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毕业典礼（下）
“在这个雪花飘飘、寒风凛冽的日子里，我们聚集在一起，坐在这里，是为了告别。 “告别我们的过去，告别我们的青春，以及告别我们的母校，天海市第三中学……” 在宽阔的大礼堂内，身姿高挑、形貌上佳的学生代表站在舞台上倾情演讲，她需要面对的是高三年级的所有学生和前来观礼的低年级学生，却没有表现出半点胆怯。 林琅和可馨、安妮坐在人群之中，安静倾听。 台上演讲的学生代表他们认识，她叫做姚玉茗，成绩常年位居年级前三，经常与林琅争夺第一的位置，自尊心很强，对林琅抱有几分敌意。 作为成绩常年徘徊在前三，很多时候都能拿到第一的林琅自然也得到过学校的邀请成为学生代表，可他知道自己讨人厌，就拒绝了这份差事。 望着台上大放光彩的姚玉茗，可馨转头和安妮吐槽：“等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她又要来找林琅炫耀了。” 安妮点了点头，深有同感。 姚玉茗和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但每次考得年级第一，她都会特意跑到他们班上和林琅炫耀这件事，也每每会被林琅无所谓的态度气到，却还是乐此不疲。 “我觉得，毕业典礼之后她不仅要来找林琅炫耀，说不定还会表白呢。”安妮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姚玉茗虽然对林琅抱有几分敌意，但从她那每每赢过了林琅一次，就会特意跑到他面前炫耀的情况来看，要说她没有喜欢过林琅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这件事，安妮就会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尽管林琅很优秀，长得也很帅，被人喜欢才是正常的事情，可明明是她先来的，她才是最先喜欢林琅的那个。 只是她不敢轻举妄动，上一次那个吻就快要把她自己给吓死了。 万一打破了青梅竹马的这层关系，他们却没能顺利成为情侣呢？ 或许林琅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但她会，所以她一直都不敢真正表露出自己的情感。 看着台上的姚玉茗，安妮轻哼一声。 有时候她还挺羡慕这些人的…… “……现在，请各位同学起立，转身。” 随着姚玉茗的呼唤，几百个学生接连起身，椅子被挪动，与地面摩擦，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姚玉茗作为代表，率先向着坐在礼堂一侧的老师们鞠躬敬礼，“老师，你们辛苦了。” “老—师—你—们—辛—苦—了—！！！” 数百个声音同时响起，在宽阔的礼堂内来回激荡，像是一股拍岸的海啸，当浪头压下，一些教师就再也绷不住严肃认真的神态。 防波提被冲垮，教师们掩面哭泣。 声浪过后，礼堂内竟只剩下教师们啜泣和吸气的声音，每一个毕业生都低垂着头颅，弯腰驼背，向陪伴了自己度过天真的十二岁、幼稚的十三岁、叛逆的十四岁、自以为是的十五岁、别扭的十六岁和逐渐走向成熟的十七岁的老师们致敬。 所有的欢乐笑闹，所有的嫌怨愤懑，都在此刻笔落终章，为他们的中学生涯画上了一个句号。 校长深吸一口气，沉声喝道：“起立！” 教导高三年级的教师们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回礼！” 他们纷纷躬身弯腰。 半分钟后，校长才又开口：“坐下。” 待到教师们都落座之后，姚玉茗也呼唤学生们坐下，随后继续演讲：“今天走出校门之后，我们就不再是高中生，我们开始成年，但是各位，成年并不代表着成熟，成年是一个标志，告诉我们应当开始承担责任，而成熟是一个过程，代表我们接受了自己的责任，并去背负它，不再逃避。 “我们今后会遭遇很多事情，会感受到很多痛苦与无奈，在这个时候，如果感觉到疲惫了，不妨放松下来休息一下，这并不是逃避，只是为了迎接下一次挑战而养精蓄锐，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第一责任人，你是为了自己、家人、朋友而活，不要往自己的肩上添加太多负担，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因为真正关心你的人也会对你的疲惫感到心酸和担忧，所以千万不要太累了。 “人生很长，站在我们这个年龄段，看不到生命的尽头，我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总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挑战和困难，请大家不要放弃学习，因为你今天学习的那些看起来没什么大用的知识，或许在未来能让你轻易跨过挫折和坎坷，有句古话说得好，有备无患……” 姚玉茗的演讲深长，却没有任何一个学生提出反对意见或抱怨，哪怕平日里再怎么急躁的学生，到了此时也表现出相当的耐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再拉长一些。 他们曾经也参加过前辈们的毕业典礼，知道学生代表演讲结束之后，他们的中学生涯就会正式落下帷幕。 学校不会再为他们组织活动，剩下的时间任他们去留，无论是回到教室回忆往昔，还是结伴离开，学校都不会阻止。 校门一直打开着，直到下午放学时间才会关闭，然后再也不会向他们打开，如果他们想要再回来看上几眼，需要提前向保卫科提出申请。 在毕业典礼之前，他们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早点毕业，早点进入大学，可是真正到了毕业典礼的时候，他们反而希望时间能够再漫长一些。 可是客观事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再热闹的宴席也终将散场。 在学生们忐忑的注视中，姚玉茗说出了最后一段演讲词：“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也许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飞黄腾达，都能够达成自己的梦想，但是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够坚持自己的梦想，能够一直看到前方和身旁陪伴你的人，就算走不到目的地也没关系，因为在前行的过程中，你们已经有所收获，我的演讲完了，感谢大家愿意拿出这么多时间听我讲话，十分感谢。” 言罢，她就向台下的听众们躬身行礼。 大礼堂由此陷入沉寂，片刻后，林琅率先鼓起了掌。 在几道清脆响亮却又孤零零的掌声过后，一个、两个、三个的掌声连成线，四个、五个、六个织成片，十个、五十个、一百个的掌声升腾而起，平静的海面再度沸腾，一道高过一道的海浪翻滚腾跃。 姚玉茗重新站直，看着那接连起身的一个个同学，美目中波光流转，眉眼间情绪翻涌。 毕业典礼终究还是结束了，学生们按照班级，逐一走上舞台与他们的老师一起拍照留念，在这之后，他们的档案就会被更改为‘毕业’。 大多数学生在拍完照之后就会离开大礼堂，姚玉茗是高三二班的学生，早早就拍完了合照，她却站在大礼堂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当高三七班拍完合照，成群结队向门口走去，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姚玉茗，纷纷露出暧昧的神情，也有些人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林琅那个人有什么好的？既不好相处，说话又难听，不过是长得帅了点，聪明了点，成绩好了点，实力强了点，身材健硕而已。 姚玉茗踮脚寻找，很快就看到了林琅，可是看到他那闭合的双眼时，禁不住呆愣了一下。 可馨和安妮引导着林琅不动声色的从姚玉茗身边路过，眼看着他们就要擦肩而过，姚玉茗突然发声：“林琅！” 哒！ 林琅盲杖顿下，面向声源，淡淡问道：“姚玉茗，有事吗？” “这几天电视上播放的那些新闻里的那个‘林姓少年’是你吗？”姚玉茗望着林琅紧闭的双眼，慢慢瞪圆了眼睛，“那个人听说是受到邪神诅咒而失明了……” “是，我瞎了。”林琅轻描淡写略过了这个话题，挑了一下眉毛，“你不是要来和我炫耀当选学生代表的吗？” “不是。”姚玉茗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从后面走来的学生们就和高三七班的学生一样放慢了脚步，一双双写满兴奋的眼睛看向前方。 来了来了，每次毕业季总是少不了的告白环节！ 有几个教师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但他们没有阻止，反而相互说笑，回忆起了过往。 刚才在数百个学生和教师面前演讲都好不胆怯的姚玉茗，现在明明只是被几十个同学盯着，脸颊就已经紧张得涨红，双手情不自禁地紧握。 姚玉茗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几秒钟，或许是几分钟，似乎有一些记忆从脑海中流过，可是她看不清那些画面究竟是什么。 剩下的学生并不着急离开，而是饶有兴趣围在一旁，没有任何人催促和起哄，静静等待着结果。 深呼吸了好几次，姚玉茗咬牙抬头。 “我喜欢你！” 她紧攥双拳，梗着脖子，一步前踏，走到了林琅身前，大声说道：“我是来表白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高二，可能是更早，我就喜欢上你了，但是我一直不敢承认，直到去年你去了别的世界留学一年，我才发现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但我想要一个答案。” 沉默了片刻，林琅抬起手，轻轻握住了姚玉茗的左手，这个举动把她吓了一跳，旋即狂喜。 这是…… “谢谢。”林琅道了声谢，便松开手，拄着盲杖离去。 心情一下子从万里晴空跌入无底深渊，姚玉茗呆呆望着自己那只余温尚存的手，泪水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落入掌心。 她蹲了下来，脑袋埋在膝盖上，哭声慢慢变大，像是撕心裂肺。 这一个小插曲过去之后，林琅他们的毕业典礼正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