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曲清音
“原来小姐是在心忧此事啊。”卫清云了然的微微点了点头，随之思索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这桓城，眼下是无法继续呆了。不过小姐你也无需过于担心，云随后，自会留下一队护卫，护送你前往云崖城的。只要到了云崖城内，你就是彻底的安全了。随后，小姐即可回家与家中亲人团聚了。此番，你与家中失去联系长达月余时间，家中亲人定是急切挂念的很。” 出乎卫清云的意料，眼前的蔡絮听闻他的这番部署之后，并未有明显的欣喜之情。反而秀眉微蹙，脸上随之展现出的却是一种不如意的表情。 “怎么，莫不是云的这番安排，有何不妥之处。若是云有所疏漏的话，但请小姐直言相告。” “将军，我想留下来，不知可否？”蔡箜絮迟疑了片刻，这才下定了决心回复道。 “留下来？”听到这话，卫清云更是不解了，当下就疑问道，“眼下这桓城，已是一座死城，你要留下这却是为何？” “将军误会了，我所说的留下，并非是指留在这桓城之中，而是指留在将军你的大军之内。”蔡箜絮当下急忙解释道。 “什么！”卫清云脸色一变，惊呼道。 “不可！自古军营之内，严禁女子擅自出入，更遑论收留女子在军中了。这实在是万万不可的！”卫清云拒绝的很彻底也很果断，语气之中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虽然明知结果如此，但真的听到卫清云那毫不犹豫的拒绝之时，蔡箜絮的心内还是泛起了一阵的苦楚。 看到蔡絮被自己断然拒绝后，明显脸色有些沉重失落，卫清云看着不忍的同时，更是升起了巨大的好奇之心，当下不由脱口就询问了起来。 “军营之内皆是男儿，一个女子身处其中，自有诸多不便。不知，小姐却何以偏偏想要留下呢？” 面对这个问题，蔡箜絮的心内实则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缘由所在。低头犹疑了片刻，她这才神色不自然的回道：“我尚且懂得些许医术，虽不能上阵杀敌，但至少可以治疗受伤的将士。再者，狗日族入侵我华夏领土，大肆残害屠戮我华夏的百姓，其兽行暴举人神共愤。身为华夏子孙，人人皆有守土抗敌的职责所在，岂能因为男女之别，就行区别对待之意！” “小姐之凛然气节，实让云钦佩万分！想我华夏子孙，若能人人如此，何至于狗日那帮畜生，如此放肆。但，战争毕竟是男儿之事，小姐的好意，云只能心领了。且不说，军中尚有配属的军医官。再者，我无当飞军，皆是骑兵。行军打仗之际，不乏昼夜疾行，千里奔波的需要。那般奔波之苦，绝不是一个未经训练的女子，所能够承受的住的。这些种种，还请小姐能够知晓。” 看着卫清云眼神之中，流露出的赞赏惊叹之意，蔡箜絮的心里只觉一阵暖意随之升腾而起，继而逐步的扩散至周身上下。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心房暖暖的，很是舒服。而全身上下，却是泛起了一阵的酥软。这般突兀怪异的变化，让蔡箜絮这个颇通医理之人，也是大感诧异。这种感觉，就像是染病的症状，可是，普天之下，又有何种病症，来得这般突兀，毫无征兆的呢？ “既如此，我也不再强求了。只是此番，得蒙将军相救之情，再者也替九妹他们报了大仇，还请将军受我一拜。” 蔡箜絮的动作很是迅捷，在卫清云方起身欲要拦阻之际就已是拜倒于地了。下一刻，卫清云已是疾步上前，慌忙将她搀扶了起来。 “小姐言重了，这是我等军人职责所在。” 骤然被卫清云贴身靠近，蔡箜絮心内那一种莫名的感触顿时越发的变得强烈。她当下有些局促慌乱的退了开来，忙说道，“将军，我已是感到有些倦了，这就先行退下了。” 也不待卫清云的回复，蔡箜絮就转身朝外而去了。望着她的背影，加上这一幕怪异的举动，卫清云当下露出了一抹苦笑。 “这还真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女子啊！” 夜幕之下，桓城上下却是陷入了一片欢腾庆贺之中。卫清云等主要将领，并未将此前议事厅内商讨的事情，告知全军的将士。这般隐瞒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因为这个变故，破坏了全军将士，经历大胜之后的心情。 桓城虽经历了严重的破坏劫掠，但其内物事自是没有尽遭毁坏。各处屋舍之内，经过将士们的搜索打扫，早已是找到了不少的存酒。 考虑到桓城周遭，已是没有了狗日族的大军，相应的很是安全。再者，上玄谷内潜藏的狗日军，只有待到云崖城内的大军出动才会有所行动，其间自是毫无威胁的。是以，卫清云当此全军欢庆之际，就没有严格的颁布禁酒令。但，虽可饮酒，却也明确规定了至多不过三盏的限制。 虽说只是三盏，但卫清云素来不喜饮酒，酒量本就不佳。在众人的劝弄下，喝了足足三大碗酒后，就已是有些头脑昏沉了。他的酒量，众人早已清楚，更是众人一直嘲弄的所在。随后，游走于城外四下的篝火，各处围聚的军士之中，打过招呼之后，他就随之告罪，趁早赶回城内府衙欲行休息了。众人清楚，他定是不胜酒力，对于他的这番窘态，当即自是引起了众人的一番取笑。 城守府原本按例是有军士职守巡哨的，可是难得今夜的特殊日子。卫清云早已下令，让全军将士在城外共同欢庆日间的大胜，自是也撤去了此处的护卫。此时，除去府内依稀的风灯，偌大的城守府中，完全陷入了一片深深的空寂之中。 经过一路上冷风的吹袭，当卫清云回到府内时，头脑明显是清明了不少。一进府门即顺着过道，竟自朝自己房间所在的院落行去。 夏季的天空繁星满天，璀璨迷人，再加上今夜月色明亮，在倾泻而下的月光下，周遭的景物也变得清晰不少。伴着耳畔此起彼伏的虫鸣喧嚣，踏着似水的月光，卫清云竟感受到了一份别样的宁静。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触，让他不由沉醉在了这片唯美的天幕之下。 只是这份内心的平静，在他踏入院子之时，瞬间被打破了开来。因为，在他的房间外，竟是站着一道人影。 “是谁？” 来人却也不作回应，只是缓缓转过了身子，双手轻托着一物凑到了嘴畔。下一刻，一阵清幽的箫声随之骤起。惊碎了这夜的寂静，弱了虫蛙的奏鸣。 方才惊觉之下，乍一眼，卫清云却是没有看清院中之人的形态。这时，他缓过神来，凝神打量之下，已是看出了院中之人的形态乃是一个女子。眼下，在这桓城之内，能够找到的女子，只有蔡絮别无她人了。了解了对方的身份，卫清云这才放松了戒备，转而倾听起了这曲箫音。 箫声呜咽，如泣如诉，伴着夜的静谧，挑动着人的听觉。曲声和缓，连绵低沉，似水的情意，随着一双芊芊玉指的跳动，倾泻而出。卫清云自小时，在乡野山间，少有玩伴之际，也常常拂萧自娱，对洞箫一艺尚有些许的了解。听了萧曲的一小段，就已是听出了蔡絮演奏的乃是一曲“平湖秋月”。 “平湖秋月”的曲意乃是述说中秋佳节，亲友不能团聚之时，望月思归的伤感之情。曲子之中，自是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既明曲意，卫清云心内随之升起了一阵的困惑。当此情境，蔡絮何以要不和时宜的演奏此曲呢？若是说她是因为思及远方的家人，那倒是可以贴合此曲的寓意。但若真是如此的话，她完全可以在自己的院中吹奏这一曲“平湖秋月”，又何必跑到自己的院落中来呢？ 蔡箜絮的心思，卫清云自是无从猜起。今夜月色清明，自是让人倾心不已。而自古以来，明月的动人之处，却还在于，它是寄托相思的所在。可是，若是要有相思的话，那前提必须要有离别。贴合着今夜过后，她就要与卫清云分别，天各一方的事实，蔡絮这才早早的等候在了他的屋前，准备着为他吹奏这曲“平湖秋月”。用别后的相思，反衬今夕过后的别离！ 曲声，消褪的云淡风轻，浑不着一丝痕迹。沉醉在此曲的余韵之中，过了不知多久，卫清云这才回过神来。伴着心头的平静如水，缓步走到了蔡絮的面前，轻笑着赞赏道。 “不曾想，小姐竟有如此动人的曲艺！今夜听闻小姐的一曲‘平湖秋月’，实让云叹为观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