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过继
御书房里，玄景帝钻研着那副素描画，想着白日里那个少年，这画法前所未见，是那小子自己琢磨的吗？细想想他今日在江山阁的表现，镇定自若，中规中矩，跟史掌门所讲的顽劣不羁大有不同，史掌门德高望重自然不会扯谎，那就是这小子在装，他把自己在民间厮混那几年轻飘飘一句带过，可见有意隐瞒实力想藏拙。 想到闹鬼的事，玄景帝眼下阴沉，这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在宫里装神弄鬼! 随即对烈风吩咐道:“你多年不在朕身边了，如今世宁回来，你就去他身边贴身保护吧，他叫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是”烈风情绪无波澜的应了。 凤翎宫 一壶热茶注入杯中香气四溢，皇后一手支着脑袋蹙眉闭目养神。 “娘娘，喝口茶静静心。”罗月端起茶杯送到皇后面前，恬静和气的神态让皇后舒展了一下眉头。 接过茶呷了一口，心头稍安:“你说这孩子，这些年对皇宫究竟还记得多少事啊？” 皇后眯起了眼睛思虑着，从今天他的言谈来看，这孩子似乎是记得些事儿，但好巧不巧的不记得人，哼！有意思了，大概是自己今日过于咄咄逼人，那孩子明显对自己有些警惕。 “娘娘别想了，思虑过深反而伤神儿，日后相处的多了便就都知道了。”罗月续茶道。 “他住不住宫里还两说呢”皇后想到这儿烦躁的说“他不跟本宫住，也不跟贵妃住，反而说要住冬荷苑？” “想来他来宫里也有几日了，触景生情，说要住冬荷苑，估摸着是想起了他生母沈妃吧，娘娘不必多虑。” “果真吗？”皇后喃喃道，当她提出要萧世宁住在她凤宫分殿时，他脸上的表情可分明是不太情愿的。 想起昨晚的事儿皇后心里有些发毛，昨晚她半夜起身，叫人把那几个吓破胆的奴才提到凤翎宫来问话，几个神智不清的只会乱嚷，那个葛内侍，直接吓疯了，满嘴嚷嚷“沈妃娘娘回来了”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罗月看着皇后阴晴不定的神色:“娘娘可是在忧心昨晚闹鬼的事？” “本宫细想了想”皇后眼眸沉了沉低声道:“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宁儿回宫，沈妃的鬼魂就出现了？” 罗月略微思索道:“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 “宫里谣言四起，说三殿下回来了，沈妃鬼魂思子心切，因为三殿下小时候最爱在赏梅居玩耍，所以在赏梅居显灵……”罗月观察着皇后的神色道:“却还有人说……” “说什么？”皇后料定不是什么好话脸一沉:“说本宫是害死沈妃的凶手？沈妃显灵来报仇来了？” 罗月默默低头。 “哼！这种借谬论来打压本宫的手段，本宫还未出嫁时就领教过了！” 罗月又缓缓道:“那定不能任人继续污蔑娘娘的清名，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恐怕会旧事重提沉渣泛起。” “若要追究，岂不落实了那些传言？”皇后颇有深意的一挑眉道:“世宁出生之前，沈妃与本宫有约，若是男胎，便将孩子过继给本宫当嫡子抚养，如今沈妃不在了，世宁还是个孩子，焉知沈妃显灵不是来求本宫庇护他的？” 罗月闻言心头一亮:“对呀！娘娘英明，就是这样的！”谬论变赞誉，还能助娘娘顺利过继三殿下，一石二鸟实在妙哉，估计那背后装神弄鬼之人也为料到皇后会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谣言吧！ “那几个吓疯了的先关起来叫人看住，等事情风头过了就全部处置了吧，疯病是治不好的，凭白留他们在宫里妖言惑众怕会蛊惑人心啊！” “奴婢明白，那——那个容花……” “叫她去世宁身边侍奉吧。”皇后心中帷幄道:“她忠心旧主，也会对世宁忠心，就该明白本宫的意思，何况今日本宫有些过激，那孩子恐怕是与本宫有了嫌隙，容花是他的奶母，他最熟悉之人，本宫派容花去他身边服侍，也算是安抚一下他罢。” “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罗月应声准备退下。 “陛下驾到——！”随着内侍唱令，玄景帝阔步走进来，众人皆行礼，唯独皇后仍懒懒的靠着桌案，手中转着喝空的茶杯想的入神。 “你又多想了。”玄景帝站定看了看皇后悠闲的样子，坐到皇后身边拿起茶壶给皇后盏茶然后又递给皇后。 皇后微微一惊，端正了手中杯放下道：“陛下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又怎么知道我想多了” 看着如此亲昵的帝后二人，宫人们识趣的退下了。 宫里闹鬼的事儿被三缄其口不准议论，但玄景帝还是知道的，玄景帝给自己倒一杯茶喝下道：“世宁这孩子在民间街市待久了，心思不比寻常孩子。如今我们已经证实他的身份无疑了，其它的就都不重要了。” 听了这番话皇后心有灵犀：原来陛下也看出来世宁是装傻有所隐瞒了“那……就让他住在冬荷苑” “朕明日会和户部商议给他在宫外置府邸，冬荷苑，暂住吧！” 在宫里出生的皇子年满十三岁便可以独立宫院或出宫开府建牙，当然这两个待遇都得是皇帝喜欢的儿子才有“豪华套房”住。 至于被忽视的那些就是跟生母住到束发之年（十五岁）或弱冠之年（二十岁）或要娶媳妇了、要去封地了皇帝可能才会想起来，给块地把他打发出宫去。 “陛下果真要这样吗？他才刚回来，你就要他出宫自立府邸”皇后听了这话有些不解微恼。 “朕知道你的心思，可这孩子大了，你拢不住他！”玄景帝想起萧世宁，看似中规中矩的少年，实则小心思颇多。 这一句话犹如针刺，直接挑破了她心里话里想说的意思，皇后被噎得难受却不甘心道：“可我想要一个儿子！” 玄景帝听了皇后这句坚定不移的话有点吃惊“世宁未出生时，沈妃说过若是皇子便过继给我做嫡子，陛下也是应允了的，这话可还算数”皇后平静而坚毅的看着玄景帝道。 玄景帝张了张嘴无言反驳，这的确是当初许下的承诺，见他不语，皇后又凄苦道：“当初我好容易又有了身孕，所以改变主意，不愿拆散沈妃母子，既料他们突遭横祸，如今是老天开眼，让世宁回来与我再续母子前缘，求陛下成全，就了了我这个心愿吧！”皇后满脸恳求悲戚，双眼含泪。 “心愿”二字牵动了皇后的伤心事，也提醒了玄景帝，当初玄景帝还是平南王时因皇权斗争连累了当时身怀六甲的平南王妃，也就是皇后，遭人下毒，第二个孩子还是个儿子胎死腹中，皇后本人的身体也受到了重创………… 可玄景帝不糊涂，纵然他再怎么与皇后情深，可他明白，当初要过继是因为皇后难再生育，储位悬空。 如今太子已定，且品性贤明，对皇后和太后也很孝顺，政事上也是谦以待人，严束待已，是个挑不出错的好孩子。 他自然也知道这些年太子渐长，与他生母亲厚惹了皇后不快。可在玄景帝看来，过继萧世宁养老，还不如太子知根知底呢！ “朕是怕他跟你亲疏有别，且这孩子大了，性情顽劣难以管束……”玄景帝想起萧世宁指示烈风在梅园闹鬼的事儿，就觉得这孩子回来的目的不单纯。 “陛下不肯成全，该不会还在疑心当年沈妃的事儿是我做的？难道我还会害了他” “慧儿！”玄景帝一声低喝，尽是愠怒“当年之事过去就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抬眼看着皇后闪着泪光而坚定的眸子，不禁又心软了下来，声音透着有些无力和无奈，摆摆手道:“罢了，是好是歹随你了，朕——君无戏言！” 皇后得了这话，满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