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都捕头之争(5)
乞丐把眼一瞪,吼道:“那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伸手入怀,等再把手伸出来,指间套上了一副铁指套,四根利刺,状如虎爪,锋锐异常。 他纵身前跃,其势如虎,使一招“白虎跳涧”,劈头盖脑朝丁湘扑了过来。 丁湘看准了他的来势,脚下用力,向后闪躲,乞丐的这一招就扑了个空。 他双脚落地,身子复又纵起,铁指套横着一扫,朝丁湘的肩头抓去。 丁湘使一招“霸王卸甲”,将身子一伏,阙月刀往上一撩,撞在铁指套上,借着铁指套上传过来的大力,身形后掠,连退数步。 乞丐哪肯罢休,快步跟上,拳脚如风,连施数招,只是他招式使得虽快,丁湘的身法也不曾慢得分毫,尽皆避开。 乞丐见她只是一味闪躲,并不还手,气得连声大吼,吼道:“这便是你的本事吗?”说话的功夫,又是连着数拳攻到。 丁湘步履轻捷,不慌不忙避了开去,笑道:“你莫急,到时候自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退到了水边,朝乞丐招了招手,说道:“你敢再往前走两步吗?” 乞丐知她武功不弱,这番作为必是另有图谋,只是他性情原本凶蛮,断臂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故而才会在被船工殴打之后,凶性大发,在这苕溪岸边发难,此刻又怎肯退让,当即狞笑道:“便是走二十步、两百步,老子也不会怕你。” 他抬腿向前踏出两步,就在这时,丁湘猛地一跳,左手持刀,往前直刺。 乞丐吼一声,“来得好”,挥拳迎了上去。 阙月刀与铁指套撞在一起,一股大力袭来,丁湘的身子往后便倒。船上众人看到,俱都忍不住脱口喊了声,“哎呀”。 就见丁湘突然一抬手,阙月刀脱手飞出,只是不知她是否忙中出错,刀的去势不仅迟缓,更是准头大失,乞丐一愣,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你就这点本事吗? 丁湘猛地抬腿,一脚踢中刀柄,阙月刀去势顿改,嗖的一声,朝乞丐面门激射而至。 乞丐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阙月刀就到了他面前。这乞丐到底武功不弱,应变甚快,半截身子如同折断一般,往后就倒,阙月刀贴着他的脑门掠过,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重又站直了身子,心中暗想:你这一招固然招式巧妙,可单凭这一手想要赢我,岂不是可笑。 哪知道他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只听得身后轰然巨响。 他回头去看,这才看到,原来丁湘这一刀本不为伤他,而是将那棵系着细链的大树斩为两段。 大树既断,客船被水流冲得往下直行,将细链带得拦腰扫了过来。 乞丐再想躲,可就躲不过去了,被细链缠在腰间。客船去势奇急,乞丐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已经被带得整个人跌入水中。 水流遄急,他的身子在水面一闪,便消失不见。 好个丁湘,纵身跃起,三步两步奔到断树旁,捡起阙月刀,一边朝张俊大喊,“快冲过夹石崖。” 张俊自然领会,当即指挥着船工奋力撑船,调转船头,朝着夹石崖当中的水道冲去。 半截大树撞在巨石上,撞得几下,撞得粉碎,客船就此从两块巨石当中稳稳地穿过。 就在客船穿过夹石崖的间隙,丁湘已经施展轻功,跳于一块大石之上,飞身跳到船上。 她脚刚在甲板落定,便朝船尾奔去,趴在船舷,向水面张望。 船上早有人喊道:“快看。” 丁湘看到激流中一条水线游向岸边,不一会功夫只见那乞丐从水中出来,远远地看到他立于岸上,呼呼地喘气,喘了几口气,手指丁湘,跳脚大骂,作势又要追将上来。 就在这时,一艘快船迎面驶了过来,船头站立一人,高声大喊:“什么人在此逞凶?不要走,安吉县左副都捕头包全安在此!” 快船之上另有五六个捕头,各举刀棍,高声喊喝,好不威风。 丁湘见状大喜,手指乞丐逃走的方向,大喊:“凶徒在那里,快追上去,莫要让他走脱!” 可是任她怎么喊,那艘快船到了客船边上,反倒慢了下来。 丁湘看到,这包全安长得圆鼓鼓的,圆鼓鼓的脑袋,圆鼓鼓的身子,就连十根手指都是圆鼓鼓的,脸上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包全安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要急,不要急,先等我看明白歹人的去向再说。” 他站立船头,左看看,右看看,一会踮起脚来极目四顾,一会垂下头去凝神思忖,看起来煞有介事。 只是他这么一耽搁,乞丐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跑入岸边的丛林,身子闪得几闪,消失不见。 丁湘气得大喊:“姓包的,你是不是胆小怕事,不敢抓人?把你那几个手下给我,我去把人抓回来。” 听了这话,快船上其他几个捕快先自发火,喝道:“小子,你嘴上放干净点,什么叫胆小怕事?诽谤公差,当心老子拿你。” 包全安却是依旧笑嘻嘻的,不以为忤,笑道:“这位小兄弟是不是以为我们做捕头最重要的就是捉拿歹徒?” 丁湘气鼓鼓地质问道:“难道不是吗?” 包全安摇了摇头,笑道:“此言差矣。做捕头最重要的是保证安全,既要保证百姓的安全,也要保证属下的安全。若是冒冒失失去抓人,中了埋伏,折损了手下怎么办?若是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使得百姓的性命、财物受到损失怎么办?” 丁湘一下子被他问得有些哑口无言。 包全安不再理她,双臂张开,对着船上众人喊道:“看来歹人已经被我大宋官威所慑,抱头鼠窜而去。有我老包在此,大家只管放心。” 船上众人多半认得他,看到官船到此,个个觉得心安,忍不住拍起掌来。 包全安抱拳示意,俨然赶跑了歹徒,居功甚伟。 这时候李老板朝他招了招手,说道:“全安,你上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包全安答应一声,从快船上一跃,跳上客船,虽是体型肥胖,身形却甚是轻盈。 李老板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一边听,一边朝余耀祖张望了几眼,脸上露出惊讶之情,旋即喊道:“原来余大人也在船上,属下包全安参见大人。” 他说着话,跪倒在甲板上。 余耀祖上前搀扶,手刚搭上去,却看到包全安抬起头来,眼中噙着泪花,说道:“属下来迟,险些被歹徒惊扰大人,当真是属下该死,诚惶诚恐。”
旁边有人看到,心中不免要想:就算余耀祖是你的顶头上司,恭恭敬敬相待以礼也就罢了,你也不至于这般情真意切吧? 却听包全安大声说道:“各位,想必你们都不知道,眼前这位余耀祖余大人实际上是本次科试第一名,只因为人耿直,殿试时为人请命,得罪了jian臣,所以才被贬到了我们这个小县城当一名知县。你们想想,若是余大人有点闪失,我包全安是不是死一百次、一万次都难赎其罪。” 众人听闻此言,各自赞叹有加。教书的邬先生喊着,“在我们乡下,大家都说,能中状元,那是文曲星下凡啊。”领着众人倒头就拜。 余耀祖出身寒微,相貌愁苦,故而被从第一名贬为最后一名,每每念及此事,心中不免耿耿于怀,只是朝廷南渡以来,诸事简陋,科试结果不过是由吏部公布,压根没有入宫面圣的机会,故而包全安口中说的皇宫之内为民请命、得罪jian臣者云云,自然是全无其事。 虽是如此,听在心里,却是大感受用,原本还对包全安巡察河道不力,致使恶徒行凶,颇感不满,如今却恨不得引为知己,大笑道:“大家不必客气,快快起来。” 他拉着包全安的手,说道:“全安,你我以后和衷共事,维护这一方百姓的安宁。” 包全安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回头对快船上的那几个捕快喊道:“快回县城告知大家,就说余大人到了,让大家速速来码头恭迎大驾。” 那几个捕快答应着,驾船去得飞快。 包全安回转身来,看到丁湘,笑道:“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想必初来乍到。你看到没有,余大人也在船上,保护大人的安全可比捉拿一两个蟊贼紧要得多。” 旁边邬先生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好叫包副都头知道,这位小哥可不是别人,是余大人新近任命的都捕头丁湘。” 包全安的脸色微微一变,也只是那么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平常笑呵呵的样子,竖起大拇指,赞道:“难怪我一看这位丁兄弟就觉得他仪表堂堂,气宇非凡,果然是人中龙凤。” 丁湘见他言语谦卑,逢人就笑,说起来是个捕头,倒是更像个商人,突然问道:“包副都头,我刚好想到一事,正好问问你。我听说衙门里有位叫何小虎的捕头也想做这个都捕头,我若是和他争起来,你支持哪一个?” 包全安全没料到丁湘有此一问,顿时一愣,呆呆地看着丁湘。 丁湘朝他一点头,意思是说你但说无妨。 船上众人都把目光投到了包全安的身上。 他眼珠转了转,说道:“只要是余大人选中的,县里百姓支持的,衙门里的同僚认可的,无论是谁,我都支持。”他这话说得义正词严,听者无不心中道好,暗暗地夸这位副都头做人做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丁湘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忍不住笑道:“我的好包副都头,你做人要不要这么圆滑?” 恰好船身一晃,包全安脸色紧张,扶住了船舷,探头向船外看了一眼,回头冲着丁湘一笑,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