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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二)(398)

    伍凤拎起来掂量了下说:“分量还不轻呢,足有六七斤重。”

    伍祥对妻子高美苹说:“快去烧开水好秃撸毛,炖了,晚上要吃它。”

    高美苹说:“好吃的东西你是不让它过夜的。”

    伍祥就笑了说:“飞禽走兽,人间美味。”

    这个禁止打猎的家庭,却在院子里出现了打猎的情景,是陶振坤一冲动没多想。柳杏梅是想到了,可她却没阻止,是有意想看伍家的人是怎样的反应。结果,伍老太爷竟然没反对,反而很高兴,这让她和别人也感到诧异。这只是因为现在陶振坤的身份不同了,不好当众阻止了吗?

    这时就听一群孩子熙熙攘攘地跑了回来,在伍凤的儿子峥崎手里拎着另一只大雁。

    陶振坤看着两只毙命在自己枪下的大雁,一时间积淤胸中的忿懑怨怼之情在借助杀戮得以渲泻,心情才有所缓解。

    伍合说:“这个月份,不该是过大雁的时候。”

    陶振坤一听这话,就不禁悠然想起了前年带着父亲去县城里看病回来时在“鬼门关”也看到过大雁的。

    伍家说:“这有啥新奇的,我都见过几次了,还跟爷爷提起过呢。”

    于是,陶振坤就在想:也许是连年的烽火硝烟改变了大雁的习性,它们在北方的乐园被破坏了!看着大雁,他竟有了一丝怜悯之情,甚至是后悔,有着“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悟!

    伍老太爷对六孙子伍家说:“家儿,你把马牵到槽上去要好草好料地喂着。”

    “好的!”

    伍家就去林朝阳手里接过缰绳。

    陶振坤过去把枪重新放到马上的褡裢里。

    林朝阳抚摸了下那马的头说:“这马真好!”

    陶振坤笑了下说:“这马是鬼子的。”

    “咋回事”

    “我是带了四个卫兵回来的,一路上都是日伪军,盘查的相当严。上为了安全,进东北境界时,乔装成贩卖药材的客商,赶了辆驴车。路过一个哨卡时,差点检查到藏在药材里的枪支,在要露馅时只好杀了六个鬼子抢了五匹马。”

    “那四个卫兵呢”

    “人多目标大,我把他们安排在别处住下等我了。”

    伍老太爷说:“有话到屋里说吧。振坤,里面要有贵重东西可放到屋里去”

    陶振坤说:“不用的,在这里我放心,再说也没啥重要的。”

    伍老太爷就对伍家说:“你负责看管着,那枪可别乱动,要是东西有丢了掉的唯你是问。”

    伍家说:“爷爷您就放心吧,要是在咱们伍家丢了东西,咱可丢不起这人!”

    陶振坤就从褥套里取出了一提溜点心和一个长方型盒子,递给一旁的柳杏梅拿着,然后在谦让下进了屋,在宽敞的客厅里的一张紫檀木的桌前坐下,其中包括陶振宗在内。桌上放着一包哈德门牌香烟,是伍龙掏出来的。

    黑虎则留在外面等着。

    伍家的孩子们都没有进屋,进屋的只有伍进禄、伍进祈、伍进禧,另外是伍龙、伍凤、伍呈、伍祥、伍合。这几个人都守规矩,不敢在桌前坐,都垂手侍立在一旁。那四个年长的妯娌则带领着儿媳妇侄媳妇的开始去厨房忙碌了,一家之主吩咐的事她们不敢怠慢半点儿。

    柳杏梅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伍老太爷说:“你能回来看看我就很高兴了,还何必带东西。”

    陶振坤说:“伍家对陶家有恩,岂能忘记,这点儿东西不成敬意,略表寸心。”

    他说着把那个长方型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有黄绸布包裹着一样东西,打开来却是一根不小的人参。就见其参形若纺锤,中间分叉,颇似人体形状,呈现出有头有手有足。在东北地区,人们常说东北有遐尔闻名的三宝,就是人参、貂皮、鹿茸。在这龙骨山上就有人参,这不足为奇,但奇的是人们没见到过像这个这么大的。另外,说到貂皮和鹿茸,在这里的貂和鹿却是罕见,尤其是梅花鹿,没亲眼见过的人都不敢相信会有。

    另外还有三怪一说,所谓的三怪是指,第一怪:窗户纸都糊在外;第二怪:养个孩子吊起来;第三怪:姑娘叼个大烟袋。

    第一怪说的是:因为东北地区冷,所以冬天时候都会用纸条把窗户的缝隙糊起来,这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糊在外面,那是因为东北的冬天长达四、五个月,糊在屋里容易被水蒸汽弄湿,也容易被窗户缝的风吹坏。所以早些年在没有现在的铝合金窗户之前,东北家家都是这样的。

    第二怪说的是:说起小孩睡的摇篮大家都不陌生,但是以前东北人给孩子睡的摇篮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是用绳子把摇篮吊起来,一般都是吊在房梁上,这样,母亲在屋里做活计的时候只要偶尔抽空推一下,摇篮就可以自己晃好长时间,这个习俗是源于东北最早的居民都是满族和蒙古族,这两个民族都是马背上的民族,是游牧民族,所以当大家逐水而走的时候经常把孩子的放在摇篮里挂在马背上迁移,就有了现如今东北的第二大怪。

    第三怪说的是:现在的人们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所以就控制了很多人不去吸烟,尤其女孩吸烟更是被大家认为不雅观,但是就在几十年前的东北,妇女抽烟袋是很平常的,很多没嫁人的姑娘家也是叼着烟袋,被世人称为东北的第三怪。任何地方的风土人情都是与当地的环境离不开的,这东北的第三怪也是如此,因为东北的冬天儿非常的冷,当人们在外面劳作的时候,为了驱除寒气,人们就往往抽上一袋旱烟,这根本就不关乎男女的问题,这是一种生存的本能。

    伍老太爷接过细看着,惊喜地说:“这可是好东西,太贵重了。”

    那站立的八人见此人参,也不免暗自惊奇。

    陶振坤说:“对伍家来说,这也不算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这是我临走时我的师长送给我的,所以就孝敬两位老人家了,听说这棵是高丽参,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适当的服用,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伍老太爷说:“由此可见,你的长官对你很器重,好好干,将来会有好前程的。你这孩子真是太客气了,让我这个老头子好感动啊!”

    苏氏老太太也接在手里去看,称赞道:“是宝贝啊!咱这山上也有,可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这参长得有鼻子有眼的。真是看不出,这孩子对我们还这么有孝心呢!要是你的爹娘还在,你有了今天,他们也该享福了!”

    伍老太爷对妻子慎怪地说:“你是老糊涂了,说这让孩子难过的事干啥!”

    陶振坤说:“没关系的,明天我去到爹娘坟前祭奠一下。”

    伍老太爷说:“这是应该的。”

    这时,顾湘用托盘端上来一套景德镇茶具,都是青花瓷的,上面有着精美的图案。她给桌前的每一个人都用茶壶按长幼次序倒上,顿时清香四溢开来。

    陶振坤又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伍拾元装的现大洋来,放在了伍老太爷面前。

    “你这是——?”伍老太爷愕然。

    不仅伍老太爷意想不到,就那伍家八人也是相覻惊讶。苏氏掌管了伍家一辈子的钱,对这伍拾块大洋也不感到稀奇,可一下子见到这么多,而且是从一个曾经穷酸小子手里拿出的,她也不免感到惊讶起来。

    陶振坤心里酸楚,说:“我爹娘因病缠身,承蒙伍家帮助,没少借钱垫钱的,这些就收下吧。”

    伍老太爷说:“我说过,你欠的钱都免了,何必——”

    “欠的钱如果不能还上,我的父母在九泉下都会责怪我的!”陶振坤看了眼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杏梅。

    柳杏梅对从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钱都没有吃惊一下过,以前做梦都会想到钱,可现在发现钱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见自己的丈夫竟如此大方,想必是发大财了,她只好说话道:“知恩望着报,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这钱就请收下吧,别让他为难了,他之所以出去打工,就是为了早一天能够把饥荒还清,好让爹娘瞑目的。父债子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这钱多数是为了我们结婚所借的,只有还了才会放心。”

    她不知道此时的丈夫究竟能有多少钱,出手如此阔绰,也没有吝啬的想法。这可是数目可观的大洋啊,有多少人一辈子拼死拼活的去赚去挣也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伍老太爷忙说:“就算是要还钱,如数就行了,可这也太多了?!”

    陶振坤笑了下说:“多出来的就当是利息吧。”

    “就是放高利贷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让我收下也有愧与你的父母呀?!”

    伍龙看在眼里,颇感羞惭万分,和他曾在陶振坤手里要回至今未还的那壹佰无纸币相比成了天文数字了!

    但陶振坤并没有去看伍龙一眼此时的表情,但曾经给他的羞辱是不会忘记的,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大有一掷千金之势,也是想让他看看,证明一下如今的陶振坤已经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受人蔑视的陶振坤了。

    这是花钱买脸面的事,是君子堂而皇之的“报复”方式。尽管充好汉子这种做法吃亏的是他自己,但会让别人看到他的慷慨大方,其实也只是满足了下虚荣心而已,但他认为值得,这就是一个男人所需要的尊严。

    一直没说话的陶振宗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陶振坤出去短短几个月里,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这种气魄,令他汗颜。他曾经吵嚷着要去当兵打日本鬼子的,有父母从中阻拦且不说,更为了对柳杏梅的一见钟情而左右了他的志向。如今万万没想到让他一直是在心里瞧不起的陶振坤却交上好运了。他心里有些懊恼,要是换成自己,以这高高在上的派头也许会博得美人的欢欣。他看了眼柳杏梅,发现她变得更是冷若冰霜了,把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给盼回来了,可依然见不到她的高兴。他明白,那扮虎劫财反被劫色一事成了这心目中的女神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再难看到曾经的无拘无束笑容了!他甚至是在为柳杏梅担忧地在想:她会怎样来面对自己的丈夫呢?可是,他却没有那种幸灾乐祸的想法。

    经过一番推让,伍老太爷见这夫妻二人诚心诚意也就只好把钱收下了。

    伍老太爷说:“你爹娘要是地下有知,一定会为有你这个儿子感到骄傲的,他们是可以瞑目九泉的了。”

    陶振坤眼含热泪,点了点头,就看了下众人问:“怎么没见我大爷爷呢?”

    伍老太爷犹豫了下,轻叹了声说:“他最近身体不好,所以不便出来见你了!”

    自从伍家四兄弟和儿子出了又赌又嫖一事,再加上伍欢伍乐险些被人绑架后,一切都有损伍家的颜面,所以让伍老太爷明显苍老了许多。

    陶振坤一愣,就问:“是病了吗?”

    伍老太爷点头。

    带有慈祥笑容的苏氏老太太的表情也迅速黯然了。

    “那我得去看看他。”陶振坤忘不了伍进福对陶家的好处。

    柳杏梅轻轻咳嗽了一声,起身说:“你们先说话,我去厨房搭把手,帮着忙活一下。”

    伍进禄忙说:“有那么多人呢,就不麻烦你了。”

    “吃现成的多不好意思,我去看看。”柳杏梅转身去了。

    陶振坤清楚,柳杏梅的咳嗽是在示意他不要去看伍进福了。他有些不解,怎么人们都变得有点儿神神秘秘的了?!

    柳杏梅在走廊里听到一些孩子在院子里嬉闹,进了她所熟悉的伍家厨房,那几个婆媳腰里都是系着围裙正忙着呢,烧火的切菜的都各司其职。

    见她进来都劝:“这里不用你,快去屋待着吧。”

    她就对艾菲苓说:“那——我想去看看你的三个宝贝疙瘩,还是在月子时见得呢,看看长多大了。”

    滕妙倩说:“菲苓,那你就陪着杏梅进屋去说话吧。”

    两个人来到卧房,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当时很新潮的,华丽的梳妆台镶嵌着可照人的镜子,炕上铺着毯子,颜色图案都是显得精美。在炕里放着衣橱,让面放着叠摆整齐的被褥,并用绣有鸳鸯戏水的苫单遮盖。在溶溶烛光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幽雅静谧,可令人瞬间在心底里萌生一股温馨的感觉。一个花季少女正盘膝端坐在放着烛台前手拿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已把披肩头发梳成了两条垂在胸前的辫子。在她左则身边放着三个襁褓里的婴儿,见有人进了屋她就慌忙起身要下地。

    柳杏梅上前把她拦住说:“四小姐您坐着,不用客气的,我是随着六少奶奶来看看三个小千金。”

    妮婷说:“那——快炕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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