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点0.46 长夜漫漫

    胡言与雯雨没有夜视能力，但是帕提米娜可是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啊。

    “真是该死，你们飞快点。”帕提米娜开始催促夜魇。

    但是地震动的蔓延很显然比他们的移动速度要更快。没过多久，他们正下方的地面也开始震动。

    紧接着，城市的街道楼房全部都开始坍塌，所有裂开的口子里都渗出了粘液。刘海基地所在的那栋大楼首当其冲，很快，它的地基就被破坏，墙面如同豆腐一样化为粉尘，地面也全部塌陷。

    “这才是真正的末世啊。”胡言也注意到面上正在发生的恐怖场面。

    帕提米娜已经没有心思关心地面了，因为许多高楼也开始倾斜甚至坍塌，而有些高楼就在他们前进的路上。

    “跟紧我！”帕提米娜冲胡言二人喝道。紧接着她便不再关心周围，双目静静着前方的情况。她的双眸微微泛起了银白色，是她发动了异能的征兆。

    帕提米娜的能力不仅可以窥探他人的过去与未来，还可以短暂的窥到一片区域过去或未来会发生的情景。利用这个能力，她可以提前预判到危险。此时，她也是依靠这个能力在复杂的城市环境里穿梭。

    但是地下的那个怪物似乎看不惯他们如此顺利地离开了。从它那庞大而恐怖的身躯上，又分离出了许多的造物。而这些造物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能飞在天上。

    “这座城市里到底在发生些什么？”酒店里，高江看向窗外。虽然黑暗的天空让外面的场景非常的不清晰，但是楼房倒塌，地面塌陷所产生的可怕动静，所有人都听得见。

    刘海倾尽了一两个月的心血，制造出的可怕之物，让这片大地都战栗地颤抖。

    自城市中心的高楼向城市的外围，腐败、污秽、畸形、丑恶不断地扩散。

    这些原本只是刘海自己经历过的恶意。但是在刘海的培育下，这些东西已经生根发芽。它们一开始在地下生长，但是现在它们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它们从地下生长而出，直至覆盖地表。

    而左伊，此时正伏在一堆乱石之中。

    她的警服已经残破，身上大大小小有着几十道伤口。直面那只怪物，左伊虽然抵抗住了海的精神污染，但是她的精神受到巨大的冲击，导致她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凝聚精神力，也就难以使用异能。

    而不巧的是，她刚刚离开刘海的所在，就遭遇了一只形态极其畸形丑恶的蘑菇怪，似乎是受到了海精神波动的影响，它的精神波动也变得十分丑恶。而且这个可怕的家伙还cao控了无数的丧尸，那些丧尸也受到了影响，同样也都变得更加畸形丑陋。刘海自始至终都在利用米戈，连米戈设计的这种生物，都是刘海散布恶意与污浊的工具。

    那些米戈，被刘海利用还不自知。

    邪恶的精神力让这一只丧尸军团的实力大幅度提升。虽然左伊仅仅依靠rou搏，成功地屠杀了整只丧尸军队。但是在斩杀了那个蘑菇怪之后，左伊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她身上的伤口没有一个来自于丧尸，全部都是那个蘑菇怪在她忙于应付丧尸时偷袭造成的。

    左伊历尽艰辛，终于击败了丧尸群。在这时，大地却开始不断震动。楼房开始倒塌。左伊虽然勉强远离了海的位置，但是依然被一块落石击中。此时的左伊已经山穷水尽，只能藏匿在一个暂时的掩体下方。

    快要死了吗。我是不怕死的，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我早就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

    但是，但是我不甘心啊。我生命的最后，不是再为了保护他人，也不是在为了维护正义。只是一个人窝囊地蜷缩在一堆乱石之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我这一生，究竟维护了什么？正义？还是我对正义的想象？

    或许刘海说的一些东西是对的。

    我作为警察，一直在努力消除罪恶。但是，罪恶真的是可以彻底消除的吗？这从地下喷涌而出的，难道就不包括恶意吗？

    现在的世界如此黑暗，曾经的世界也只是灰色的吧。

    现在才想通了这些问题，不免太迟了。

    突然，掩体上传来一阵动静。

    是丧尸来了吗，自己即将成为丧尸口中的一团血rou？

    不。我也许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如何出生，但我至少也应该有资格选择自己如何死亡。

    我要的是在保护他人的战斗中战死，而不是沦为一只丧尸的口粮。

    那只丧尸已经爬上了掩体的顶部。

    我不会死在这里。

    丧尸已经发现了左伊的位置，对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这片深沉而绝望的黑暗中，假如并没有炬火，那么我便是光。

    那一道光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是微弱。但是这道光，在那些已经习惯于黑暗的眼睛中，是如此明亮。

    光线击穿了丧尸的喉咙。丧尸扑腾两下倒在了地上。

    “原来在这里。”帕提米娜长呼一口气。

    在带着胡言二人开始逃走时，帕提米娜就分出了两只夜魇，去搜寻左伊的踪迹。本来城市那么大，根本找不到左伊的位置。但是那道光吸引了夜魇的注意。

    左伊看到夜魇的身躯，没有反抗。她明白此时是帕提米娜救了自己一命。

    此时帕提米娜的状态也不好。她既要分神指挥夜魇的行动，又要发动异能检测前方安全的路径，还要不时用黑血束缚周围构成干扰的敌人。

    “不能够让她一个人承受全部的压力。”胡言看出了问题。如果帕提米娜支撑不住了，所有人都要完蛋。

    但是，即使有胡言与雯雨的援助，帕提米娜的精神力依然在不断消耗。但是作为域值超过300的内测用户，帕提米娜支撑的时间长得可怕。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她的精神力才损失了一小部分。

    但是时间长了，帕提米娜也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而且，他们也在遭受海的精神冲击。虽然没有左伊那么严重，但是也足以造成困扰。

    异能者尚且如此狼狈，普通的幸存者此时更是哀鸿遍野。

    “mama，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小男孩看着窗外。孩子幼稚的认知还不足以让他对这些丑恶的事物产生强烈的厌恶情绪，但是那些东西让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不要看。”母亲捂住了孩子的双眼。

    “为什么，mama？”小男孩问道。

    母亲正想要回答，但是整个房间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墙上绽放出无数的裂隙，而那些污秽的东西正在从那些缝隙里拼命地钻进来。

    “mama！”男孩恐惧地把脑袋埋进母亲的怀里。

    母亲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怪物们。

    “谁来救救我们……”

    此时，天空中。

    “刘海这个混蛋……放我下去，我要……”

    “警官，你就别折腾了。现在放你下去，和把你丢进海里没有什么区别。”帕提米娜此时也没有那么淡定了。

    邪魔化的丧尸军团、漫天飞满地跑的造物，还有城市中间的那一片，依然在不断扩张的海……这几样东西加在一起，足够把整个城市生灵涂炭好几遍。

    这种场面，帕提米娜见过，但是她没有独自应对过。

    “那些绝望的普通人，等不到英雄去救他们。”

    “这个世道不就是这么残酷吗？”

    “……”

    即使一直在高强度地使用异能，帕提米娜的精神力依然能够支撑至少6个小时。

    此时的时间是24日凌晨1点。

    “停止你的异能吧。我的精神力回复了一些，可以支持一会。”左伊拍了拍帕提米娜的肩。

    “好吧，不过你可不要乱来。”帕提米娜停止了一切异能活动。

    “说起来，是不是快到酒店的位置了？”

    “你不会还想救酒店里的那些人吧？”

    “不是因为我想要去拯救他们，而是因为我知道他们需要被拯救。”

    “再见了。”左伊微微一笑，挣脱了夜魇，张开光翼直接坠了下去。

    “这个蠢女人……”胡言看着左伊下坠的身影，心中涌起了一股苦涩。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的记忆里也有那样一个人。

    光再微弱，也是光。在绝望的黑暗里，光就是希望。

    但是谁又能给光以希望呢？

    “我来拖住那些东西。”

    帕提米娜惊讶地回头，她怎么也想不到胡言会说出这样的话。

    “再重复一遍，我来拖住那些东西。”

    记忆里，那个光一样的身影，会心地微笑着，回头对着自己说道：明明内心怯懦不堪，却依然勇敢地想要守护一切，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我才不想要成为英雄。”胡言怒骂了一句，发动异能直接来到了地面上的酒店。

    胡言下去之后，雯雨在空中也呆不下去了，也嚷嚷着要下去。

    “一个个跟得了什么大病似的。”帕提米娜叹了口气，指挥着夜魇降低高度。

    “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人类是不是要完蛋了？”

    “呜呜，我不想死！”

    左伊一声利喝，盖住了这些幸存者的哀嚎声。

    “喊什么！都跟着我走，只要我还没有死，你们也不会有一个人死！”

    “你真的要留下来？一个人？”帕提米娜询问道。

    “一个人。”

    此时与帕提米娜对话的，居然是胡言。

    “我只拜托你一件事，把雯雨带走。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帕提米娜神色复杂地看着胡言。这种行为，不符合胡言的一贯作风。

    是什么促使这个男人改变了一贯的作风？她不知道，但是她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认真的。她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胡言看着眼前不断迫近的“海”，眼神中的冷静逐渐被疯狂取代。他面朝大海，竖起了一个中指。

    “像你这样扭曲丑恶的怪物，怎么会理解爱是什么呢？”

    在怒号声中，他手持烛龙，冲向了海！

    “哥哥在哪里？”

    “告诉我！”

    “他嘱咐我带你走。”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走吧。海要来了。左伊也已经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了。”

    “那个人……是哥哥吗？哥！哥！你……”

    “他选择留在那里，就是要我带你走。”

    “哥——他！”

    少女的呼喊声淹没在了海的浪潮里。

    “我做到了。”

    “依靠着毒品提供的强大刺激，我的精神还能够再支撑一段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后，我也就彻底成为了海的一部分。”

    “我感觉，我的生命，就像是起源于这片大海。现在，我回归了大海。”

    “其实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并没有善恶的二元对立。”

    “在这个混沌的世界上，神是不需要遵循正义的。现在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了人间炼狱。这是我造就的悲剧，更是神造就的悲剧。”

    “但是在这个黑暗的世界活下去，本身难道就不是悲剧吗？”

    “反正我一辈子，一直被正义压得死死的。就像斯蒂文森在化身博士里阐述的那样，每个人都是善与恶的复合体，每个人的本质里都有作恶的欲望。我的善已经被消磨殆尽，最后的善给了我女儿。我的恶，最终酿成了这个结果。”

    “我是个混蛋。不过能这样遗臭万年，我这辈子也没白活。”

    “就这样，结束吧。”

    “我那个混蛋老爹，我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打死他！”刘梓柠此时也在跟着左伊的队伍里。

    一路上，这只队伍遭遇了不知道多少只丧尸、多少只怪物，左伊承诺“所有人都不会死”已经成为荒诞无稽之谈。此时队伍已经减员了一大半。

    但是此时此刻也没有人在抱怨了——根本没有机会抱怨了。他们此时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了。源源不断的丧尸与怪物，对普通人的心灵构成的压迫感，让他们的大脑几乎变成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要管，往前跑！能活一个是一个！”

    左伊的喉咙已经嘶哑。

    要不是因为很多怪物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兴趣，而且丧尸怪物之间也会相互攻击，他们根本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这海消耗能量速度非常快，制造了这么多的怪物，它自己应该也支撑不了多久，可能过上一两天就会消失。只要逃出这座城市，应该就安全了。”

    帕提米娜出现在她身旁，开口道。

    “你怎么在这里？”刘梓柠一惊。

    “两天没见，想我了？”帕提米娜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地轻佻。

    左伊打断了两人毫不顾场合的对话，问道：“胡言他们呢？”

    “那对兄妹？”帕提米娜低下头，不再开口。

    一向没心没肺的帕提米娜，居然露出了陌生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