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余姓贱奴

    刚打了人家的人，不管那南掌柜是威胁还是真有这个实力，就他们目前情况下还是不敢对上的。

    看着储熙发愁的在街上溜达，小叶也烦躁：

    “要不咱们把禹城的工人带过来？”

    “不行，都太土了，年龄也大，说话跟不上，教的教不会，起不到好作用。”

    难道她真要走这不得已的一步了么？

    “你的想法是什么？”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逗闷子，两人已经互相很了解，小叶从她眼神中读到了她还有但不是很理想的办法。

    “买人，可我一直不想这么做，感觉跟犯罪一样。”

    她受到的教育以及人生观价值观都很根深蒂固，不是很能接受买卖人口一说。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人活的都不如王素手里的那只猫。

    “熙熙，我们不买，那些人也会被别人买走。”

    小叶早就知道，她脾气虽然坏，又懒有馋，还一身臭毛病，但却一直很平等的对待、尊重遇到的每一个人。

    “也许，我们买来的人比他们被卖去别处活的更好呢，而且，你买十个人还有可能花不到一百五十两呢？”

    “真的，这么便宜？”

    他们一路走了这么远，逛了那么多地方，就这人伢子市场她从没去过，也没做过了解。

    “下午我们就去吧，你不是说时间很紧吗？”

    小叶鼓励着她，他不愿意看她总是失望。

    “好。”

    第一次看储熙这么乖的回应他，小叶心里还是挺不一样的。

    回到铺子里，饭是大忠走到另外一条街买回来的夹rou饼子，就给她买了桶果汁儿，其他人都喝的白开水。

    天天花钱没有收入的众人，心里都没底的很，就怕哪天储熙忽然站出来说没钱了，都花光了，毕竟这事她不是干不出来。

    马车快到城西南角了，他们才看到一路问过来的人伢子市场。

    留下大忠看马车，小叶出示了官身黄书，带着储熙走了进来。

    这买卖人伢子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至少她储熙和大忠这小老百姓是不行的。

    说是人口市场，其实就是一片空地，有三五间简易搭棚供买家做询问使用，再就是有两张办理手续的长条桌子，剩下的就是十几个手拿棍子长刀打手模样的人。

    人伢子们分开了男人和女人，男人这里又根据年龄、长相分了四堆儿。

    黑压压一片得有百十个供人选择的男奴。

    她和小叶走过哪里，哪里就一片乞求的眼神，尤其那些年龄大的，看的储熙心情很不好。

    第一遍走过时，她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他们，再走回来，她直视上那双眼睛。

    忽然，那人走出队伍跪了下来：

    “大人，求大人带走小的，求大人带走小的。”

    一鞭子也抽了过来，到了那人胳膊和后背上。

    “狗屁小的，你也配，贱奴。”

    一个长相凶恶的打手恶狠狠的冲他吼完，又冲储熙和小叶笑着点了下头，哈了个腰：

    “公子，是这小子没规矩，冲撞了贵人。”

    “求大人带走贱奴，求大人，”那人依旧低头跪在地上，胳膊上抽了个血印子动都没动。

    储熙没理他，二人慢慢走到搭棚里，才跟个打手说，把那个刚才跪着的叫过来。

    打手过去，直接把他踹出队伍，说了句什么，他大跑着过来，三米远就跪下，一直爬了过来不停磕着头。

    “求大人带走贱奴，求大人...”

    “抬起头来。”

    那两个字太冲耳朵，储熙不想听到。

    年轻人抬起了头来，眼睛里有泪但没有落下来。

    身材中等，年龄跟大忠哥差不多大小，相貌没有突出的地方也不让人厌恶，属于扔在人群里就看不到的那种人。

    一身黑色老粗布短打扮，好几处已破口，上衣卷至手肘处，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新旧鞭痕。

    “你认识我们？”

    年轻人和小叶都一凛，小叶惊的是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们被认识；年轻人眼神一暗，赶紧合盘托出：

    “只见过二位大人一次，只一次，大人相貌出众，所以，所以......”

    “在哪里”

    “南风巷，门口的拐角处。”

    听他语调看他眼神，储熙感觉这并不是他愿意回忆的事。

    “我不喜欢一直问问题，把你认为我该知道的说出来，不用说什么奴。”

    储熙不耐烦的说道。

    “是、是，大人，小的，小的和小的弟弟两个月前被南风巷买走，小的不值钱，就十两银子，小的弟弟才十二，长的，长的还行，三十两，后来他们发现我身上有伤，更不值钱，就让小的过去做粗活，小的，小的就看到有龟奴拿鞭子一直打，打小的弟弟，没忍住，就跟那、那龟奴打了起来，那天傍晚就，就又被退了回来，在门口看到了两位大人。”

    他这么说着，储熙回忆着好像还真有点儿印象，边上是有人瞅着个人骂骂咧咧的。

    “在这之前呢？”

    “小的是孛州岳亭郡桑城县人，家里有个桑园养蚕卖蚕丝，五年前，那年很多地方受灾，蚕丝大涨，小的那叔叔汇同里长说我父亲偷了爷爷留给他的传家玉壶，那壶本来就是留给小的家的，最后府衙里也不知谁得了玉壶，抓了小的父亲，三天，就三天小的父亲就死在了府衙，没有伤，是被毒死的，收了尸小的母亲就随父亲一道走了，小的外祖是个私塾先生，就母亲一个女儿，也，也去了。”

    眼泪不等掉下来就被他擦去，不等掉下来就擦去。

    “小的，小的才十三，就被叔父给卖了，后来小的逃了回去找弟弟，因为桑园的缘故，弟弟还活着，但天天被他们的几个孩子打骂，那时候冬天，我找机会往桑园里放了火，趁他们救火就带了弟弟逃了出来。”

    “当时，小的，小的不满十六，没有自己黄户，更没有亲人给证明开黄户，就，就一直被，被......”

    十三岁，父母死了他那叔叔应该就是合法监护人。

    “被卖来卖去？”

    “嗯，求大人带走小的，大人看着就面善，小的给您当牛做马，只求大人偶尔去南风巷时能看看小的弟弟，他才十二岁，家里出事时才八岁，什么都不懂，求大人。”

    “你第一次被卖的地方也是南风巷这种地方？”

    “是，在孛州。”

    这种悲惨的人生，真是让人心里堵得慌，估计这一片上百号人都不会有很好的际遇，活着于他们真的是艰难。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小的已是奴身，没有名字，求大人赐名，”他脸附着地浑身微微哆嗦着。

    是了，在家乡闯了祸事，有名字也不敢说。

    “家里姓什么？”

    “姓，姓余，”他颤颤巍巍的回答着。

    “你身上都哪里有伤？”

    “后背，腿，腿上，大人，不妨碍干活，小的什么都能干。”

    年轻人忽的恐惧的看着二人，这二人也出入南风巷，估计他这样的二人也不喜。

    他怕了，怕这俩贵人也嫌弃，不肯要他。

    “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小叶古怪的看了储熙一眼，这伤有什么好看的，怎么说这也是男子。

    年轻人顿了顿，跪着转过身去，慢慢的退下上衣，这后背，沟沟壑壑，纵横交错，褐黑一片，如果只把受伤部位框住，估计都猜不到这是人的后背。

    “腿上呢？”

    小叶听着有点儿气息不稳，她这是要干啥？

    年轻人怔了怔，抬了下头，感觉自己没戏了，边上不远处还传来几个打手的讥笑声。

    把裤腿拽到不能拽的位置，腿肚子往上，没一处好rou，大腿根处那一条长长的口子深的可以放只毛笔上去，膝盖处还有新伤正流着脓。

    “还能……”储熙轻轻问了句。

    “咳咳，”小叶故作干咳了几声。

    远处的嬉笑声更大了。

    年轻人涨红又涨紫的脸又是耻辱又是绝望。

    “应是能，没受过伤。”

    废了老半天他终于说完了这句话。

    一股子邪火冲击着小叶，她这是要干嘛？买了还准备留着用吗？

    “走，表哥，我们再去那里挑挑。”

    这回终于说了句正常的，小叶舒了口气，走时，他也撇了一眼年轻人，他也可怜他。

    贵人走了，那人眼泪留了下来，滴在黄土里，却也没再擦，就那样跪在那里。

    再次走过去储熙挑了六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有四个相貌出色些，几人一起共计一百一十两。

    “我就不还价了，把刚才那半个废物送给我吧。”

    她指着已经归队的年轻人。

    一直盯着他们的年轻人眼神又寄起了希望。

    看在银子的份上，对方也没含糊，直接让她把人带走了。

    起了卖身契，几人也都过来画了押，按了手印，只需再去府衙落个痕迹就可以了。

    看着马车后跟着的七人，储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自己，堕落了吗？

    “大忠哥，你去带着他们找个大车店洗个澡再带回铺子，现在就去。”

    “行，车，这车，叶公子......”

    大忠也不知道小叶愿不愿意赶车。

    “我赶回去，你去吧，”小叶接过缰绳。

    看着几人走了，小叶没有着急赶车：

    “你刚才那是干啥？问的那都是什么话？看那些伤口做什么？你个女子......”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不然他们能一分钱不要白送吗？”

    这会子储熙心情也正不好呢，瞪着小叶她吼道。

    “驾......”

    转过头的小叶暗骂，自己又是多余，活该。

    他怎么又忘记没十足把握不要反问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