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夺舍
当一个人的愿望强烈到一定程度时，神明便会向他投下目光，给予其实现愿望的能力，即为「神之眼」。——《天地万象》 “所谓那什么——「神之眼」，本质就是神授予凡人使用元素力的「权限」，什么目光，都是美化罢了。”同为神级强者，归云早就对此类知识了如指掌，所以一直在吐槽，“雷电将军可真够小气的，居然只开放一种元素力。在我们那个世界，别说元素，就连仙家法术、成神之法都是完全开放的，不过这后面也成了天庭和人间开战的理由。” “所以说呀，将军大人的限制也不是没有道理。”绫华指了指前面的一户人家，“委托地点到了，我们去看看。” 在门口张望已久的妇人立刻迎接了上来，握着绫华的手连连道：“神里小姐，归云先生，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冈村先生现在怎么样了？”绫华寒暄了几句后问道。妇人倾诉道：“我丈夫他武功了得，经营了一家小有名气的武馆，生活也算滋润。可是在他被收缴了「神之眼」后就一蹶不振，武馆也因此倒闭了……但不久前，他又突然来了精神，发了疯似的练剑，四处跟别的剑道家决斗，为了胜利甚至不惜痛下杀手！我丈夫以前根本不会这样的。而且他的眼睛，越来越像另一个毫不相干的旁人……” 正谈论间，妇人将二人带到满是假人木桩的后院，一个体型健硕的中年男人在其中来回穿梭，直接无视了他们的存在。妇人十分担忧地说明道：“那就是我的丈夫。你见多识广，请看一下我丈夫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归云左眼镀上一层六芒星花纹，简单扫描冈村的身体，神情逐渐冷峻，低声自语道：“难道是——鬼上身？”“不可能吧，冈村先生身上也没有你给我科普过的症状啊。”绫华学着归云的样子眯着眼睛观察，却看不出所以然。归云用更低的声音解释道：“所以我说你不认真听讲。那可不是普通的上身，而是更为霸道的——夺舍。现在我估计，冈村也差不多挂了。” 妇人听了，扑通一声在归云跟前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求求您一定要救我的丈夫，这个家就靠他了！求求您，我给您磕头了！”妇人正要磕头，归云不耐烦地握紧拳头，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将她抬回站立状态。 一道分身悄无声息地从归云身上分裂后瞬间消失不见…… “不要动不动就跪跪跪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救人的事我已经叫了行家，但还要看冈村的命够不够硬。”归云对这些麻烦的礼节很是排斥，以至于他说话的音量高了几度。 冈村忽然一惊，手中的剑随之掉落在地，他慌乱地朝远处正在聊天的少年看去……眼神中略带恐惧…… “归云先生不会驱邪吗，为何要麻烦「鸣神大社」的巫女呢？”凭他们的默契，绫华大概清楚归云所说的「行家」是谁。“有个成语叫「师夷长技」，我正想看看她的手段。”代表着最极致的黑暗，驱邪这种小事对归云来说不过是爆发一下黑暗之力的功夫，他只是好奇，那只拔除了无数灾厄与邪祟的狐仙，所用的是仙家法术，还是—— 妖术…… 夜幕降临。“咚咚咚——”后门的敲门声在这时响起。绫华打开门：“阿幸——啊，八重宫司大人！您怎么来了！？”八重神子微笑着道：“那还得问你那位大聪明。”说完大步走进屋内，用她那摄人心魄的声音抱怨道：“哎呀，小家伙，有什么事不能用分身在路上就说好，非得到本体这里才亲自讲明呢？我可是最讨厌卖关子的人了，害得我火急火燎赶过来。”归云眼神示意她看向屋外在台阶上坐着休息的冈村：“以你的能力，应该不难看出来。”八重神子的真瞳显现，原本妩媚的神色霎时变得严肃——“夺舍？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妖能做到，我明明已经禁止了，怎么可能！” “宫司大人，有什么办法吗？”绫华关切地问道。“办法肯定是有的，别那么紧张嘛。”八重神子又恢复了以往的轻松，“首先，小家伙，你得想办法把他控制起来。” “这个简单。”归云抄起板凳朝冈村走去。“嘿，哥们，看过来。”随着一声巨响和惨叫，归云左手抓着一根凳子腿，右手抓着冈村的小腿拖回屋内。 八重神子对归云的方法有些惊讶，无奈地说道：“怎么把他打晕了，唉。想办法把他弄醒，我要确保他的精神是活跃的。”“早说嘛。”归云将冈村固定在椅子上，又抽出血红的丝线以某种手法缠绕住他的全身，最后在墙上用铆钉钉住，形成一个诡异的阵法。“哦，他的家人都安顿到别处了，待会你可以随意发挥。”归云双手结印，“看好了！仙法-雷光激神！敕！”满屋子的丝线刹那间炸起紫雷。 又是一声惨叫，冈村猛然惊醒，下意识想要挣脱束缚，可看上去细细的丝线却将他死死捆住。“你们这是作甚？快放开我！”不知为何，冈村的声音有些颤抖。八重神子邪魅一笑，背后探出九条狐尾，用招魂幡轻轻挑起冈村的下巴，幽幽说道：“在狐狸面前露出破绽，可是很致命的哦！” 冈村的额头忽然亮出一片灵狐印记，袭至的剧痛让他连声呻吟，不停挣扎。可他表现得越痛苦，八重神子的笑容便越发冰冷。现在的八重神子，已掌握了稻妻妖界的话语权，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她，绝不允许夺舍此等残忍之事发生在「人」这个脆弱群体身上。“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毛头小子不想混了，胆敢触犯我立下的禁忌！”八重神子的狐瞳完全蜕变，四株杀生樱分别出现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连接成矩形方阵。谁都能看出，平日里温和的宫司大人现在要动真格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冈村突然大吼一声，满屋的丝线寸寸断裂，他没有犹豫，飞身夺窗而逃。归云反应很快，立即追了上去。绫华也想紧随其后，却被八重神子拦住。 八重神子捡起一根断线，纤手有些颤抖：“我还是来晚了一步。那个男人他——死了。或者说，被完全夺舍了。跟紧我，你出了个三长两短，那小子就跟我成仇人了。放心吧，小家伙的气息可逃不过我的感知。” 冈村半瘫在树下休息，正为自己夺舍成功又逃出生天而沾沾自喜，心想：速之凤仙人也不过如此！突然，他感到哪里不对劲——这夜，为何这等寂静？别说流水犬吠，甚至连虫鸣都没有！简直可以用「死寂」来形容…… 心中的恐惧在急剧放大，冈村暗道不好，拨开腿就往远处跑。苍凉的月光洒在肌肤上，看上去就像死人一样白……冈村近乎发狂地沿着木梯奔跑，却听不到脚步声；胸口明显起伏，又没有听到应该很急促的心跳声…… 静，静得可怕…… 终于，冈村的身体到达了极限，停在溪边大口喘着粗气。还没调整好状态，一股寒气袭来，令冈村浑身颤栗。“跑得挺快嘛，继续窜啊。”故意的声音在耳边道。冈村惊恐地回头，粉色的倩影瞬闪而至，一掌击在他的胸口，刚刚稳定的魂魄被直接与rou体分离。 可魂魄的应变能力非常强，拔出背后的双刀，凭空借力斩向还在缓冲的八重神子。“万象星瞳-斗转星移！”时间停滞了一瞬间，下一刻，归云和八重神子的位置发生交换，用一柄太刀死死架住离他不过几寸的双刀。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是你。我们换个地方打，凯文……”归云咬着牙说道。双方几乎是脸贴脸的程度，归云早就认出这只灵体是他的老对手——战天神位之一，武痴凯文。 凯文冷笑一声，同归云传送到别处。 “嘭！”归云一记重拳溪流，溅起一片高高的水花。经过简单的交手，他们都摸清了对方的功底，现在，凯文选择了躲在暗处。归云心里明白，他想利用空间折叠偷袭，可今非昔比，他的阴谋怎么可能还会像以前那样容易得逞？ “心随神静，刀以神指……”归云闭上眼睛，双手结印。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波动，凯文一直在等待的「破绽」就是现在！手中双刀亮起红蓝色的光芒，凯文毫不犹豫地现出真身——“诛恶散魂！” “急急如律……不讲武德，想偷袭我？！”归云突然中止敕令，拔刀迎向正好冲出的凯文—— “奥义-暗影瞬杀！”六道残影布好阵法，同时锁定目标。“拔刀，斩！”火、冰、雷、风、暗、光六种元素剑气形成一个「杀」字一齐斩出。凯文想过再次逃走，背后却已经被贴上一张符箓，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硬承受住归云的一整套仙技。 “这一箭，碎裂星辰！”归云进化成「速之凤仙人」形态，拉满凤翼弓的弓弦，面对天神级别的对手，他必须使出必杀之一——「贯星之矢」才能将其完全抹杀。银色箭矢化作振翅欲飞的凤凰，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片白狐之野，以百鸟朝凤之威，贯穿浩瀚星辰——「贯星之矢」，此即速之凤仙人的最强仙技！ 光芒褪去，凯文的灵体支离破碎，挣扎着坐起来，而归云还不打算收手，又补上一箭将他钉在河床上。“天上的狗，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安息吧。”归云驱动仙术，箭矢开始吸收凯文残存的魂魄。 凯文剧烈咳嗽了几下，说道：“我还以为你也被天理那个老妪掐死了呢，没想到你居然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还打破了我的再生计划。你啊，就是个不安分的小鬼头。” “连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吗……”归云不禁默然。他和凯文也算是人间和天庭的战力代表，在这个维度居然先后败在天理手下，那么按照相对性推算，执掌一方的雷电将军又会如何？自己的能力真的能与她抗衡吗？ “喂，小鬼头，在我消散之前，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凯文用仅余的力气说道，“你来到这个维度也很久了，你难道就没想过……” “归云先生——你还好吗——哎，你没事啊！”绫华在这时淌着水深一步浅一步地摸索过来。归云连忙扶着她嗔怪道：“水里湿滑，别摔着了。元凶是交手多次的老对手，临死前叙叙旧罢了。” 凯文很清楚地看见，当这个女孩出现的那一刻，面前这屠人无数的少年，竟在一瞬间完全收敛住杀气，恢复了白天时的出尘气息，而这般关切之语，绝不是他认识的脏话谈吐自然的归云所能启齿的——一切都因为那个女孩而改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归云重新面对凯文，郑重地说道，“在这里我有新的人生、新的牵挂，何必再跟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狗拼命？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杀戮，我想清闲。” 凯文仍记得当年刚晋升成为人神的归云所说的话语——「我即是黑暗，存在的意义无非就是杀戮」。现在，倒追求起了清闲，显然与他的誓言不符。又看他与半路杀出的女孩已超过朋友的距离，一抹秒懂的微笑不自觉地勾起。“呵，我明白了。作为敌对方，我为凡人少了近乎最强战力而庆幸，但……” “同时也作为比你多活几千年的老前辈，我也为后生追求人生而感到欣慰。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追到……”话还没说完，凯文的身体消散成发光的因子，融入箭矢中。 归云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还好他没能讲出最后几个能让自己当场社死的字眼。归云扛起冈村已经发硬的尸体，说道：“已经死透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葬礼够我们和那只狐狸忙的了。” ………… “归云先生，你那时说的「新的牵挂」，是什么意思呀？” “嗯……你猜？猜对了我也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