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亮时，创可贴有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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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拜啦~都是大学生了，就不要向老师告状了哦，知道吗？” 陈二珂用熟稔的语气，面带亲切的笑容，对着已经把衣服重新穿戴齐整的两个女生说着。 “好，好的……” 二人低着头诺诺地回答，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见状，陈二珂摇着手机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 “放心啦~照片我不会给别人看的，只要你们乖乖听话。” “……”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身，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从林淋的旁边走过。 林淋等二人走远，看向站在原地捧着手机打字的陈二珂，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先用不痛不痒的台词给彼此的对话起个头： “你刚才真把她们扒光了？” “没有哦，绅士同学。”陈二珂低头打着字，以整体而言不太尖锐的刺人口吻否定了林淋的说法，然后才接着解释： “扒光的话她们肯定会反抗到底吧，威胁她们这种人，内衣照就已经足够了。” 说完，陈二珂收起手机，转过身缓缓地走过来。 随着二人面对面，林淋这才注意到陈二珂的膝盖和右手手肘处都有擦伤，正渗着血，应该是刚才被推倒在地时受伤的。 毕竟当时是自己让她分神了，林淋从那伤口察觉到一种莫名歉疚的感受，就像是用金属汤匙将整齐放在盘子里的豆腐搅拌成碎块一般。 林淋忍不住脱口说出关心的话语： “那个，伤口没事吗？要不要去校医院一趟？” 陈二珂愣了愣，似乎是没预料到林淋紧接着问的是这个，她低头看了看膝盖的伤口，以散漫的口气随口回答： “……没事，小伤而已。” 走到林淋身前，陈二珂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直视着林淋，沉默不语。 在如此近的距离对视，并且刚才还目睹了对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林淋莫名紧张起来，肩膀微微僵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风卷起树叶，代替火花迸散在空中。 陈二珂将嘴抿成一条直线，紧盯着林淋的瞳孔微微收缩，许久之后，她才蠕动嘴巴，以平静的口吻问出直指核心的问题： “林淋，你不打算说点别的什么吗？比如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 稍稍后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林淋挠了挠脸，让紧张感消退些许，斟酌了一下台词，才开口接上陈二珂的话语： “虽然一开始是有点惊讶，但毕竟每个人背地里都有第二面嘛，我也不例外，陈二珂同学虽然反差大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 陈二珂没有回话，只是眯起眼，凌乱的刘海之下，原本就细长的双眼变得更加锐利，眼底里流转着莫名的思绪，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强烈的视线使林淋僵住了身子，思量着刚才那番话有什么问题，但思考未果，只得发出一阵干笑。 陈二珂以锐利的眼神仰望了林淋半天，正当林淋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的时候。 她却突然弯下眉梢，翘起嘴角，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以轻快的语气扬起薄唇： “是吗~那就好，我还以为林淋会讨厌我了呢。” “……不，也不至于会讨厌。”” 林淋抽了抽嘴角，见陈二珂瞬间就川剧变脸般回复到平常的样子，不禁在心底默默吐槽。 ——不如说是有点可怕…… 似乎是发现林淋不会深究，陈二珂也没打算继续延续与林淋的对话，她笑眯眯地就准备告辞了： “那林淋，我还有家教，就先走啦！拜拜。” 若无其事的语气，毫不动摇的笑容，简直能让人真心产生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的想法。 说完，陈二珂就迈步离开，似乎是已经被耽误了很多时间，她显得有点急迫，脚步比平时要快上不少。 但走过林淋身旁的时候，一阵疼痛由膝盖窜向大脑，令陈二珂一个踉跄，身子顿时一个摇晃。 林淋急忙伸出手，注意不碰到手肘上的伤口，扶住陈二珂，以防她摔倒。 陈二珂紧紧抓着林淋的右臂，借此稳住摇摇欲坠的上半身，待其再度恢复竖直状态后，才以略微后怕的语气跟林淋道谢： “……谢谢啊，林淋。” 似乎是这番动作更进一步刺激到了伤口，陈二珂的眉头微蹙，林淋不由得担心地说道： “要不陈二珂同学今天还是请假去下校医院吧？说明理由的话家教那边也会理解的。” “不行，那孩子这周五要考试了，今天的课很重要，不能请假。” 陈二珂摇了摇头，语气稍显认真，没有采纳林淋的建议。 说完，她慢慢松开了林淋的手，自己一个人重新站稳，转头来对着林淋笑着说： “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虽然语气轻松，但林淋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着她的决意。 “那林淋我出发了哦，不然要迟到了，今天好像得打车过去了呢~” 陈二珂一边说着，一边回过身，脸上的笑容直到转回前方为止都没有消失。 看着女孩慢吞吞的脚步，一股刺痒痒的感觉涌上林淋的心头，冲击着他的中枢神经，驱使着林淋道出挽留的话语： “等等，陈二珂同学……” “怎么了？林淋，有其他事的话可不可以明天再说呢？” 陈二珂停下脚步回过头，显得有点为难。 “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我能帮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吗？” 林淋挠着脸，犹豫地说道。 “咦？在这？”陈二珂歪着头表示困惑。 “嗯，我书包有些创可贴什么的，你这样流着血去跟小朋友家教也不好吧？” 林淋想出一个觉得能够让陈二珂接受的理由。 “好像也是耶……”陈二珂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林淋你了，我……” 说完，陈二珂的视线左右游移，似乎是在寻找坐下的地方。 “你站着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弄吧。” 林淋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书包，从包里拿出棉签红药水创可贴等药品，拉近与陈二珂的距离。 走到陈二珂的右手边，打算先处理一下她手肘上的伤口。 “能稍微抬下手吗？” “哦，哦，好……” 陈二珂含糊不清地回道，不知为何显得有点畏缩。 但林淋正专注于拿出棉签给伤口涂上红药水，同时告诫自己不要过度意识到女孩肌肤的白皙以及胸前衣服的褶皱，并没有过多注意到陈二珂语气的不自然。 手肘处的伤口比较轻微，很快林淋就处理好了，一边小心翼翼地贴上一张创可贴，一边说着： “现阶段就只能这样将就处理了，我是用习惯了红药水，但还是等你家教完回去后再用碘伏和双氧水处理一下比较好。” 陈二珂转动右眼球，瞟了林淋一眼，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摆出一贯的笑容，用软绵绵声调说道： “好~” 林淋说完，就蹲下来，接着处理陈二珂膝盖上的伤口。 此时的林淋才注意到，陈二珂右膝盖的伤口其实有点严重，应该是被小石子划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依旧在往外渗着血，有点点沙粒嵌在里头，看起来就十分的痛。 “你不痛吗？” 林淋情不自禁地抬头上望，却被两道美妙的弧度遮挡了视线，意识到这角度有点下流，于是又连忙低下头。 “啊，还好吧，能忍受得住。” 陈二珂低头看着林淋奇怪的举动，也没多在意，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是吗……” 话语中的坚强和陈二珂平常娇滴滴的形象之间的落差令林淋有点惊讶。 ——不过这大概才是陈二珂同学本来的样子吧…… 没再多想，林淋开始专心地处理伤口。 “我要先用棉签弄掉沾在上面的沙子，可能有一点疼，陈二珂同学你忍着点。” “嗯。” 听到陈二珂的回话，林淋拿出棉签，轻轻地伸过去，触碰伤口。 “嘶~” 结果刚弄下一颗小沙粒，上方就传来陈二珂倒吸一口凉气的细微声音。 然后注意到陈二珂的膝盖微弯，接着就感受到一股重量和些许柔软的触感从头顶传来。 “不，不好意思林淋，我这就起来……” 似乎是过于强烈的疼痛让陈二珂的膝盖发软，一时不稳，弯下腰来用手扶住林淋的头，以此保持好平衡。 “没事，就这样吧，让陈二珂同学忍着痛站着处理伤口，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从颤抖的嗓音中听出的不仅有歉意，还有抑制不住的痛苦，林淋意识到之前的云淡风轻，都只是女孩强忍着痛楚没有表现出异样而已。 林淋更加小心翼翼地拿着棉签，十分轻微地将沙子一粒一粒挑出，以免给女孩带来更多的疼痛。 “……林淋，你书包为啥会有这些处理伤口的东西呢？” 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陈二珂扶着林淋的头，起了一个话题试图让对话膨胀。 “额，其实是我之前摔过一跤，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买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用上……” “呵呵，那林淋你要感谢我让你没有白费功夫呢~” 从上方传来女孩的一阵轻笑。 “唔，那我就替它们向陈二珂同学说一声谢谢吧。” 林淋顺着话题，搭上便车，让半吊子的对话接着延续下去，好让女孩不要过分关注膝盖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 “瞎说，创可贴怎么会这么想呢？” “能有幸贴在美少女的肌肤上，我觉得它们一定正心存感激着。” “哈哈哈，林淋你好搞笑啊。”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哪有这样的……” …… 乏味的台词支撑着空洞的对话，让彼此的交流断断续续地苟延残喘，二人就这样一搭一唱地聊了有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陈二珂突然没有回话了，林淋有点奇怪，但没有抬头，只是疑惑地叫了一声。 “陈二珂同学……？” 顿了顿，夹带着些许不知名的情绪，陈二珂轻柔的话声从上方轻飘飘地落下。 “……林淋，你刚才为什么要叫住我呢？” “书包里正好有药品，眼前又有一个受伤的女孩，况且还是一个部门的同伴，基本上任何一个正常男生都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吧？” 林淋总算处理好沙子，正在涂着红药水，随口回道。 “……” “正常男生吗？……” 呢喃了一句，陈二珂又不说话了。 沙子也挑干净了，林淋也不再强求这比匍匐前进更慢的对话继续残存，就安安静静地拿出红药水，准备涂上。 等到终于涂完红药水了，林淋撕下创可贴准备贴上，却突然感觉到，陈二珂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啥意思？摸我头干啥？ 林淋拿着创可贴的手指头一僵，满脸困惑，但由于能够用来探查的脑袋正处于陈二珂的股掌之中，林淋也无法抬头投去疑惑的视线。 没等林淋理清头绪，轻柔的嗓音顺着被揉动的头发，流入林淋的耳中。 “谢谢你哦，林淋。” ——这是代表着谢礼的意思？但我可没期待过这种摸头杀啊…… “……不客气。” 不知该如何作答，林淋姑且应了一声，将心神从女孩手上的温软以及咫尺间摇曳的衣角收回，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很快，贴了三张创可贴，勉强将陈二珂膝盖上的伤口覆盖住，林淋拍了拍手。 “好了，陈二珂同学，你试试怎么样？” 陈二珂慢慢将手从林淋的脑袋上移开，最后时刻还意犹未尽地又摸了两下。 ——喂，适可而止啊…… 林淋无语地蹲着，等陈二珂站稳了，才立起身子，直面陈二珂笑意吟吟的脸蛋。 “嗯嗯，没什么大问题，比刚才要不疼了一点。” “那就好……” “林淋真是厉害呢~” “只是简单处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林淋好温柔，都没怎么弄疼我的说。” “……” 林淋抽了抽嘴角，看着陈二珂面不改色的神情，无法分清她是否故意用这般带有歧义的说法。 “那也不早了，耽误你这么多时间不好意思，陈二珂同学还来得及吗？” 莫名感到些许难为情，林淋在避免视线焦点相会的情况下，斜眼看向陈二珂。 “嗯，没事的，今天我打车过去，还有一点时间……” 也许是注意到林淋的不自在，陈二珂的笑容变得更加闪亮，灿烂程度高了三成左右。 “而且是我要谢谢林淋呢！” 这番话语的语气以及脸上的笑容都过于夺目，使林淋的焦点重新汇聚到陈二珂的脸上，偏移不了目光。 明明嘴角翘起的弧度、眼睛眯起的方式都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但林淋却觉得，此时的这般笑容却显得更加耀眼、动人。 “那就再见吧？” 在陈二珂满怀着笑意的注目下，林淋试探着说出告别的话语。 “嗯姆~”岂料陈二珂沉吟一声，犹豫了一下，转而低下眉梢，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说道，“可是这离校门好远耶？” 林淋打了个冷颤，一股不妙的预感从颈背附近攀援而上。 “所以呢？” “所以可不可以请某个同伴同学，扶我到校门那呢？我的膝盖还痛痛的……” 陈二珂忸忸怩怩地说道，中途还难为情地扭了扭身子。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林淋一头雾水地看着前后反差巨大的陈二珂，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促就了她现在才开始塑造落差的萌点——就是看起来有些过于勉强。 心中的疑问不断扩大，但感觉即使发问，也会被陈二珂以“不行吗”轻轻带过。 林淋叹了口气，放弃追问，挠了挠脸，按着少女的剧本念出台词： “那走吧，我扶你到校门那。” “好耶，谢谢林淋。” 陈二珂拍着手，以娇滴滴的语气道谢，显得毫不心虚，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掺杂着任何一点恶作剧的意味。 ——我再次认识到，女生们都是天生的演员…… 心底感叹了一句，林淋走到陈二珂身旁，无可奈何抬起右臂。 陈二珂毫不犹豫地抓住林淋伸出的手，将身子的一半重量倚在林淋身上，丝毫不顾及彼此之间的肢体接触。 但悲哀的是，即使此时大量触碰到女孩子的肌肤，林淋的血管与脉搏也并未迸发出强烈的感动或者悸动，只有一种仿佛被食rou动物盯上的感觉，让林淋背脊微微发凉。 偏过头，看向正睁着大大的眼睛仰望着他的陈二珂，欲言又止，但林淋还是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只是带点无奈地说道： “站稳了吗，我们走咯……” “好，走吧，我们先去买面包吧？我还没吃饭呢~” “说起来，我好像也没吃。” “那一起买吧，我推荐一个超好吃的面包给你！” “……算了，等送你到校门口，我再回来吃饭吧。” “啊？可那个面包真的很好吃哦！林淋你不吃肯定会后悔的。” “吃面包吃不饱啊……” “那你留着明天当早餐吃嘛。” “行吧行吧。” …… 贴在一起的二人维持着这种五分钟之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的无味对话，慢慢地向着校门外走去。 唯一让林淋印象深刻的，是陈二珂那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独特口吻，仿佛千锤百炼一般。 若不是紧贴在一起的肌肤传来温热，能够感受到些许黏性，得以让林淋不至于对二人对话的立足处抱以异样和不安。 直到校门口，林淋扶着陈二珂坐上网约车—— 林淋没有询问为什么陈二珂平日里要带着假面。 陈二珂也没有向林淋解释为什么她会被找麻烦。 二人就这样，挥了挥手，向彼此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