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横(一)(113)
荣凡辉笑了,说:“看把你能的,强龙还压不了地头蛇呢,我就跟你打这赌了,咱当着大家伙的面儿,你要是把我姓荣的给治服了,我以后就管你叫姑奶奶!” 众人一阵sao动,窃窃耳语,这可是赶鸭子上架的事。 荣凡辉的娘急得直打转悠,都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就说:“我说儿子喂,你就别拔犟眼子了,人家人多势众,咱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别钢镚硬正地叫板了,你有啥做得不对地方就向大伙儿赔个不是,要不然会——” “一边旯待着去,没你的事!”荣凡辉对她娘横立了下眼睛。 而荣老歪呢,直是嘬牙花子,抓耳挠腮起来。平时他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能成为伍家座上客的人,自然是不能小觑了。可是这次众人堵了家门,他也无计可施了! 荣凡辉肚子里那股气膨胀的简直快要放炮,却没处可撒,他再蛮横也的确不敢把柳杏梅如之何,别人不说,就她身边的两大金刚保架也得让他掂量一下,陶振宗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倒也不足担心,可年轻力壮的辛东方可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出色的猎人,都有他彪悍的一面。他只好拿眼皮瞭了眼自己的老婆,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又是呱嗒一下子撂下半截来,就凶霸霸地骂道:“你倒是长本事了嗬敢找别人来撑腰了!你——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倒出工夫来,非活扒了你的皮来可!” 刘翠花听了丈夫这无情无义的话,连心带肝的都颤了,更是哭地泣不成声。 柳杏梅就讥讽道:“看把你给洋兴的,你是天上王大还是地上王二呀别从圈里出来你逮着谁就浑踢滥咬的,你就是再牲口霸道的,也别好歹不知香臭不分吧我们救了人你不知道感谢也就算了,还胡说八道,没一点儿人情味,真是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你以为村里人都是聋子瞎子呢谁听了谁见了也不会允许你无法无天的!” 荣凡辉眯缝起了眼睛撇起了嘴说:“我就这样,看你能把我咋着了真是个泼妇!” 柳杏梅冷笑一声道:“泼妇咋了我就是个泼妇,但我讲的是人情道理。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今儿个遇上了我,算你活该倒霉,我可是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主儿,没这弯弯肠子也就不吃这镰刀头了,非得较个真儿不可,想乌了八秃算了我姓柳的可丢不起这个人,还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呢!” 荣凡辉毫不让步地说:“我就是只猴子也不怕你这只母老虎的!” 陶振宗在一旁忍不住骂了句:“真是个混蛋玩意儿,任嘛不懂!” 辛东方也说:“凡辉哥,真没想到,我们同在一个村子住了这么多年,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个啥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真是白披了一张人皮了!” “汪汪,汪汪——” 狗! 狗! 这时黑虎去而复返,出现在了柳杏梅身边,它朝着张牙舞爪的荣凡辉虎视眈眈地直呲锋利牙齿。看那架式,只要是它的女主人一声令下,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荣凡辉给予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黑虎的出现,无形中给柳杏梅壮了胆儿也添了安全感。都说是狗仗人势,这时殊不知也有点儿人仗狗势了。 荣凡辉不禁望狗而怯。 黑虎可是村子里猎犬中的佼佼者,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它几乎是和主人形影不离的,这在一些人的心里想来,它的名气甚至是要胜过它的主人。 再看那条被拴着的瘦黄狗,由于同类的出现,使它喜出望外之下忘记了这令它感到害怕的场面,不再眯缩着了,起来挣着身子要向黑虎讨近乎,嘴里呜呜着倾诉心声,若是雌性大有要相亲之式,只是被锁链无情地约束了渴望接近的距离。护主的黑虎却守护在柳杏梅的身边,对它的献媚是不屑一顾,冷落了苗条“佳人”一颗芳心的青睐!黄狗见黑虎对它冷漠无情,似知道了对那“美男子”的一见钟情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有自知之明的知难而退了,再爱慕也是单相思的自讨没趣,索性认为就当作没失礼貌打过招呼了,最后也只有顾影自怜地独守“空闺”暗自伤感去了! 这时人群中一人扯着嗓子说了句:“荣凡辉,你姑爷爷也来了,你怕不怕?” 人们以为这是以狗喻人呢,有的就忍俊不禁地一笑。 柳杏梅回头去看。 陶振宗低声说了句:“是杨泽湖。” 柳杏梅不知道杨泽湖是谁,认为他开这玩笑是对自己的大不敬,想骂他两句,见是一个三十郎当岁的男子。那男子情知不妙,是搞误会了,就急忙呶嘴朝着后边示意。柳杏梅把目光穿过人群,果然见到远处的陶振坤正风是风火是火地朝这里赶来。同时她看到了一个人,那人自己躲到背角地方在墙根儿处晒秧秧,没和众人参与这件事。她是不太认识了,那个人就是孟国安,一向是不爱得罪人。既然杨泽湖不是有意取笑她,于是她就把不好听的话咽了回去。她是不认识杨泽湖了,其实杨泽湖就是杨旭的大儿子,杨旭是伍家的老女婿,这个杨泽湖自然就是伍家八兄弟的表哥或者表弟了。 杨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专门收购药材,然后到城里卖。在采药季节里有些村民上山采药回来便卖给杨家,在龙骨山上的野生药材种类很多,比如说:威灵仙、白头翁、北细辛、天麻、苍术、黄芪、天南星、紫草、升麻、石柱参、甘草、桔梗、玉竹、龙胆草、人参等等很多。 荣凡辉嘴硬地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还能把我咋着了?嘁!你们以为我是王三呢,一次就服软认输了。” “你小子的事可别往我身上扯啊!扯仨挂俩的啥意思?你要丢人了还想拴上别人呀?啥玩意嘛!”不曾想王三和老婆齐玉珠也在人群之中。这是在揭王三的伤疤,他岂能愿意。 柳杏梅就对荣凡辉说:“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也没人想把你咋着了,有理说理,你凭良心说刘翠花那样对不起你们了,不是打就是骂的。她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你也可以说出来,咱们让大家伙给评评理。要是你的不对,也别拿不是当理说,你就给刘翠花赔礼道歉,保证以后别再给她气受了,你们还是一家人,答应以后好好过日子,那样这事也就一了百了了,大伙说这么做对不对?” 众人几乎是一口同音的赞同,所要求的结果也只能是这样。 这时荣老歪两口子站在儿子的背后一直没言语,像是都吃了哑巴药了,只是都阴沉着个脸色,好像从镜子都是要能看到自己的老本相是啥变得了。荣家有着正综的蒙古族血统,只是在荣老歪的父辈改了汉姓,所以有着剽悍的体魄。荣老孬老婆赵芹几次想开口,但都被一张驴脸大挂的荣老孬给拦住了。他的心里有些发怯了,看见柳杏梅带了这么多人围堵在大门口,显然是情况不妙,看这阵仗要是不给个说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是听说过柳杏梅的,一次和王三两口子吵架就名声在外了。不料今日这个泼妇却找上了他的家门,看别人的脸色已经是引起了众怒! 荣凡辉就不服气地说:“没啥好说的,也没这个必要,我家的事用不着别人管。跟我上纲上线的较啥真儿,我说姓柳的,你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刚来不长时间的新媳妇,咋还爱管闲事呢?我看你这是草驴找叫驴——图意个鸡——” 他后面的“巴”字还没等出口,柳杏梅把右手里的棒槌交到左手和铜锣一起拿着,已被怒不可遏的她上前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嘴巴子。黑虎见女主人对“目标”进行了攻击,立刻作势要扑向荣凡辉。这个大耳刮子,足可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相比之下,自然是要比打陶振坤和齐玉珠要加重分量的了,所以让荣凡辉的脸上是瞬间就浮现出了五指山的图案了。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黑虎!”正好在这时,陶振坤来到了跟前,及时地把黑虎喝住了,不然荣凡辉这下可惨了,定会被当成猎物撕咬。 柳杏梅就对荣凡辉怒骂道:“有娘养没爹教的东西,你嘴是用屎尿褯子擦的?又臊又臭!那你娘找你爹图意啥了?就图意揍出你这么个牲口玩意儿来吗?!人们常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间却没情没爱的,刘翠花眼也不瞎,她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浑蛋玩意呢?我真为她感到可惜!” “我——你敢太岁头上动土,你是找死!我——送你去西天!”荣凡辉恼羞成怒,摸着被打的脸就要朝柳杏梅跟前凑,这时没说话的陶振宗和辛东方同时跨前两步,挡在了柳杏梅前面,二人对荣凡辉怒目而视,俨然是柳杏梅的哼哈二将。 “只可惜我又不是唐僧,是取不回真经的,所以不愿去!”柳杏梅笑着说,似很有涵养的样子。 陶振坤也紧贴在柳杏梅的身边,只是一言不发,静观其变,但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让他手里捏了把汗,暗自埋怨老婆太爱招惹没必要的是非了!他虽有一身好功夫,但只和野兽搏斗过,却从没和人动手打过架。 陶振宗攥紧了拳头,辛东方则握紧了老洋炮,要是柳杏梅发话打他,两个人就会丝毫也不犹豫地对荣凡辉大打出手了。 人群中有人喊:“打他,把他打残废了,看他还猖狂不!” 愤怒中摩拳擦掌的人们就要一哄而上,像批斗地主恶霸一样,其中有两个楞头青小伙子,都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荣凡辉的跟前了,却被柳杏梅给拦挡住了,她说: “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咱们是来说理的,可不是来打架的,都不要冲动。” 这时的赵芹可忍不住了,不顾丈夫的阻止,来到跟前说:“你们这是欺人太甚,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就以为荣家没人好欺负了呢?!姓柳的,你长得细皮嫩rou的,真看不出倒挺有心计的,领了这么大帮子人就怕你了?年纪轻轻的,最好嘴里积点儿德!” 柳杏梅看着赵芹,这个中年妇人有点儿吊眼梢子,是张凹型脸,如同长畸形的倭瓜,母狗子眼深陷眶内,脸上带有横rou丝子,给人一种不好惹的蛮横劲儿感觉,就冲她冷笑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没藏着掖着的,我跟你们也没仇没恨,这些乡亲们来也不是想欺负谁,你们可得把话听明白了,都是来为刘翠花打抱不平来的,别拿好心当了驴肝肺,要是闹出人命来你们就高兴了?倒怪我多事了,都是什么人嘛,哪有这样的!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这做晚辈的也不好说过分的话。说我要积德了,这都是被你们缺德没教养的畜生儿子给逼的!有理不怕说理,可你们讲理了吗?这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是拜你浑蛋儿子所赐,我只好回敬给你了,以为想占我的便宜是那么容易的吗?也不翻翻眼皮看看我是谁!” 有些能听懂柳杏梅这近似之乎者也的话意思,觉得甚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