也很简单：“我是你爹！不宠你宠谁？”

    何鸿玉在2008年12月31日跨年夜使用的手机不是一台黑色的诺基亚N78吗？打给林宇轩那台？作者你是不是写糊涂了？其实，那是她mama2008年6月份给她买的。任女士刚收到奖金，在中环逛街。路过手机专卖店的时候店员说是新上市的手机，于是她打算这个星期六回阳春，送一台给久未联系的女儿尝尝鲜。

    既然是久未联系，任潇然根本不知道女儿已经有了一台手机就很合理了。那个周末轮到她照顾女儿的时候，她只是神秘兮兮地从背后递给女儿一个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正是装着那台N78的盒子。由于已经有了一台手机，那天夜里何鸿玉小心地把N78收了起来，偷偷留在宿舍里做备用机。——她觉得还是爸爸送的这台红色N95比较符合她的审美，红色有一种生命跳动的力量。

    她按着方向键，翻找通讯录。——由于有两台手机，她习惯把通讯录的号码都存在SIM卡上。除了父母亲戚，第一个联系人是胡古月。

    但她没有通知胡古月，她去红旗路商业街玩了。跟她一起的话就可能错过老爸的归家。她家住在市区玫瑰园小区——一个别墅小区。而玫瑰园外面那条街是朝阳路，政府起初把它规划成红旗路一样的步行街，实施限行政策。所以汽车开进来八成会堵车。如果和胡古月去逛街的话，当然有可能错过老爸归家的信号。那红旗路离朝阳路很远咯？其实也不是，红旗路离朝阳路也就几个街区，但她的父亲教导过女孩子不可以在外面玩得太疯。跟着那个疯丫头，何鸿玉确实不敢保证几点能回家。

    想到这，她苦笑了一下。任臻和孟蝶都是学习狂，周五晚还在温习功课，今晚也不好意思叫她们搬着书过来给她庆祝生日。

    她爹下午五点半下班，即使接近限速地从高速公路回来，也需要三个半小时。这个时间段里，她花一个半小时做好了这周的各科作业。开始一边打开电视，一边继续百无聊赖地打开N95，继续翻找通讯录。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会儿，出来了一个名字：林宇轩，132XXXXXXXX。这是她加的第一个男生电话号码。

    她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没有理由邀请林宇轩。就像她说过的，“你神经病啊，哪有（男）人认识女孩不到一年就说要去女孩子家的？”叫他来庆祝生日，岂不是打自己脸吗？

    读者们，不要提什么微信视频，那个年代还没有微信视频通话，甚至连微信都没有。何爸爸给她换的手机当然是香港的水货，支持视频通话。但不提联通3g的速度，林宇轩出身农家，他的索爱k550c已经是他尽全力求他老爸林玉清分出一部分卖荔枝的收入买的，并没有前置摄像头。

    所以何鸿玉在没有跟林宇轩提及自己生日几月几号的前提下，自然就没有收到来自他的生日祝福，任何形式。这也不能怪林宇轩。倒是胡古月和孟蝶、同桌任臻这一个小圈子里的闺蜜，都知道她的生日，还给她送了生日礼物。

    她看了眼餐厅墙上的挂钟，九点多了，父亲也该回来了。于是她望着饭桌上拆好的一堆礼物，又看了一眼陈列柜上的照片，开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