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向前走，别回头
寒露。 虽未入冬，却也有了刺骨的寒意。 残破的庙宇，门前的牌匾也已被岁月腐蚀殆尽，不知其供奉的是哪尊大神，当年香火是否昌盛，到如今，也不过烂瓦遮顶，成为无家的可怜人扎根之地。 庙外已是如此，其内更不用多说，蛛网遍布，地砖石缝里探出的几株杂草，偶尔被风吹的莎莎摆动，十分荒凉，此时的庙宇内只有个无名的小乞丐缩卷在角落，靠着褴褛的衣衫取暖。 小乞丐身侧摆放了些树枝枯叶，有摩擦的痕迹，却并未成功生火，显然他并不是荒野求生的专家，无法单纯的依靠自然的馈赠生存，在这样寒冷的日子，没有火源，就算是精壮的汉子也未必扛得住，更别提这样一个干瘦的乞儿了。 小乞丐被冻得瑟瑟发抖，不知是昏是睡，双眼紧闭，此时的世界于他而言是一片纯白的仙境。 “呐，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小乞丐想问，却又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四处张望，不知是梦还是即将踏入永眠所出现的错觉。 “我做了个梦，”那个声音停顿了许久，又突然响起，像是对乞儿诉说，更像喃喃自语。 小乞丐在这似梦非梦的世界里四处奔跑，现实的他是没有这么精神的，恐怕是梦吧，又或者... 小乞丐没继续想下去，按儿时听的故事来说，此刻应该会回现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在自己眼前，可乞儿思绪一片空白，他忘记了饥饿，亦忘却了寒冷，更加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在这纯白的世界游荡，如那无根的孤魂。 “我梦见了仙人，好多好多的仙人，”那声音忽远，又忽近，如雷鸣隆隆，又似耳边低语，压抑，似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总是毫无征兆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无踪，无迹可寻。 小乞丐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索性呆坐在原地，继续等待着那声音的到来。 一年？一天？一个时辰亦或是一刻钟？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似乎毫无意义，但对乞儿而言却是漫长的。 “你知道我看见了谁吗？” 小乞丐并未回答，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既不愤怒驱赶，又不好奇追问，如同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我看见了你，你真的变成仙人了...” 呼... 小乞丐如坠深渊，猛的惊醒，回音依旧在耳边游荡，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似梦非梦，身旁的干柴不知何时化作了烈火，噼啪作响，带给了小乞丐温暖，也带来了些许不真实感。 乞儿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破庙依旧是自己来时的模样，并未有其他人出现的痕迹，这火堆...是谁点燃的？ 轰... 小乞丐来不及细想，便被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惊醒。 他挣扎着起身，来到门前，靠着墙角小心的向外张望。 轰... 又是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烈又诡异的狂风，狂风如刃，劈砍着一切，所幸小乞丐身子依靠在墙后，只是感觉抓着墙沿的手掌好似刀割，有些生痛。 狂风来的快，散的也快，并未对小乞丐造成太大伤害，只是可惜了庙宇里的火堆，被吹的四散开来，原本熊烈的火焰也化作小股黑烟缭绕在木柴上不住的飘荡着。 良久，再未出现那奇怪的巨响，小乞丐小心的探出脑袋，四处张望，试图寻到那奇怪的巨响来源，只是此刻天空昏暗，目光只能看清周身数丈开外，其他的尽是无边的黑暗。 说来也怪，短短时光里，小乞丐先是在奇怪的白芒世界中游荡，如今又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挣扎，不同的是一个如梦似幻，另一个却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小乞丐思绪不定，远处却又突然闪现一阵光亮，不等脑袋反应，小乞丐下意识的缩卷进墙角，只是这次并未发出如刚才般的巨响，亦不曾有那猛烈的狂风。 此时就算再蠢笨的人也明白，前方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兴许是件什么宝贝，”小乞丐有心想去探寻，却又对未知的一切充满恐惧。 万一真是宝贝呢？ 这个想法如千斤重锤，压在小乞丐心头，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他并不是想要什么宝贝或是奇遇，改变人生，此刻的小乞丐满脑子想的是如何神奇的捡到宝贝，再神奇的不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拿去城镇给那个追了他几里地要打断他狗腿的妇人，兴许那妇人一高兴，就原谅了小乞丐抢他宝贝儿子鸡腿的事呢，兴许妇人一高兴，把另一个鸡腿也赏给他了呢？ 这一切虽只是小乞丐的幻想，但人就是会往自己所希望的事上幻想，再一厢情愿的相信事情也会照此发展。 打定主意，小乞丐蹑手蹑脚的向前走着，每走几步就会停下，缩卷在一颗树干后小心观察，这片林子虽没有豺狼虎豹，却有不少喜欢拱人的野猪，它们凶狠残暴，又恰巧喜欢夜间觅食，若真的不走运跟它们撞上了，还能顺着这树干往上爬，野猪总不至于会上树吧，当然小乞丐能不能爬得上也是另说，关键是安全感，这样的树干正巧能给到小乞丐。 走了约莫半刻钟，前行了数百米，映入小乞丐眼眸的是一片歪倒的树林，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烟尘，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用手挥散了眼前飘浮的少许灰烬，才看清此地的惨状，大片树木歪倒在地，有的被连根拔起，有的被拦腰斩断，地上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坑洼，有些坑洼表层还闪耀着点点火星，好似经历了一场天灾，显得十分凄凉。 不过这些都并未吸引小乞丐太多的注意，他的目光此刻被正上方的两颗星星所吸引，准确的说那是两个光团，看上去约莫拳头大小，一青一白，飘荡在半空，时而分散时而聚拢，好似相互缠斗，速度极快。 光团周围还有不少如流星的光束，呼呼划啸，好似飞刀，不断在一方的牵引下朝对方刺去，每每触碰到对面的光团时便被一股无形薄膜阻挡，随后又被拍散，如烟花般朝四周炸散，发出轰轰雷鸣。 眼见奇景，小乞丐赶忙躲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后不敢吱声，探出些许脑袋，看着空中光团，好似两个针锋相对，互扔石子的小孩，相互较劲又互不相让。 两光团越斗越凶，那犹如流星的光束也越变越多，起初不过三两道，到如今已多到小乞丐眼花的地步，且每次交击的声势也越来越大。 这... 小乞丐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心知这两个光团根本不是什么宝贝，虽然看不清具体身形，但结合所见所闻，确信这绝对是两个仙人在打架，又或是一仙一魔在相互死斗。 只是其中真相具体如何都不是小乞丐能关心的，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开这里，可刚念及此处，却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被一阵耀眼白芒笼罩。 白芒越来越强，带着炙热，如烈日般吞噬着世间的一切，小乞丐被光亮刺的眼睛生痛，抬起双臂交叉在身前，想要阻挡，却并无多大作用，那光亮好似活物，能顺着皮rou钻入灵魂般，此时的小乞丐好似身在炼狱，他难受的大喊，不一会只觉头晕目眩，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一阵绵绵悠扬的钟声，身子也如同被烈火灼烧的化作了灰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后背被人轻拍了下。 “呐...” 小乞丐恍惚间刚要回头，又听那声音忽然大喊。 “别动…” 小乞丐被声音惊的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许久过后，只听那声音继续道。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小乞丐呆滞的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处于一种空洞的状态，他好像真的化作了灰飞，变成了幽魂。 “呐...跟你说话呢？”那声音又再次响起，与破庙相似却又明显不同，虽是同一人，但此刻格外清晰。 “你好不容易才能离开，可不能再回来了...”那声音似有点委屈，小乞丐只是听着，就好像看见了她噘嘴的可爱模样。 踏踏踏... 就在小乞丐愣神时四周突然传来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啊...他们回来了，你快走...”那声音似乎很焦急，说话间小乞丐感觉后背似乎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远方飞去，越来越快，周围景物也越来越模糊，隐隐间好像又看见了那片被仙人神通摧残的山林。 “既然离开了，就不要再留恋，你...”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一句也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但语气中的关心却是格外强烈，强烈到哪怕对一切感到茫然的小乞丐也能感受到明显的温暖。 “你为什么帮我？”小乞丐大声呐喊，想要转身，却又无能为力，想要回头，挣扎了会也无法做到，只能这样背对着继续喊出心中的疑问。 “你是谁？是我的亲人？是我母亲？还是我的jiejie？你是谁…” 寂静的山林深处，到处都是散落的碎木残枝，小乞丐就这么瘫在地上，他茫然的看着前方，夜空中什么都没有，一切好像都是小乞丐的幻梦，只是山林的惨状却不停的宣告着这一切的真实。 良久，小乞丐缓过神来，他挣扎着爬起，看了看身躯，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浑身上下有股强烈的刺痛，让他脑海清醒了不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昏迷时的所见所闻也渐渐变得模糊，内心好像失去了什么，空空的。 他想要逃离，右手撑地时却感觉掌心一热，他抬手看去，一道拇指粗细，玄妙又复杂的符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乞丐掌心，忽闪忽暗。 这是... 小乞丐不清楚这是什么，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的神秘，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那声音是谁，他们…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自己要离开，为什么手心会出现这样的符文，为什么自己之前的记忆都好似被一层迷雾笼罩，看不真切。 他有太多疑问，却没有人为他解答，整个世界都仿佛与他格格不入，他如同木头般呆坐在原地，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愣神。 轰... 就在小乞丐魂荡虚无间，身侧突然传出巨响，将他的神智拉回，他闻声望去，却见不远处的空地上，竟被砸起一阵烟尘，待烟尘逐渐消散后，显露出一个小坑，小坑由中心处向外延伸出一道蛛纹裂痕，其内冒着几股弱小的黑烟。 小乞丐好奇的上前，却发现深坑里竟然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