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开再逢君

    秋落迎冬，雪飘时未曾逢郎。

    一年前……

    绫华学着归云的样子站在围墙上，但狭小的立足空间却让她站不稳脚跟。“归云先生，你是怎么做到这里都能如履平地的？我感觉我随时都可能掉下去啊！”

    “放心，有我作保护。我的本体是鹤，最擅长的就是平衡，这点小地方还是可以站住的。”归云的双臂一直护在绫华周围，但这并不能给予她实质性的安全感。绫华越摇越晃，最后竟脚下一滑，倒在他的怀里。在撞上他胸口的瞬间，绫华很清楚地感觉到，归云的心脏竟立即停止了跳动，当她抬起头，却看见归云自脖子而上的皮肤由白变红，就像玻璃瓶被红墨水逐渐灌满一样。绫华见状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吗”归云给自己来了两巴掌以恢复荔枝，许久才说：“没事……没事，我们……还是先坐下吧，头一次平衡训练摔了很正常。”

    “正好，八重堂新出了一本轻小说。”

    雪，不知何时静静飘落。绫华玉洁的容颜经过如柳絮纷飞的落雪衬托，让她清新脱俗的美上升到了绝世的高度，甚至以定力著称的鹤仙都乱了心神，归云的目光不时定格在绫华的侧脸上，全然忘记手里还拿着说是和她一起看的轻小说。“好美的你……啊不……好白的雪。”归云脱下外袍为绫华披上，打开折扇挡住风雪，并细心地拾掉粘在她发丝上的雪花。

    “雪中美人，可真是一番风景。”

    一年后的深冬。今天不是朝祭日，所以「鸣神大社」格外冷清，绫华才得以走出后院放松一下，此时正孤单地靠在栏杆上。独赏山水一片银装素裹的奇景。天气很冷，却没有人为她披上外衣御寒，雪很大，也没有人会为她挡住落雪，更没有人替她拾去发然间附着的雪花。她直到真正经历分别，才切实体会到「盼君不见」的思念之苦。

    原来，那个什么困难都能轻松解决的神明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天天跟在身后的护卫也真的会有再难相见的那一天。

    「晴云胧月夜，亲执如雾，心野唐迷恋羁旅」，这几句诗词是绫华在归云将要离开的那天夜里即兴所作，而现在更成了她真实的内心写照。

    “我的爱恋之人，现在却仍在羁旅异乡，连想写予他的书信，都不知该往哪里寄送。”

    冬去春来，花开时亦不见君。

    又是樱花开放的季节。片片樱花在风中婀娜着，那飘零的红晕依旧含情脉脉。空气中浮动着稻妻绯樱花特有的淡淡清香，令人不禁心生愉悦之感。

    每当这个时候，稻妻都会举行一年一度的樱花祭，人们在绯樱树下赏花、玩耍，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

    一棵棵绯樱树下，游人如织。古典的油纸伞，明丽的和服，踩出清脆声响的木屐……欢声笑语中，樱花的精灵独自起舞，恬静而优雅。

    櫻瓣片片飞舞飘落，伏于伞面，栖息于脚边，沉睡于湖畔，落于树下忧思少女的肩头——她便是已经卸下「白鹭公主」名号的神里绫华。

    她的欢笑，她的泪水，她的孤寂，她的伤痕，她的单纯，她的恬静，她的沉默，都流于世间……

    自从社奉行被抄家后，他们便躲进「鸣神大社」获得八重神子的庇护，但每天依旧提心吊胆，怕前来朝祭的九条裟罗发现端倪。托马留在木漏茶室养伤，神里绫人除去协助八重神子的民事工作外，每天还要为调查「眼授令」内幕忙碌。这样一来，便再也没人能有闲情逸致来陪她。

    而归云，他在表白过后当夜悄然离开就杳无音信。绫华偷偷写了很多次信，却连他在哪都不知道，何谈寄出去？

    可那晚心动的感觉，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生命中平淡如水的日子，因为爱而甜蜜，因为感动而温馨，也因为想念而苦涩。

    他们一起走过了火热的夏天，相爱在纠结的秋天，但寒冷的冬天和茫然的春天，却只剩她一个人度过。

    因为他，有了一份无边的思念与无奈。也许，过往太美丽、太真实，让她有一颗偏执的心，无法释怀。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回来陪你看樱花。”归云曾这样向她许下承诺。可如今，全城的绯樱树皆花满枝头，却依然不见昔日花雨中看书少年的身影“樱花已经开了，归云先生。但你在哪……哎哟！”绫华自顾伤感，却迎面和向她这边走来的行人撞上。绫华边说对不起边自觉地让路，那人却不依不挠，反而将她拉住，说：“这位美丽的小姐，看你眼神飘忽、眉头不展，是在思念什么人吗？”他虽很高大，但将戴着的斗笠压得极低，看不到面部表情，只听见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绫华觉得被过度冒犯，没好气地说，“先生，撞到你是我不对，但你的问题涉及隐私，恕我无可奉告。”“哼，好，那我不问就是了。”那人冷哼一声，脱下斗笠，“不过那个人，好像和我熟得一匹，你说对吗，亲爱的……”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温和，绫华也终于看清了他英俊的面庞——他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盼而不见的归云！绫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投入归云的怀中，积忍了半年的泪水在恋人重逢的这一刻尽数倾泻。归云一边帮她擦掉眼泪，一边用钢铁直男的话语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再哭就不好看了。”

    “你这大半年都去哪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想写信都不知道该送往哪里。”绫华尽管是在责怪，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喜悦。归云苦笑着说：“我跑海祇岛给人打工去了。本来我也想联系你，但路途遥远，城内外戒备太森严，别说眼线，连苍蝇都进不去，最后只能作罢。”这不是实话。凭借接近完全体的「凤仙人」形态，别说出入稻妻城，又或者让他在天守阁顶上唱、跳、Rap、篮球，甚至在千手百眼神像前向雷电将军展示他练习时长两年半的舞技，他都能保证全身而退。但是他还是不能在事情没有转机之前就偷偷回来，因为他害怕，害怕像现在这样，一见到绫华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归云在珊瑚宫时，不停地让自己保持工作状态，直到精神力即将耗尽才浑浑噩噩地睡去，醒来后又继续投入工作。因为一旦他在清醒时闲暇下来，那个略带羞涩的美丽少女就会立刻占据他的一切思想。

    两人挑选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在长椅上叙旧。绫华靠在归云的肩头，久违地听着她最喜欢的故事，归云则抚摸着绫华柔顺似水的淡蓝色长发，眼睛散发着从未见过的光芒。

    他们此时不是人间的神明，不是名门贵族的千金大小姐，只是一对普通的恋人，在树下共赏烂漫的樱花。卸下所有光环，从远处看上去，好像他们也成了美景的一部分，是那么的不引人注目。

    三月，是花开的季节，在粉红色的樱花树下，有一个人手牵，有一个人陪伴，是这人生最大的幸运，青葱的岁月，佳人有约，美好的时光里，去书写属于自己的人间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