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怎会这样
张皇后听得眼前一亮。 虽然她不明白朱厚照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朱厚照所言明显是在替张鹤龄和张延龄辩解,她自然能听得出来。 “照儿,既然两淮没有残盐,又何来残盐盐引一说?”弘治皇帝“哦”地应了声,一时之间也猜不透朱厚照所言究竟是何用意。 朱厚照顿时笑了起来:“爹爹,虽然两淮没有残盐,但正盐多得是,两位舅舅亦可纳银开中……” 他一语未了,张皇后已经是满脸喜色,随即望向弘治皇帝:“皇上,照儿说得在理。没有残盐,有正盐也可以开中。” 听到张皇后口中突然将自己唤作“照儿”,朱厚照反倒有些不习惯,不过他脸上依然是恭敬之极,没有显露半点的异样。 弘治皇帝迎着张皇后的目光,仅嘴角动了动,没有出言回应,须臾已经扭头望向朱厚照,问道:“照儿,你是何意?” “爹爹,孩儿以为,既然两位舅舅主动提出要替君分忧,那自然不能寒了他们之心,理应允准他们纳银开中。”朱厚照笑了笑。 张皇后脸上的喜色又多了几分:“皇上,照儿所言不差。鹤龄和延龄正是见到皇上为边事忧心,才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听着张皇后“照儿”前、“照儿”后地唤叫,仿似瞬间回到数年之前一般,朱厚照嘴角不由得扯出了一道弧线。 “梓童,残盐是残盐,正盐是正盐,两者岂能混为一谈?”弘治皇帝摇着头道。 张皇后听得却一愣,弘治皇帝说这话的意思是不应允? 朱厚照暗暗吁了一口气,虽然张皇后多番出言,但弘治皇帝似乎甚为清醒,不再像以往那般随口就应诺其所求。 过了片刻,弘治皇帝一边缓缓放下手中盘螭杯,一边对朱厚照说道:“照儿,你费了颇大力气去整饬两淮盐政,若再这般混淆,又成何体统?本已梳理好的盐政岂不是前功尽弃?” 朱厚照听得轻声笑了起来。 “照儿,你还笑得出来?”弘治皇帝见得顿时轻“啧”一声,“就为了你那两舅舅,让两淮盐政重回此前的混乱不堪?那于我何益?于大明又何益?” 朱厚照是真的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经过数月的不断“熏陶”,弘治皇帝已慢慢在变,无论是对文武百官所奏,还是对张皇后所求,他不再像以往那般诺诺应之。 尤其是在得知朱厚照整饬两淮盐政颇见成效后,弘治皇帝的态度转变得更为明显。 张皇后听见弘治皇帝突然出言轻斥起朱厚照来,心中竟不由得生起一阵惶恐之意。 “爹爹,两淮盐政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之成效,那可干系着我大明支边,岂能弃之不顾?”朱厚照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弘治皇帝“嘿”了声:“那你为何将正盐、残盐混为一谈,又是何意?” “爹爹,残盐是残盐,正盐自然还是正盐,怎能混为一谈?”朱厚照仍笑着,“两者不仅要分开,还要分得清清楚楚。” 弘治皇帝凝视着他,张皇后更是心神不宁地打量着。 “不过话虽如此,但两位舅舅的忠君之举,亦应要支持。”朱厚照又道。 听得朱厚照一直为张鹤龄和张延龄说话,张皇后心中愈加欣喜,顿时出言附和起来。 弘治皇帝仍不置可否,不过他似明白朱厚照话中有话,随即扬手示意继续说下去。 朱厚照轻笑了声:“爹爹,孩儿有一法,如若两位舅舅愿意,那么定能两全……” --- 京城东边,一座颇堂皇的府邸内,那甚为宽阔的庭院之中。 虽然朗日已西斜,但此刻庭院的一道墙垣边,摆着一张方形桌以及两张带靠背的椅子。 那张方形桌的桌面还放着两只空空如也的茶碗。 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蹲于桌旁,捣鼓着一只茶壶。 其中一张椅子坐着一名身穿皮裘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却是建昌伯张延龄。 只见他双手抱臂、微侧着身躯望着旁边不远处。 他目光投向的,是一名将双手轻扣于背后、来往不停地踱着步的男子,那男子正是他哥寿宁侯张鹤龄。 另有一名长着瘦削脸的中年仆人,微躬着身躯站于寿宁侯张鹤龄附近。 两兄弟神态各异,建昌伯张延龄甚为淡定,寿宁侯张鹤龄却满脸焦急之色,还时不时轻吁一口气。 建昌伯张延龄突然出言道:“哥,你能不能别再转悠了?晃得我眼都花啦。” 那知寿宁侯张鹤龄充耳不闻,脚步仍然没有停下来。 “杜成,你也不出言劝劝我哥?”建昌伯张延龄“哎”了声,朝那名站于张鹤龄旁边的瘦削脸的中年仆人扬了扬手。
那杜成听得微微一笑:“伯爷,侯爷那会需要小的出言劝。侯爷这般走一走也没什么坏处。” 寿宁侯张鹤龄听得反而停下脚步,望着杜成道:“杜成,你说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传来?” “侯爷,你莫要着急嘛。”杜成似乎知道他在问什么,马上应道。 “已是第三日了,本侯岂能不急?”寿宁侯张鹤龄轻皱起了眉头。 坐于椅子的建昌伯张延龄插话:“若以往,在第二日阿姐就会派人过来传讯。” 寿宁侯张鹤龄点了点头。 “侯爷、伯爷,虽然只是乞请残盐盐引,但那是百万余引,皇后娘娘定要寻觅适当时机向皇上进言,那有所延迟也不出奇。”杜成笑着应道。 张鹤龄和张延龄不由得对望了一眼。 “侯爷、伯爷,茶已沏好。”蹲于方形桌旁的那名中年仆人恭敬地道。 张延龄应了声好,须臾已朝张鹤龄招了招手:“哥,先喝茶吧。” 就在张鹤龄“嗯”地应了声,迈步往椅子走去之时,一道声音自庭院的入口处传来:“侯爷、伯爷……” 话音未落,一名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小跑般冲进庭院,手中似乎持着一封类似文书的物什。 “慌什么?”张鹤龄听得顿时望着他,轻斥一声。 “侯爷,是宫中的传讯……”那名飞奔而来的年轻仆人应道。 “传讯的公公呢?”张鹤龄满脸疑惑。 “那公公没进门,留下一封信就走了。”那名年轻仆人再应道。 张鹤龄、张延龄和杜成听得均是愕然不已。 稍顷,张鹤龄轻吁了口气,朝那名年轻仆人伸出手来:“将信给本侯……” 他似乎不想追问那传讯的公公为何连门也不进就已经离开。 接过那名年轻仆人递来的信,张鹤龄撕开封口,取出两张折叠的纸张。 展开览阅了片刻,张鹤龄的脸色却是一变,口中喃喃自语着:“怎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