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灵猴
刀光又起。 惨绿色的刀光犹如死神手中夺命的锁链一般卷向燕七。 燕七淡淡一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故意以言语相激，就是为了迫黑袍人出手，结束自己的痛苦。 死亡的阴影如乌云般压至。 “嚎！” 突然，只听得当空一声凌厉的嘶吼。 燕七蓦然睁眼，原本应该砍在他咽喉之上的刀光骤然消散，黑袍人仰面木立当前，握刀的手背青筋凸显，如临大敌。他与黑袍人所立之地，皆为一片漆黑的阴影所笼罩着。 他痴痴的抬头望去，忽觉一股猛烈的罡风劈面袭来，令他四肢难控，双目难睁。仅凭眯缝的眸子中望出去，但见一头足有二十丈宽，十丈高的血色龙形异兽拍打着如蝙蝠般薄如蝉翼的双翅，双目血红，悬在当空，恶狠狠的注视着二人。 血龙通体覆盖着盔甲般的鳞片，阳光下折射出腥红色的光泽。背上双翅之间长着如利剑般的龙鳍，道道直立，鳍锋泛着寒光，锋利无比。 “嚎！” 血龙嘶吼一声，声音的波动震落了无数的黄叶，它缓缓煽动着双翅，已呈下落之势。 黑袍人见状，掌中一翻，惨绿色的刀光当空亮起。 血龙虽然体型庞大，动作却十分灵活。左边的翅膀轻轻一抖，硕大的身躯凭的当空灵巧一旋，已躲过刀光，一双通红的眸子蓦然一转，死死的盯着脚下的黑袍人。 黑袍人大惊失措，已知血龙不凡，心念一动，正准备抬手再劈之时，大地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罡风大作，砂石飞卷。一时间，黑袍人险些站立不住，不由得东倒西歪的退出几步，模样甚是狼狈。 血龙落地，横在二人之间，骤然引发狂风，地震。燕七本就是伤重之身，再经如此震动，五内一阵翻腾，连连吐出几口鲜血。血龙背对于他，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龙背上那利如剑刃的龙鳍，不由得错愕的吞咽口水，掌中沁出滴滴冷汗。 他曾听燕南天说过，不归林中栖息着许多异兽，当中更不乏自远古时期就在这里繁衍生息的猛兽。他记得，在燕南天的口述中，有一种直立带翅龙形的远古巨兽，唤作“血剑龙”。 传说，上古有七大仙器，与七大魔兵势均力敌，分庭抗争。血剑龙正是看守仙器的远古灵兽。万年前，仙魔两界爆发战争，两败俱伤。七大仙器更是散落人间，因此，血剑龙失去了它的使命，等于失去了灵性，沦为残暴不仁的凶猛异兽，世世代代生存在这一片不归林之中。 血剑龙有两大特征，通体血红，背鳍如剑。 想到这里，燕七的双腿不由得弹起了琵琶。现在，自己眼前这尊庞然大物，赫然便是一头远古巨兽血剑龙。 他体内余力耗尽，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悄摸的向着身后挪动。他的动作十分缓慢，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成了血剑龙打牙祭的食物。 “沙沙” 残破的衣襟压碎了身下已失去所有水分的枯叶，发出一声低响。 “嚎！” 血剑龙低鸣一声，抖落鳞片上的飞尘，赫然回首。一只通红似灯笼的赤目如鬼眼般盯着燕七。 一瞬间，燕七如置冰窖。被血剑龙一瞪，所有血液仿佛皆倒流了回去，四肢百骸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和血色，苍白如纸。 “完了，这一次只怕是逃不过去了......” 正当燕七万念俱灰之时，血剑龙霍然仰面怒吼，口中并发出千度红焰，转头喷向黑袍人。 黑袍人着实了得，仓皇之下，依旧能沉稳对敌人。他冷哼一声，挥舞掌中碧杀魔刀，惨绿色的刀花直舞了个密不透风，形成一个圆球，将滚滚火焰尽数逼退在身外。 燕七见状，不由得又惊又喜，奋力鼓起体内残存之力，狂奔出去。 奔出数十里，遥远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凛冽的嘶吼，一条参天火舌拔地而起，将天际烧成了一片橙黄如霞。滚滚浓烟立时升腾而起，方才血剑龙与黑袍人所在的地方已成了一片火海。 燕七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身的伤患随即同时爆发出来。脚下一个踉跄，连摔带滚，跌出了数丈。被碧杀魔刀砍伤的伤口正在不断恶化，翻卷的皮rou呈现出墨绿之色，血如泉涌。 他再也跑不动了，连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他慢慢的翻过身来，尽量让自己舒服的躺着。眼前不断生出幻觉，往昔的一幕幕跃然眼前。他不禁凄苦一笑，曾听老人说，人死的时候，往事就会在眼前飞速的浮过，让人在弥留之际最后一次回味他的一生。 自己是不是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想着想着，幻觉慢慢消失，眼皮重如千斤巨石，意识已逐渐模糊。 最后一道秋风拂过林间之时，燕七终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血已不再流动，呼吸也慢慢停止。 当一个人离开人世间的时候，一定是天上地下最安静的时刻。 燕七的身体开始下沉，冰冷且僵硬。 这是要沉向哪里？ 自己是否即将通往无间地狱？ 识海中最后一丝意识将要消亡之时，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昏暗的天空中乌云滚动，乌云中不时传来闷雷滚滚，闪电横空。 一方高耸的楼阁之上，一位白衣老者负手而立。他须发皆白，衣袂飞舞，掌中擎着一把赤金色的宝剑，满布皱纹的脸上一双本应浑浊的老眼却闪着灼灼的目光。 白衣老者神色严肃，仰面望天，那片乌云之中仿佛隐藏着他这一生最为惧怕的敌人。 突然，乌云仿佛有生命一般滚动起来，不断的幻化重聚，最后，竟形成了一张犹如鬼魅般的巨大魔脸。 白衣老者见状，当空一喝，霍然爆发出一道光耀众生的金芒。他足下一点，金碧辉煌的楼阁似吃不住这一下力量，砖瓦飞卷，化作尘土。他则如箭一般直射而起，赤金色的宝剑横在身前。 一时间，白衣老者周身金芒大盛，人化为剑，人剑合一。人已不是人，剑也不为剑，一道巨大金色剑芒破风而出，义无反顾的刺入了那一张狰狞的魔脸之中。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之声激荡开来！ 一时间，天变地异。 金芒与魔脸不断缠绕厮杀，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道惨白色的剑痕，仿佛已将天撕裂。大地龟裂颤抖，地底下的熔岩喷涌而出。在爆炸的余波之下，万物枯寂，江河决堤。仿佛以天地作烘炉，化万物为死灰。 在天地间剧烈的震荡之下，黑色的魔脸忽然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金芒顿时为之吞噬，消散殆尽。白衣老者如残垣之尘摩擦着空气，周身燃起熊熊烈火，血rou如飞尘般不断消散，飞速下坠。 “啊！” 燕七惊叫一声，那一缕微弱的意识突然回归识海，他人如弹簧般直起身子，全身已被汗水浸透。 他剧烈的喘着粗气，那一张狰狞的魔脸，那一幅天地崩塌的画面犹在眼前，挥之不去，久久不能忘怀。 “我为什么没有死去？” “那白衣老者是谁？为何看着竟会如此眼熟？” 正想着，燕七的身子上一道淡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发出“叽叽喳喳”的清脆低鸣。 他低眼看去，只见，一只身长不到两尺，全身覆盖着淡金色毛发的小猴子正在舔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他本被碧杀魔刀所伤，伤口无法愈合。可是，此刻他却惊奇的发现，身上大部分的伤患竟已奇迹般的复原了。再定睛一看，只见，小猴子正舔着的一处伤口竟止住了流血，自行生出了新的皮rou。不到一刻，居然已恢复如初，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燕七心中不由得一阵错愕，痴痴的望着那“叽喳”叫个不停的小猴子。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它，小猴子居然不闪不避，反而忽闪着一双占据了大半张脸的眸子，水灵灵的望着他，模样甚是可爱。 燕七不由得笑道：“谢谢你，小猴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呀？你从哪里来？是否一直生活在不归林之中？” 小猴子纵身一窜，迅捷的爬上了他的肩头，吐着淡红色的舌头，“叽叽喳喳”的比划了一番，不时拉拉他的衣襟，不时用手指指向前方。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走？”燕七道。 小猴子似乎听得懂人话，一阵手舞足蹈，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飞身一跃，已落在燕七身前，回头眨了眨眼，冲他招了招手。 燕七站起身来，只觉，不止是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好像连内伤也好了七八分。现在，他的骨骼肌rou又充满了力量，脚步一快，整个人居然差点飞了起来。 小猴子行动迅捷，速度如闪电之貂。可燕七跟在它身后，却不觉吃力。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在死里逃生之后，体内发生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变化。如今感受之下，但觉身体与肌rou的机能，比之往昔强健了不少。飞速奔袭之下，头脑居然还是异常的清明，连大气也不需喘上一口。 一人一猴，迅速的穿过密林。不到一刻，已行径了将近百里之遥。 小猴子在半山腰的一处山洞之前停下了脚步，“咕咕”的叫了两声，就来拉燕七的衣襟。 燕七驻足在洞口，只觉心跳与血液皆缓慢了下来。洞里不住的散发出一股微妙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引导着自己的身体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