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极恶人格(上)
子时三刻,神里屋敷。 一只全身没有半根杂毛的雪鹤在啄食被剁成碎块的尸体,鲜红色的rou还冒着热气——显然它的主人刚被切死不久。血水刚刚没过雪鹤的双脚,并缓慢上涨,但它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新鲜的食物上,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这类嗜血的雪鹤口味很是挑剔,稍微久置一点的rou都不会下嘴,因此它在这万尸坑上方盘旋已久.才在坑底找到符合要求的人rou。 腥臭味的血水已到了腿部的四分之三处,在即将接触到羽毛的一刹那,雪鹤惊叫一声,振翅而飞,带起几滴血滴。 烈阳星的光芒在普照另一半球,以至于天空一片黑暗,看不到希望。归云有些茫然地观察四周地形,这里不似南天门平坦,也不似天荡山险要,但有一点三者相同,那就是——尸体遍布,他凝视着半里外的大斜坡,心里有说不上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这里他肯定来过,最关键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腿忽然一沉,归云踉跄了半步,低头一看,脚下被削掉半个脑袋的死人突然诈尸,紧紧抓住了他的腿,脑袋切面平整,看样子是一刀干净利落解决,糊化的脑部组织混着蛆虫从断口流出,归云一阵恶心,一脚踩碎它的头颅。 心里的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归云察觉到不对,撒开腿就跑,奇怪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神速、仙人形态、空间跳跃就像卡壳了一样,怎么都使不出来,他顾不了这么多,现在他要做的只剩下一件事——逃跑! 身后传来物体在粘液里蠕动的声音,归云回头望去,他看到他们从血泊里爬起来,那些死不瞑目的人,那些被一刀致命的人确量地向他走过来,他们的手像爪子样弯曲着,他们的脸不再木然没有表情,而是充满了恨意,复仇的火始让他们脸上恢复些许生气,学步的孩子在母亲身边跑着,中年人搀扶着年老的父亲,他们脸上同样都流露出仇恨的表情…… 被屏蔽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这里是巨灵关,是地球最大的屠戮场,而追着他的人都是他曾亲手处决的平民! 那些行尸的速度诡异的快,须臾之间就追了上来,归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带着腥臭味的呼吸,尸气,光是被呼到就可够喝一壶了,再拖延下去只有死路一条。“cao,跑不过我还打不过?既然你们都想死第二次,那我就成全你们!”归云刹停步伐,在沙地上拖下一条长长的印记,正欲抽出腰间的唐刀来个回首掏,刀刃却死死卡在刀鞘里,纵他有万斤之力也拔不动分毫,趁此空隙,已有两只行尸扑了上来。“cao!”归云大骂一声,临时改用体术应对,利用行尸同时腾空的瞬间,抬起左肘直接击碎左边一只的颞下颌关节,余力强行改变了它的方向,和右边那只撞在一起。 几乎是同时,脚下沙子一松,归云察觉到不对,一步高高跃起,只见沙地里钻出来个蒙头人(指把头完全罩住),双手都戴上了铁爪,直掏向归云的裆部。归云下调重心,骑在他肩上,双膝一转,将头颅硬生生扭下来,guntang的鲜血从脖子喷溅而出,染红了归云的征袍——是个活人,这么恶毒的潜伏方式和偷人手法,是江家人无疑了。 借助跃起的短短两秒,归云看清了四周的形势:凡是留了躯干的死者,现在全都诈尸了,拖肠带头地包围过来。归云心中暗骂这群阳奉阴违的痿狗居然会手下留情,给他们留了全尸,要是听他的,用仙术轰掉,哪会有这么多鲜粽子! 没有暗仙人形态,归云没有把握能在漫山遍野的行尸围攻下全身而退,走才是上策,他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行尸最少的西边,松开江家人的头,转身就跑。 脚踩的沙子下,尽是趋近腐烂的尸体,稍微受点挤压就冒出发黑发臭的血,尸体上长出了绿得人发慌的植物,它们流的不是树汁,而是血…… 腐臭味已到了令人空息的地步,眼前的景象忽然清晰——万尸坑!顾名思议,这里全是尸体,高处尸体渗出的血流向低处,在坑底汇聚成一泽粘稠的血潭,里面还漂浮或堆积着残肢缺体,看上去简直就像一锅大杂烩——但恐白只有乌鸦和嗜血雪鹤才会这样形容。 归云转变方向,开始沿着坑边跑,这里尸气冲天,能很好掩盖他的气息,但他太想当然了,万尸坑,怎么会没有鲜粽子? 果然没走两步,一只无情铁手抓住他的脚踝,顺势将他掀翻在地,归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击,他和行尸就滑入了坑中,血水开始翻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吸入黑暗的深渊…… 归云从书桌前惊坐而起,冷汗浸湿了内衫,紧紧贴合在皮肤上。他想通过蟋蟀的鸣叫推算时刻,但传到耳朵里的,只有发眩的嗡嗡声。 怎么回事……注意力无法集中…… 归云扶着头艰难起身,刚走出一步就摔在地上,他撑住地面,想要爬起来,但神智不断散失,就连发出指令都做不到,相反,身体做出的反馈是从虚空里拔出刀,他的本意,不过是爬起来……
归云立即意识到这是第二人格在占据躯壳的主导位置,而精神意境内早已漆黑一片,哪里找得到极恶人格的具象化。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多么天真可笑,本性,又怎么封锁得住呢? 下一瞬,归云传送到了隔壁绫华的房间。这个纯真无邪的小女孩,依旧沉浸在她的美梦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极恶人格驱动「归云」的身体一步步走向绫华,刀架在了她的咽喉处,再需一秒,她就会死于亲近之人手下,而本体具象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住手!”归云怒喝一声,精神意境被撼动了一下,随后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手中。他立即咬破舌尖,一股甜味顿时充斥口腔,极恶人格——他的本性,尤嗜血,这才短暂将其压制住,但究竟是多久,归云也不清楚,他不敢心存侥幸,刀下是他最重要的人,甚至比自己还重要。 他没有稍作停留,当即传送到后院,将刀划向左手的手腕……鲜血顺着皮肤的纹络滴落到白色的衣襟上,绽开,犹如黎明中的花朵。见了血,归云才逐渐恢复清醒,但这只是扬汤止沸,只能短时间压制,要想长期高枕无忧,必须釜底抽薪——他需要杀人,从中获得沾血的愉悦——但绝不能是「她」,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