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流水落花，不负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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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两天，是大家伙熟悉的片场中。 今日，所有还未离去的演员都来到了此地，三百群演再一次满编站在广场上，只不过这次他们正对的方向和上次相反，都统一着装后看着县城门口。 而沿路的过道处皆站着守卫的士兵以待命令传唤。 今天份的一号主角自然是陈道明，二号却是传声兵罗晋，这也是他唯一的重头戏，为此激动万分，正在下方一呼一吸地做着准备动作。 黄博和徐山争同样并未提前离去，反而一直在剧组待在最后，只是低调地不像话，用他们的话说：回去也没啥事，也没几天了，还不如多学习下。 但两则不一样的地方还是很明显的。 徐山争只要不演戏其实是个有些沉默的人，不太愿意主动找人搭话，他的喜感很多人觉得是自身性格，但更多的或许是一种自命不凡下的自嘲。 而黄博本身却开朗很多，但自觉咖位在这摆着，自己一个小透明上赶着去说话总觉得别扭，他还未摆脱平层百姓的辛酸，啥都缺也啥都可以乐。 “老徐，你是打算当导演吗？” 陈琛随意和徐山争搭着话，也是主动递个梯子给他，他有观察到徐山争一直在分析着自己做事的用意，但并未因此不满，甚至从不掩饰与邹军、宁昊等人的商谈，偷学是一种本事，并不可耻。 古代很多传男不传女、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万事留一手等规矩坑害了一代代华夏人！ 陈琛只认为，学到的就应该教人！ 往大了说，人类的进步正是因为一代代的传承又一次次的创新， 往心里说，华国为什么在近代以至于现代都落后西方资本强国？ 种子未曾播种，土壤未曾打造，制式下的生存法则和学堂，却只期待弯道超车，永远都在做一加一，而不是零到壹。 闭门自造这种思想才是真正的封建糟粕。 “多学点总是没错的。” 徐山争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光头，他戏份杀青后早就不带假发了，但发现陈琛神情并未生气也放下心来。 陈琛内心微微一叹，光头不老实啊，或许他有自己的考虑吧。 没选择拆穿他，反而附和道： “是啊，多学点好，也许很多时候都用不上，但一旦用上，它带给你的或许难以想象。” 徐山争沉默了会，他很精明地猜到了陈琛话里有话，黄博会有犯糊涂的时候，但他几乎不会。 或许是想多了，但他还是选择认真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在我下部戏里争取一个导演的位置，哪怕是副手也行。” 陈琛点头表示明白了，想进步是好事，演员更是如此，吃老本总有吃没的一天，但内娱的奇怪就在于，很多艺人明明已经糊了，却还能通过所谓‘情怀’的方式再次翻红，然后再割一波韭菜，由此可见，国人还是很单纯的。 “加油，不过我提醒你一点，电视剧和电影的拍摄方式是不同的，你可以考究一下《铁齿铜牙纪晓岚》中王刚演的和珅，他的动作神态都是故意浮夸一些，因为电视荧幕小，而电影幕布大就需要很细致的情感， 而我所学几乎都是为了电影，所以，切记不能照搬，同时适合的才是自己的。” 陈琛提点了关键就不多说了，毕竟这是属于个人造化，但他认为徐山争是有这個潜力的，不止是因为自己看过他导的电影，而是他愿意去专研以及他对影视圈很了解。 虽然他的镜头语言以及剪辑都很一般，就像流水账式的模范作业一般，不像宁昊可以充分展示玩的技巧和花招，他做导演的水平只是一般，但他的影片类型就是切合观众的，剧情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谢谢陈导。” 最后徐山争点头然后安静站在一旁。 一旁黄博的眼神充满向往，但又隐匿了下去，或许此刻的他也在想着什么样的未来吧。 没多久，机架和吊臂已经架好了，宁昊吹了个哨子示意ok。 这场戏是从下方和空中正面拍摄秦桧的镜头，所以需要用到辅助器械。 陈琛在后头的屋外抓起喇叭，气势昂扬地道： “好，我宣布，《满江红》最后一场戏，正式开拍！” .... 陈道明双手扶着栏杆，而后头姜武正时刻盯着他，但又怕被下方士兵发觉异样，便微微抬起头以掩饰眼神的厉色，同时持刀的手稳稳地抵住他的腰间。 陈道明却浑然不觉一般，反而神色模糊，痴痴地望着远方，又好似在回想着什么，一股痛苦蕴含在眉宇之间，然后喃喃开口： “满...江、红。” 三个字三种语气，满字拖长，显得犹在回想，江字停顿，带着迟疑，最后的红字短促有力，却语气淼淼，或许有肯定又不至于怀揣多少希望。 但随着诗词一句句朗诵出来，从‘抬望眼去，江山沦陷’的颓迷和愤怒，到‘三十功名尘与土’的唏嘘和沧桑，直至词的上阕最后一句‘空悲切’下的劝诫和遗憾，情绪自此陡然表色！ 下阕直抒胸臆，悲愤万千，又愿奋勇杀敌的大无畏都在陈道明的朗诵下纷纷呈现，但这一切都只是假想，他只是个替身，但也同样恶贯满盈！ 上阙是怀缅岳飞，下阙却在诉说自己！ 他的一切都逃离不开真正的秦桧控制，他曾经也痛恨过自己，但却不敢露出来分毫！ 因为他痛心疾首的同时也同样贪生怕死！ 这世间谁人不惜命？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但他早已经不是人了，他或许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具躯壳！ 只是被张大几人的行为和信念策反的又何止孙均一个？ 他也是大宋子民！是堂堂正正的爹娘生的男儿郎！ 如果今日无事发生，宰相照着计划成功会见金人，他大概也会一直这样以替身的方式艰难生存下去，但苍天何其有眼！ 他如今，总算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 于是，他的神情开始癫狂！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挥舞！他的满腔愤恨在此时此刻终于可以尽情发泄，对这天地怒吼！ 一股巨大的悲凉迎面而来，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语罢，一口逆血随即喷洒而出！ 陈道明捂住胸口，却肆意的悲声大笑！ 眼角几滴热泪流淌下过后的浑浊， 原来...坏人的血也是红色的啊！ 姜武脸色狂变，顾不得其他，直接朝士兵吩咐， “宰相有令，全军原地休整，抗命者，杀无赦！” 然后赶紧架着陈道明就往屋内赶去，啪的一声，门再次闭合。 而下方的副统领郑万见情况越发不对，直接就往二楼而去却被亲兵拦住。 “宰相大人刚刚的命令你敢不听？” 郑万大吼：“所有后果本统领一力承担，但若宰相大人出事，定要你九族来偿！” 于是亲兵不敢阻拦，放他上去。 至此，整个结尾改编结束。 陈琛强忍着心里的澎湃，眼神的热切似火焰燃烧，饶是以他的心性都难以维持！ “教科书的演绎！教科书的片段！” 一个导演最激动的或许莫过于此！ 陈琛立马做了两组深呼吸，然后拿着喇叭继续道：“大家再接再厉，最后的桥段了，切莫疏忽大意，我在这里恳请大家！” 在场所有人都被陈道明的演技折服，纷纷红着眼眶，他是真正做到了让眼前的观众声泪俱下！ 但他们都不敢把最后一股气就这么xiele，只能竭力撑住，然后继续拍摄！ 宁昊赶紧卸下吊臂，然后将摄像机快速装在准备好的滑轨上，接下来他会比较累，要跟着演员跑同的时还得稳住镜头。 陈琛拍了拍罗晋的肩膀对他认真道：“交给你了，我的同门师弟！” 罗晋是个帅小伙，赣省人，浓眉大眼的却有些清秀，另一个时空里还娶了唐烟。 “学长请放心，我一定不让大家失望！” 是的，这整个一段都是分开拍的，单独拍秦桧背词和全军复诵，最后剪辑成一块。 最后，陈琛来到县城外对所有群演大声道： “我对大家的要求很简单，和上次一样的热血！和上次一样的自豪！和上次一样的忠贞爱国！” 紧接着，群演们用他们的自己方式回应，此起彼伏的声音瞬时响彻云霄！ “听导演的！” “听导演的！” “听导演的！” “.....” 陈琛差点就走不动道了，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真他娘的爽！ .... .... 随后的拍摄如预想中的那样，几乎每一次都能够过关，精气神到位，一些瑕疵无伤大雅，甚至更加真实热血，大家气势正旺，陈琛见胶卷还有一些，干脆多选中了好几个可有可无的角度。 “咔！” “很精彩！” “很高兴！” “也很感动。” 陈琛一连说了三个‘很’，直白且认真，此刻，他是真的词穷了！ “我很庆幸自己的运气，这一个月感谢有大家相伴！” 陈琛眼神看向周遭每一个人，他们的笑脸都是那般可爱，他从未想过，这最后一天竟是这般令人难以忘怀！ 他经历过很多次杀青，没有一次比现在更让自己感动。 他平日里总是可以用带着哲学又有涵养的话去激励大众， 但现在脑海所冒出来的，嘴里所吐出来的，除了感谢再无其他。 最后，他开怀的笑着： “我宣布，我们的第一部电影--《满江红》，杀青啦！” 下一刻，众人相互拥抱、狂呼！ 广场外的一行人甚至抓起地上的沙尘然后向天空挥洒，顿时飘扬着的土灰顺着风的方向席卷每个人的脸庞。 他们大多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传家，是广大百姓最真实的代表，也是最应该被关注却也最是沉默的一群人，因为没人为他们发声，而现在他们却在为陈琛发声，用他们最简朴的话语和最真诚的笑容大呼： “谢谢导演！” 陈琛感动地有点想哭，或许自己只是提供了他们一次赚外快的机会罢了，但在他们看来这位长得帅的导演却点缀了他们的生活。 一个月的时间很短，并不能改变什么， 一个月的相遇很普通，只是原本不认识的人开始熟悉了一点，今后依旧是茫茫人海里的一朵浪花偶然间拍打， 一个月的经历却也可以很珍贵，好似流水落花。 落花想顺水而流，流水亦想伴花而行。 真实的目的和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趟短暂的旅行是否开心， 哪怕最终流水会变作白云蒸发，而落花亦是飘到下游生根发芽， 淡淡交汇，各留其印。 天涯路上，不负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