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凛冬将至 第四节
“我就是狼群！”，在一个破旧的庙宇里面，一个孤寂的身形在踱步，“过去我总是孤独的一个人战斗，没有多余的伙伴会来支援我半分.曾经的我也单纯过，我就象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一般，把这个世界想成是充满粉红色泡泡的天国，我可以自由自在的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自言自语的声音充塞着这个宽大的庙堂，偶尔其间的，有一两个兽形的阴影交错而过，如果还要说别的存在，那只有数条大型杜宾犬低鸣的呜呜声应和似的响起外，剩下的就是摆在庙堂供桌前边摇篮之中两个处于襁褓包裹下白嫩嫩的婴儿呢喃声了。 踱步的声音变得急促而微小，一个身形如同壁虎一般的，居然从地面硬生生的走到了墙壁之上，却能保持身形笔直的，就跟闲庭散步一般与墙壁呈九十度夹角一样走路！此人，正是张荃尹老太爷，身着一身简便戎装的他面色很是阴沉，就连环绕在他周边的狼群都弄不懂老太爷今天是怎么了，只能加倍的小心戒备着，毕竟，这里还有两个孩子！ “我一心想要与人为善，一心想要和平共处，可惜啊，可悲啊，老婆子，你若是还在，你看看如今的世道....哎，为什么走的是你，不是我呢，你丢下我们父子两，就这么走了，如果没有这两个小孙子，我在这世上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哽咽的声音响起，张荃尹的声音也变得伤感起来。“我不能软弱！以前你劝过我，让我忘记仇恨，让我屈从那些整我的人，不要报复....可你看看，你看看啊？”爱怜的低下头，轻声呵护着自己的两个小孙子，究竟是隔辈人，天然的那种爱护孙儿的责任感萦绕着这位老人，“你看看，这是多么出色的孩子，这是你的孙子啊，老婆子，看看....”仰天长叹着，老太爷的目光转移到了庙堂的正中间，那里是一张宽大的供桌，上面摆着一张二十寸的黑白照片，里面正是张嘉铭的母亲！白色的蜡烛整齐的排列两边，怕熏着孩子，没有香火，也没有贡品。“你就这么去了，就这么去了.....连孩子都没得抱抱，哎....” 叹息了好一会，张荃尹才轻轻的把两个孙子放下，重新踱步转圈：“老婆子，你安心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得很，嘉铭这小子很争气，但是毕竟太嫩，不懂人心险恶，老婆子，你不在了，也没人劝我了，这次，就算是让我任性一回吧！”言谈话语之间，张荃尹完成了从一个哀哀戚戚的垂暮老者，转变成一个满眼邪光四射的险恶之辈。 “我说了，我不能软弱，我不会妥协，我要扫荡一切敢在阴暗地方鬼鬼祟祟的丑类，我要为我的儿孙开万世太平！”几乎是斩钉截铁一般的，在狼群环绕的庙堂之内，张荃尹终于抛出了一句充满血腥的话！ 在修建鸡鸣观，为霸下龙子封神等一系列事情完成之后，原本大家以为会安静下来的R县复国军被一个惊人的事件震惊得无法平静半分--复国军军师，挂着R县最高参谋副官职衔的阎万山锒铛入狱了！就如同一个刚刚稳定下来的水潭，突然掉入了一颗石子一般的，错，不是一颗石子，而是一颗陨石！这颗陨石来得是如此的突兀，几乎让人猝不及防，哗啦啦一下子的，几乎把整个水潭掀上天！没有人敢小看这件事情的--就连大首领最信任的军师大人都被下诏囚禁了，小小的R县复国军里，还有谁能够自保呢？不用多么高明的脑袋，只要略微一思考的就能想到！一时间，整个R县是风雨飘渺，人人自危！ 第一个首先感到不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把手的魏中书，但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他没有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软弱！ 在那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大牢里面，已经成为阶下囚的万山很是平静的斜靠在墙壁上--他的一只手打折了，被两块破烂的木片包裹住，再用肮黑的绷带胡乱的夹好后缠绕在脖子上，而另外一支手上也是各种清晰可见的暗红色烙印，这支勉强完好的手臂现在就是阎万山唯一的支撑点。往上看去，原本就不多的头发被不知名的酷刑弄掉了大半，露出了里面鲜红的皮rou，刚刚长出来的新皮还带着让人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让人一看就不忍心再看二遍。衣服不是没有，在寒冬季节，在无数次的酷刑之后，自己那件单薄的衣物沾染上的无数血液早已凝固，结块之后，倒也变得沉重了几分，堪勘能勉强为阎万山抵抗一下晚春的寒冷。他的下半身也是裹在一堆分辨不出是什么料子的破旧毯子之中，以前所有关心他，尊敬他，包括害怕过他的人都远远的离开了他，现在的他，只能独自一人，坦然去面对人生旅途的另外一个意外考验--严刑峻法！如果有人说他还活着，那也只能说：还能支撑着活在这里的，仅仅是一个精神体而已，阎万山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rou！ “万山啊，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啊.....”所有人都象避开瘟神一样的企图与阎万山撇清关系，好为自己开脱嫌疑的可能，而唯独一人，却不顾他人的劝阻，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和那些用心险恶之辈的攻讦，独身一人，在喝退第七司的狱卒之后，扑倒在大牢的栅栏面前，哭得是声嘶力竭，就象失去心爱玩具的孩童一样让人不忍！此人，正是阎万山的结拜大哥--魏中书。“你为了那些人，为了那些连正眼都没看过你一次的人，为他们抗下罪名，这一切值得吗？值得吗？”反反复复的，老魏痛哭流涕，顿足捶胸的追问着，为了救出自己的干弟弟，他已经是多次请求老太爷的见面，但是，无一例外的，他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所有的夜狼和近卫队都是高度一致的态度：调查其间不得为阎万山求情！而且老太爷很忙，请魏副师长打道回府，择日再来。这不，几乎是满地撒泼打滚一样，俺们可怜的副师长这才争取到唯一一次机会来见见自己的干弟弟，那里知道，只看一眼，魏中书就哭得好像是自己受了大刑一样。 “魏哥，听我一言，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全部接受，这不是单单为我，也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大家！”阎万山沙哑着声音如同钝刀一样切割着老魏的心肺，让他更加难以自制！而此刻的阎万山，在见到自己的大哥之后，目光猛然间变得明亮了许多，就跟那些参悟到了人生真谛的化外高人一般，他的气质也变得不那么颓丧，相反的，就连面色都变得精神了许多，让旁人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经过酷刑考验的人。“至于我，我相信，大首领如果回来，他肯定会理解我的想法和做法。”苦笑着，阎万山勉强扭动脖子，看着外面已经哭成泪人一样的老魏。 “魏哥，我既是将死之人，只能求你一件事情！”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放牛娃，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乡间校舍里面一点点的汲取知识殿堂为他能提供的一切，在成为一个并不为那些正式教员所认可的代课老师后，却在乱世之中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投靠到一个奇男子手下，并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虽然是被构陷下狱，阎万山一点都没有后悔半分，自己当年报效国家的愿望虽然没有实现，但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宏愿却在一方百姓身上得到了认证，哪怕没人敢出来为自己的清白鸣冤。一个农村的放牛娃，经历了人生的一次又一次涤炼之后，如同璞玉雕琢，已然成大器之才，而在此刻，灵魂已经得到了升华他不再为生命的存在而忧愁，他忧愁的是那些庇护他的人是否能够安全的渡过这场看不见的政治危急！ “万山贤弟，你不能就这样撒手撇下这么一众弟兄们啊！我这就去找大首领，我让夜狼它们去，它们一定听我的！”魏中书那里还有一军之长的威严，此刻的他就跟一个准备经历死离死别的普通人一般别无二致。 “没用了，我知道那个人的脾气....魏哥，你不必难过，人终究有那么一天，不过是早晚而已，其实，人生就是如此无常！”神色坦然的，囚笼内的阎万山倒是非常洒脱，一点的忧愁都没有，倒是在外面捶地哀泣的老魏变得跟孩童一样不能自已。“魏哥，你听我一言，老弟我是无法再和你共事了，今后的事情，就全部拜托给你了！” “万山老弟.......万山老弟.....”老魏已经是泣不成声，无法多说出半句话语。 “愚弟大半辈子都是穷困潦倒过来，没有娶妻，子侄之辈也无从查找，咳咳咳咳......”一连串透彻心肺一般的咳嗽突然响起，让阎万山终止了话语，在老魏关切的目光中，万山轻轻的摆摆手，示意让魏中书靠近一点：“以前常听人讲，天妒英才，呵呵，老哥啊，你就让愚弟自我吹捧，自我陶醉一次....不必再为我惋惜了！” “千锤百炼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感，R县复国军大军师，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刻，轻轻的吟唱出了自己最后记住的诗篇。 魏中书与阎万山相视无语，良久，端正起身子的老魏对着自己干弟弟重重的拜伏，一次，两次，三次，最后默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