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母子(一)(第二更)
北国,风域,雪虐风饕,这是一个风雪漫天的世界。 一辆马车从风雪中疾驰而来,巨大的车辕撵在厚厚的白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车夫穿着一袭黑衣,冷冽的脸上难掩一丝焦急,粗长的马鞭不断的抽打在两匹骏马身上,骏马不断吃痛,发出难以忍受的啸鸣声,只得挥蹄如狂! “母亲,我冷。”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闭嘴”,回应他的是一个冷厉的声音,那声音宛若刀锋,冰冷无比:“我说过,不要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 狂风裹着寒气,掀起了马车的帘布,如凶狠的土匪一般在里面肆意地扫荡! 少年懦懦得蜷在车厢深处,如一头孤独的羔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会求助似的望着面前盘坐着的女人。那女人一身白衣,高高的帽子遮在她的头上,只露出一张比寒冰还要冷的脸。她严穆的注意着周遭的动静,神识尽放,将方圆几百丈的画面尽收眼底,除了风雪,还是风雪。 也所幸,除了风雪,还是风雪! 少年委屈的撇着嘴,轻轻的抽泣着,亮晶晶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可泪珠在脸上还没滚动多远,就已经成了冰渣,没多长时间,他的脸上已是亮晶晶一片。少年很冷、很怕,他想大哭,可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还不敢! 女人扫视完一圈,紧绷的身躯稍稍舒缓了下来,可一看到车厢里的少年,眼神瞬间又冷冽了起来:“把手伸出来”,她喝道,语气不容置疑! 少年吓得身子一个激灵,他不想将胳膊伸出去,可是他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正当他要将颤抖的手伸过去时,那女人却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一把拉过少年的手,霸道地将他单薄的衣服往上一拨,露出了少年纤细的胳膊。 少年条件反射的想要将胳膊给缩回来,可他的力气又岂能和女人相比,女人的手牢牢的钳住他的手腕,认他身体如何挣扎,手腕却也纹丝不动。 女人身子略直,露出了怀里的那把白剑。少年见到那白剑,眼露恐惧,脸色更是立马苍白了起来。他忘记了挣扎,慌乱无助的唤着母亲,身体更是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如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待宰鸡仔。 结果也真如他想像的那般。 女人神色复杂的打量着这把剑,但很快眼神便坚定了下来。伴随着一声轻鸣,那白剑的剑柄被拔出一截,随着剑柄的缓缓上升,剑鞘口露出了散发着刺眼白芒的剑身,瞬间,一股寒意在这个车厢里弥漫开来。 女人将少年的手拉过来,在锋利的剑刃上轻轻一抹,少年的手腕立马破了一个寸许长的小口,鲜血从伤口中渗出,缓缓地顺着剑身流下。而这时,那把冰冷如死物一般的剑猛地颤动了一下,随即,不可思议的,一条蛇一样的东西从沾染着血的剑身上冒了出来,嗖的一下缠住了少年的胳膊,那东西的头部仿若蛇颚,死死地咬住了少年的伤口,贪婪的吸收着少年的血液。 那蛇一般的东西,浑身透明,鲜红的血液rou眼可见地顺着它的头部缓缓的往剑身流去,它细细的脖子、布满细密鳞片的身子逐渐变红,鲜血一直通到剑身上,又将整个剑身飞快的渲染成通红一片,鲜艳欲滴。 仅仅片刻,少年的脸已经煞白一片,因为失血过多,他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身体更是不住地痉挛,小腿微蹬,发出毫无力道的挣扎。 可那东西依然不肯满足,仿若要将这少年吸干似的,蛇一般的头部更是不断的往少年血rou里钻,以此获得更多的血液。 而这时,在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女人冷哼一声,伸出右手对着剑柄猛地一捣,‘刺啦’一声,剑身又完全插进了剑鞘中,那东西的根部便被剑柄和剑鞘死死地卡住,它吃痛不已,也顾不得再吸血,哀叫一声缩进了剑鞘内。 女人也不管几乎昏死过去的少年,而是双手捧着剑柄,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剑身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她缓缓地睁开眼,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这时才将目光移到少年身上。但她并没有对少年表现出多大的关心,只是略微地将少年的袖子拉过,盖住了裸露在外的手腕——一个指甲般大小的血坑留在了不见一丝血痕的小臂上,与周遭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在少年小小的胳膊上,已经满满的、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这样的疤痕,就像一只只匍匐在上面的丑陋的虫子,显得触目惊心。 车厢外的马夫显然对里面发生的事很清楚,他露出一丝不忍,扭头隔着帘布喝道:“主人,干吗要这样对待小主人,他太小了,还……” “闭嘴,你懂什么?”女人还不待他说完便将他话堵了过去:“他这是命,生在这个家族,它注定要为了这把剑放弃所有!” 那男人愣住了,怔怔地望着那块不断律动的帘布,目光却像是穿过幕布,望到了那个苍白、冰冷又使人惊艳的脸。那张脸的主人同样挺着身看着他,黝黑的瞳眸中闪耀着倔强的光芒。 良久后只见他扭过身,几乎是发泄心中愤恨似的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使劲地抽在一匹马的后背上,细长坚韧的马鞭直接在那马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又是他妈的宿命!”他在心中咆哮。 那马剧痛无比,宛若疯狂,四蹄飞一般在雪地上跳跃,速度更快了,远远的超过同伴,车子顿时失衡,左摇右摆,在雪地上留下了俩道弯弯曲曲的痕迹。男人又用同样的力道打到另一匹马上,车子更快了,但也平稳了。 这时候,一同稳定下来的还有那男人的心,他轻舒了一口气,有些恭敬的说道:“是的,就像我的命便是主人您的一样。这是宿命。” 车内的人也沉默了,良久后从里面传出来一阵疲惫的叹气声,女人轻喃:“杨逍,你这又是何必呢?” 赶车的杨逍没有听到车里女人的轻喃声,他在抽了两鞭子后心里的怒气已经倾泻了大半,此时他更在意的是周遭的动静。 雪这个时候竟然突兀的停了,周围静悄悄的连风也没了,不对,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连忙要拉马的缰绳,可是仿若要证明他的担心似的,那两匹马仿佛受惊一般,任他如何吆喝也不停,没了命的往前跑。 他使劲一拉,竟一下子将两条缰绳给拉断了,正当他打算飞过去制止两匹马时,他又惊愕的发现十几丈外的天地依然飞雪连天,就好像自己所在的地方和十几丈外不是同一个空间似的,瞬间,他明白了。 他来不及多想,转身扎进车厢中,对着神情有些低落的女人大喝一声‘走’,便抱起昏睡的少年率先破车而出。他在雪地上滚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连忙看看怀中的孩子,少年依然沉稳的呼吸着,他太累了,头脑沉重,即便是刚才的破车声都没有将他惊醒。他也所幸没事。 男子还没停稳,便听见嘭一声巨响,连马带车重重的撞击在虚无处,马仰车翻。 而女人冷厉的半跪在不远处,手中的白剑被她平举在半空中,颤抖不停。 杨逍将少年平放在雪地上,又将身上的披风扯下,盖在少年身上,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木萧,来到那女人身侧,同样戒备、满眼犀利地看着前方。 几步外的世界依然风雪漫天,但却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只看到雪簌簌地落在地上,再然后就是呼啸的风声。 风声肆虐,却吹不进来;雪如鹅毛,却只飘落在几步外。无风无雪,他们不知不觉已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良久后,杨逍有些不耐烦地喊道:“剑道盟的朋友,出来吧!这碧海乾坤罩已经把我们给罩住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讳忌的?难道还想等我们饿死后才出来?” 他这句话说完,外面在几息之后才传出来声音:“唉,没意思,小白,躲猫猫的游戏,我们输了,被发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