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解甲归田!关云长忠义千秋!
“只见那番营蝼蚁似海潮,观不尽山头,共荒郊。” 和记客栈中唱戏的角换成了太子泰,拉二胡的是盲忠。 休看太子泰年纪尚轻,头角却已显峥嵘。 看他唱戏,一板一眼,颇有小生风采! 太子泰唱的是挑滑车! 江湖人最爱听《关云长忠义千秋》跟挑滑车,可比义气。 只不过,和记客栈内的气氛却略有几分古怪。 客栈一角,大只脚正跟水房的温贵讲话。 抗五邑帮大旗的唯两个和字头,一个是和合图,一个就是和安乐。 和合图是和字的开派祖师,精神象征。 而和安乐则是新晋社团,之前在利家的扶持下,其在湾仔、尖沙咀等地可谓只手遮天。 当然了,利家没了,和安乐也就变成了水房,姓了高。 “我大佬发话。” 大只脚嘿嘿看一眼温贵,其实双方是同一个角色,都是二五仔。 当然了,他们自己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们跟的是义薄云天的高博士。 所以这个行为叫弃暗投明! “要拼命了。” “大只脚,你看我干屁?” 温贵冷笑:“你以为我还有的选?” 大只脚耸耸肩:“我是不能做三姓家奴的了。” “你以为我能?” 温贵读书再不多,那也是这帮江湖好汉中极少数读书人之一,脑子比大只脚等莽汉可灵活多了。 “更何况。” 温贵慢悠悠道:“大局不在我们这里,在高总。” 高总肯定就是带队过海的高晋。 他够莽、够直接、够干脆,也够很。 如果他能搞定傅家,那就能为高家赢的生机。 这是最坏的打算! 另外,温贵老觉得高博士是不是在搞自导自演? 他没收到风啊! 江湖上也根本不知道桂文凯等人出没的消息,这些人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细思极恐啊。 大只脚懒洋洋道:“反正我们做小的听话就是。” 他斜眼看下面白如纸的张荣锦,这位张Sir的脸上还残留几根红印。 “不愧是打出来的老总。” “队伍中马嘶兵喧闹吵吵,只看俺一战贼魂消!”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自外传进。 一警队传译奔进,他看一眼现场,群豪如狼,不由心惊rou跳。 好不容易在人群最上首看到姚木,胆战心惊的传译于人群中走过,而后在姚木面前停下:“老总,大Sir让你回大馆。” 唱戏声立止! 现场针落可闻! 正摇头晃脑听戏的姚木睁开眼睛,他随意说道:“泰仔,正在高兴的时候,继续。” “今天我老姚给自己放大假。” 姚木又继续摇头晃脑:“不去!” 众人互相看一眼,老总这是铁了心要跟高家一起搏富贵? 这大Sir不是庄世顿就是麦景陶,连他们的话都敢不听? 传译急了,他低声道:“老总,给个面子。” 姚木斜眼:“给谁的面子?你的?” 传译干笑:“老总讲笑了,我哪有这个面子?” “大Sir说,大馆不能没有老总坐镇。” “没营养的话就不要讲了。” 略看出些内容的姚木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和记客栈:“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的讲。” 无数目光如剑一般刺在传译身上。 传译打个激灵,他苦苦哀求:“老总,何必为难我这跑腿的?” 这话一出,众人立知出了变故。 这是十二道金牌召岳王爷回京啊,若是不回,后面就莫须有了嘛。 他们转念一想,此情此景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四海安保的两位高总,一个去了濠江,一个坐镇清水湾。 而水龙头潮哥跟姚木则打前线。 说起来,老总不就是临危争命吗? “走啊。” 一边站着的洪呵斥:“没看老总在听戏?” “没的扫了雅兴。” 一群江湖人纷纷站起,个个虎视眈眈。 传译吓的急了,他闭上双目,而后红急白脸的叫道:“大Sir有令,若老总不肯回大馆,当场放假。” 说是放假,其实就是解职。 现场针落可闻! 部份眼神便掠向了张荣锦,若是老总退位,这位主便极有可能接替老总之位啊。 岂知,这张荣锦忽然间就跳了起来:“岂有此理。” “谁不知老总是我警队的定海神针?” “你这混账,怎么敢随意传令?真不知死字是什么写的?” 众人惊爆一地眼球,张Sir前脚才被老总扇了几记耳光,怎么忽然之间还为老总叫屈? 他们一想,不愧是阿Sir,就是能屈能伸。 也难怪能把大家吃的死死的。 传译浑身颤抖,他叫道:“这里应有电话,打个电话回去便知。”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账房柜台上的手摇电话机,也不知怎么的,这玩意好似有千钧重,又似什么宝贝。 分外的吸引人啊。 “胡说八道!” 张荣锦跳起,他一边说一边走向柜台:“老总,此事必子虚乌有。” “我一定要打电话回去痛骂他们一顿。” “港岛,怎么能没有老总这根定海神针?” 姚木嘿嘿笑一声:“张Sir,这么想知道?” 张荣锦脚步顿住,他回头,鬓边已冒出密汗:“老总,你是知道我的。” 他笑的一脸谄媚:“我是坚决不允许有人敢如此委屈老总。” 姚木笑容颇为古怪:“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孝顺。” “是,是。” 张荣锦指天指地:“全世界都知道,我视老总为偶像。” “若是可以,真想拜老总为契爷。” 这嘴脸,看的一群江湖大豪快绷不住了。 扑领母!~ 这张Sir平常的时候看起来人五人六,威风不可一世。 结果在老总面前却是个孙子。 也不看看年纪? 比老总小不了几岁,就想当干儿子? 姚木竟然点头,他说道:“也不是不行。” 众人愕然! 张荣锦脸上笑容变化几分后,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义父在上,干儿张荣锦在下。” “关老爷作证,我张荣锦愿终身伺候义父左右。” 边上一群人看的呆了。 老实说,当时极流行拜契爷、干母,没别的,为了前途嘛。 但是如张荣锦这般的,还是极少见。 姚木叹息:“想不到我老姚竟然还能收这么一个孝顺的干儿子。” 跟张荣锦一系的人,脸上都火辣辣的生疼。 心中既羞又怒! “诸位。” 姚木站起,他环顾左右,视线所至,无一敢抬头。 “既然我这干儿子这般孝顺,便请大家做个见证。” 众人这才敢抬头:“应当,应当。” 边上传译看的大气都不敢出,他这才知,难怪大Sir一定要老总回去。 岂有现任探长认另外一个探长做契爷的? 简直就是丢警队的脸! “契爷!” 张荣锦这才爬起,他点头哈腰:“家父若泉下有知,一定很高兴。” 众人齿冷。 姚木笑道:“我有你这么一个孝顺的干儿子,我也很高兴。” “如此,你就帮我打个电话问问。” “是,是。” 张荣锦笑的跟哈巴狗一样:“请契爷放心,我一定问清楚。” 他叫道:“里面定然有什么误会。” 传译的威风全部来自鬼佬,其前途亦来自鬼佬,他是不敢假传圣旨的。 “什么?” 众人都看出张荣锦有几分激动,立马晓得事情恐怕是真的。 已听张荣锦骂道:“甘妮娘!姚Sir于港岛便是擎天玉柱,若他不主持大局,还有谁够格?” 他一边讲还一边扭头对姚木赔笑:“干爹,这里面必然有误会。” “我再问问?” “停职?” 张荣锦跳脚大骂:“我停你娘个蛋!” “他好像是条狗!” 这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亦不知是谁讲的,当然也绝对不会有人承认。 声音不大,于这安静的酒家中,已传遍四周。 所有人都听的清楚,所有人都知道在说谁。 唯张荣锦充耳未闻。 “老总。” 张荣锦一系的人马终于看不下去了,对他们来讲,张荣锦就是他们的脸面。 现在张荣锦如小丑般上蹿下跳,丢的就是他们的脸。 一人站出:“算了吧。” 啪! 张荣锦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他瞪着通红的双眼:“你在教我做事?” 那人嘴角流出丝鲜血,他看一眼地面,而后忍气退去一旁:“不敢!” 张荣锦捏起电话柄又准备发问。
姚木站了起来,他幽幽道:“你很急么?” 张荣锦一个激灵,好似被凶兽盯上,整个人都有几分僵直。 他麾下几人不由自主便将之护住。 见状,跟温贵闲聊的大只脚豁然站起。 姚木哈哈一笑,他目视眼前这几个人,也不说话,只是平静看着。 “老总…” 其中一人抵挡不住压力,便硬着头皮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 姚木略微点头:“倒是个忠心的。” “这世上,这种人死一个就少一个。” 一群人色变。 砰! 洪拔枪,枪管冒出青烟。 子弹直接射入此人胸膛,溅起来的鲜血如梅花一般绽放! “姚木!” 张荣锦一方人大吼,他们双眼通红,如野兽般盯着姚木。 “干什么?干什么?” 张荣锦一个激灵,他呵斥:“不得放肆。” 姚木嘿嘿一笑,他完全不理会这些人,而是走去唱戏的台子中间站好。 “大家都看到了,这个人是我杀的,对不对?” 没有人敢吭声,倒是张荣锦赔笑:“老总…” “但是我说他是自杀的,有没有问题?” 除张荣锦一系外,其他人纷纷附和:“没错,没错,我们可以作证。” 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呆滞的传译。 传译打个寒颤,他尖叫:“没错,死者是自杀而死。” 姚木跟着又道:“我老姚于1919年加入警队。” 边上洪眼睛红了,他叫道:“老总!” 姚木摆下手继续:“3年时间,从探员干到列等探目。” 列等探目是先前警长的叫法,俗称“三柴”、“三划”、“柴头”、“大柴”和“沙展”,员佐级职级,为初级警务人员的级别;位于警员以及高级警员之上,警署警长之下。 一个外来人,又是20年代,3年就干到这个位置,那是非常不容易的。 众人听的心中一沉。 “后来就被升为探长。” 姚木哈哈笑道:“那时候这边的海盗很多啊,我老姚打击最多的就是海盗。” 温贵此时便恭声道:“当年一伙大天二准备骑劫货轮,是老总带队,提前于码头抓获这批藏头露尾的强人。” “此后,因老总威名,敢冒犯港岛的海盗便不多了。” 众人纷纷恭维。 姚木说道:“那也是伙计们一起努力的结果。” 他跟着幽幽道:“后来啊,小鬼子就打进来了。” “我老姚这个人虽然读书不多,却也晓得不能当汉jian。” 这话一出,在场一些人便无地自容。 “我便回了乡下。” “嘿,结果小鬼子还是不放过我,逼的老姚我只能装疯卖傻。” 洪红着眼睛说道:“老总忠义,我们都知。” “我的家乡在潮阳。” 姚木一边说一边从背后拔出枪,他徐徐说道:“父老乡亲是潮州人。” “一笔写不出两个潮字。” “现在会长有事。” 姚木哈哈一笑:“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背高家而去?” “这差事。” 姚木卸下手枪的子弹,而后把枪丢给呆立的传译:“我老姚不干了。” 声音很平淡,却不啻于在现场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众人呆呆的看着那把抛出来的左轮。 传译手忙脚乱接住,他快哭了:“老总!” “不干了!” 姚木带来的洪等人也纷纷交枪,现场针落可闻。 而大只脚立马率人将姚木等团团护在中间。 “干爹。” 张荣锦艰难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事肯定有误会。” “不如,我回大馆转圜几分?” 姚木似笑非笑:“我的好儿子,你干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想怎么样都由得你。” 他于台上大声说道:“门在那边,想走的可以走。” “不想走的,便陪我老姚听戏。” 说着,姚木便又坦然坐回席位听戏。 张荣锦想走,只不过两条腿如灌了铅,根本抬不动。 “老总?” 张系人马询问。 张荣锦没吭声,一群人只能默默站着。 台上的陈泰又开始唱戏,这回不是挑滑车了,而是忠义千秋关云长! 大只脚则奔去柜台打电话,只有一句话:“告诉大家,老总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