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洗不掉的泪痕在线阅读 -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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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不掉1104

    就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回来,接着睡。听众不是来听报告,而是来睡觉来了。出现这种状况,能怪听众?不能。因为听众听不懂。听众不睡觉又能做什么呢。最起码,要让听众听得懂。是吧。

    胖子苦笑,摇摇头,说:看上去,挺容易的,不就是说话吗,不过,舌头就是不听使唤,除非都像孙大为那样唱出来。

    赵深深斜着眼角,望着他,说:不得已,只能唱了。即使唱也比说方言强,唱,至少有人能听懂。你们在台上说,说得唇干口燥,累得要死,听众在台下听,连一句话都听不懂。这算什么事。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替你们着急。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由你们。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门口安保人员开始检票,听众三三两两的进场,这些来听报告的人都穿戴得整整齐齐,而且没有一个穿大红大紫的衣服。也没有一个穿拖鞋,汗衫背心的。

    台上,不是三尺讲台,而是二排桌椅。在前排就坐的有有关部门领导,轮值主席,后排空无一人。

    后台,有化妆室,衣帽间,储藏室,休息室。休息室里,只有孙大为一个人。他在村民甲后面上场。

    村民甲是第一场,一场是一个时辰,时辰一到,他就下来。

    会场,不是没有传声筒,而是设备太金贵,舍不得用。就使用传声筒一事,衙门出现过二种声音,支持用传声筒的一派和反对用传声筒的一派针锋相对。几次三番协调,最后勉强通过一个决议。决议规定:准备着,为防万一。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传声筒等设备。

    突然,管家出现在会场,而且爬到台上,杵在那里,和孙大为站在一起。

    此时,传声筒响了,声音在会场上空荡漾。

    赵深深有人找,请到会场南大门。

    没有听完爸爸的报告,赵深深就离开会场,跟匆匆忙忙来喊她的管家回到店堂,

    她三步并二步,冲到石狮面前,盯着地下,发现崭新的印痕,管家说的没有错,石狮移动过。她把眼光移到石狮子的头部,看了左边的石狮子,没有发现泪痕。看右边那个石狮子,它是在流泪,眼眶盈满泪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石狮子自己会走吗?难道石狮子活了吗。

    管家发现这个秘密,没有声张。有个员工看见了,对此疑惑不解,跑来报告,管家不许他外传。管家发现,亡羊补牢,犹为不晚,其他员工发现这个秘密,难保不传谣。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事情,不重要,重要是赶紧揭开谜团。纸包不住火,隐瞒不是上策。这个事情,说大可大,可以扯很远,甚至出现谣言四起,那对马车铺子不利。说小很小,给出答案,打消心里阴影,谁都不会把它当回事。事实上,她觉得挺奇怪的,心里没有底,石狮子怎么会哭呢,无声无息的,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但是,泪痕在那里,那是明摆着的。能瞒天过海吗?第一想法,把它们拉走,甚至后悔当初,不该弄一对石狮子在门口。即使弄走也解决不了员工心里的阴影。恐怕不能弄走。弄走不是上策。得另外想办法。不敢在它们旁边站得太久,她迅速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抬头,低头,左顾右盼,说:这么闷热,会不会下雨。

    进屋,上楼,她转身关门。希望暴风雨赶紧到来。希望暴风雨给带来转机。

    管家发现问题,报告问题,却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事实上,管家反对在门口放石狮子,石狮子碍事,影响卸货。每次上下货都提心吊胆。担心蹭到。管家建议拉走。

    她是决策者,拉走还是不拉走,她在挣扎。即使决策也得听听丈夫的意见。

    下班,回家,她把门口石头狮子的情况跟丈夫说了,才说开头,就被打断。丈夫的态度,让她吃惊。满腔热情迎来一盆冷水。

    吃不香,咽不下,她撂下饭碗,回房休息。

    她和丈夫躺在一起,床上,除了两个人之外,还有一堆皮绣和小布人。蜡烛亮着,丈夫闭目不吱声。

    她侧身,瞪眼,没有睡意。

    他仰面朝天,闭目,迷迷糊糊。

    松开的头发铺满半条席,被他压住,她翻身,推他。

    眼窝不深不浅,大而且圆,眼皮忽上忽下,象卷帘门一样。眸子一闪一闪,象天上的星星,瞳孔一亮一亮,象萤火虫的屁股,眼珠一黑一白,象太极图案。

    突,突,眼皮在跳,象脉搏一样,据说眼皮跳是分左右的,左右有区别的,而且,分男女。有的说跳财,有的说跳祸。至于到底是跳财还是跳祸,只有天知道。她尽量往有利于自己的一面想。

    最近老是做梦,梦见mama。手里捧着皮绣的mama从天空飘下来,不着地,悬在半空。她仰望天空,遥不可及,伸手,够不着,上前,迈不开步。她蹦,她跳,还是够不着。醒来一身汗。梦见mama,不止一次。梦见爸爸,一次没有过。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是他死是活。即使天摇地动也没有回来。

    想让丈夫高兴,把白天去听报告,发现报告团成员只会说方言和建议胖子做一些调整诸如此类的事情告诉他,才开口,被他拦了。见他兴趣全无,她只好作罢。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从孙大为来长安之后,一度紧张的她和他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挺紧张。丈夫想要什么呢,她琢磨不透,也许他不满意现状,也许他不满意过去。事实上,论他还是她都有挺多的不满意。

    公公,因为宣讲来长安,即使粗枝大叶也不会没有儿媳的概念。他希望儿子的老婆是个好儿媳,什么样的媳妇才算好儿媳呢,我赵深深到底是不是好儿媳,事实上,能够说清楚是不是好媳妇的人是有的,这个人不是丈夫,不是公公,而是兄弟姊妹。

    孙飞,对己严格,有这样那样的要求,对人也有要求。对妻子的要求倒不算太多,只要求妻子对父母亲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和她的关系因为石狮子和宣讲团成员说方言的事情而更紧张。为了各自心目中的好媳妇,她和丈夫关系紧张不是无缘无故。无端和无风不起浪象铜板的两面,摸那算那。看她不像好媳妇,他就拉长脸,爱理不理的样子。看她象好媳妇,他就有说有笑。一天之内,变化几次,象变色龙。

    孙福明,也是变色龙,而且远近闻名。今天一出,明天又是一出。

    孙家二个儿子都不怎么样,就那样。

    我赵深深,没爹没妈,视公婆为爹妈。我赵深深,为人怎么样,有目共睹。除了孙福明了解我赵深深之外,其他人都不懂我。张宝马不懂,孙飞也不懂。

    管家懂我,因为有求于我。

    mama懂我,因为爱我。

    她又一次梦见mama。

    她转身就追,边追边喊。

    丈夫推她,说:深深,你醒醒,又做梦了。

    她醒了。起来喝水。

    夜深人静,沙沙,屋外在下雨。

    第二天,外婆做鞋子,还是老样子,宣讲团成员在台上讲,听众在台下听或者睡觉。

    村民甲,上午第一场。

    孙大为第二个上台。

    日复一日。

    事实上,报告团的方言问题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故事不出彩。人物不能树立,这个秃子二舅没有站起来,虽然戴一顶英雄帽子,但是没有英雄样子。人物无个性和灵魂。象一幅皮囊,象没有充气一样,或者有气无力,那个英雄人物象这个样子。自古以来,说书匠不少,那个说书匠这么说书。英雄不是神,英雄又是神,在神与非神之间,把握人物个性和灵魂。成了神只有会受顶礼膜拜,为的是号召力。成了神只能脱离群众,为的是持久性。如果不是公公和丈夫的老乡,那我赵深深管都懒得管。破事还少吗,成堆的破事,管都管不过来,那有这闲心。说得好,人家哼哼哈嘿应付一下,说有闲情逸致。说得不好,还把人家得罪了。她想。

    被丈夫推醒之后,就没有怎么合眼。在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上,孙飞在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龇牙咧嘴。他把自己的眉毛撑起来,额头的皱纹就多了几条。他对着窗户,挤眉弄眼。数着数,一二三,活动下巴,叩齿。妻子的唠唠叨叨犹在耳边,有必要跟她谈谈。离开卫生间,他到了餐厅,坐在妻子旁边,扭头,说:我想过了,你脑子出了点问题。

    妻子一听就乐了,说:才发现,我看,你脑子出问题。大清早的,是不是找骂。去,坐到对面去,别靠我这么近。

    他说:石狮子流泪,还有眼皮跳。想知道怎么回事吗?

    妻子问:你知道。

    哗啦啦,丈夫喝粥,弄出很大的动静,好像喉咙破了似的,象拉风箱。塞满馒头,更加含含糊糊,他说:我们巡捕房门口那对石狮子也流泪了,而且满头大汗。

    妻子欲言又止。

    孙飞说:全市的石狮子都满头大汗。那是天气造成的,空气潮湿嘛,石头都出水。这个事情在南方多了去,在北方也不少见,尤其最近几年。石狮子是石头,眼睛正好凹进去,水往低处流,眼眶盈满了水,看起来泪汪汪的。

    妻子说:原来如此,那石狮子会走又是怎么回事。

    孙飞说:那我不知道了,也许被谁撞了吧。说不定,被卸货的马车蹭了一下。

    妻子撂下碗筷,说:我想去mama坟头,看看她,烧点纸什么的。

    丈夫站起来,说:我可没有一点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深深说:好,你没有时间,那你不要让我做这做那的。

    他问:那不是一回事,至少,一个是活生生的人,一个是充其量是魂。孰轻孰重,总掂量得出。不过,我们都要面对。不是我不去上坟,而是别动不动就去坟头,死者要的是安息,不是惊动。活着的才需要照顾,需要互动,或者动走动。不是要你对我爸爸叩头,而是去听。老人嘛,需要尊重,年纪大,还图什么,钱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对他的照顾才重要。爸爸有机会来长安,我想趁这个机会,尽一点孝心。你也不例外。

    妻子说:那你说,怎么个孝敬法。他伸手取包,说:不说了,上班,我走了。他离开餐厅。

    赵深深追到门口,拦都拦不住,说:滚。

    她悻悻然。

    他去巡捕房点卯之后,就匆匆离开。到剧院,进门,站在过道上,靠墙,闭眼。

    村民甲也在唱,带着浓重的家乡口音,不过,应该还是能够听懂,没有妻子说的那样夸张,到底能不能听懂,孙飞说了不算,得听众说了算。他弯腰,凑近一听众,轻轻问她,听懂没有,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离开过道,他来到洗手间,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妻子说的没错,人满为患,都躲到洗手间来了。离开卫生间,脚下生风似的,冲出门,来到大街上,拦一辆出租马车,他直奔招待所。敲胖子的门,没有回应,再敲,还是没有动静。

    住在隔壁房间里的孙大为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开一门缝,探头,发现是儿子,问:哎,你来了,我在这儿呢。

    孙飞伸拇指,问:胖子呢。

    孙大为说:他回家去了。一直没有时间回家,今天才落空。你找他啊。

    孙飞走进爸爸的房间,说:我去剧院了,他们说你在招待所。孙大为给儿子倒水,说:上午,我没有事情,在房间休息一下,顺便练习练习,你来的正好,我说一段话,你听听看,能不能听懂,下午,有我一场。

    孙飞拉一把椅子坐下,喝水,说:说给我听,你怎么说我都能够听懂的。我听懂没有用。听众,长安听众懂才有用。再说,不光说话要让人听懂,而且,故事要精彩,跌宕起伏。人物个性鲜明,有血有rou。

    孙大为叹口气,说:别人我不知道,这个秃子二舅我还不了解吗。秃子就是秃子,即使穿龙袍也不象太子。秃子二舅就是秃子二舅,即使当了英雄也神不起来。硬生生的,让我把他说神了,我说不出口啊。儿子,我们不说这些了,英雄人物也好,方言也好,不重要,还是说说你的儿子,我的孙子吧。那才重要。

    孙飞调侃说:是女孩,还是男孩,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孙子啦。

    孙大为脸上挂着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说:我把这个大喜讯告诉你妈了,你妈肯定高兴,恐怕连晚上都睡不着了。你mama想抱孙子。我呢,在衙门开门,一步走不开,要离开几天的话,得提前跟人家换班。本来跟换好班了,准备动身了。突然,衙门要我参加宣讲报告团。每天排练,一干就是个把月。训练结束,第一站是长安。踏破铁鞋也找不到,得来一点不费事。一举两得。提到宣讲团,还有一段故事呢。

    儿子对家乡的事情有兴趣,他想听爸爸讲。家乡的事情,不得不说,那是绕不过去的弯。虽然说的都是邻居街坊,长长短短,别别扭扭。什么张家媳妇挺孝顺,李家老汉得了中风,谁谁谁去世了,谁谁谁离开了村子,诸如此类,但是,孙飞爱听,孙大为爱讲。孙飞和父亲通过方言交流,自然,倍感亲切。偶尔,他会冒出一句北方话,而且,故意多说几句,他用心良苦。

    孙大为不是不知道儿子的良苦用心,而是拗不过那个弯来。

    父子俩南腔北调地说着,说说笑笑。

    到了中午,他扭头,问:你刚才说参加宣讲报告团还有一段故事,怎么回事。

    孙大为叹口气,说:秃子,你知道吧。他也想参加宣讲报告团。我呢,有点私心杂念啦,说白了,就是想来看看你们。我们两个都想参加,但是,名额有限,二者取其一。他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就是抗洪英雄是他二舅啊,秃子二舅成了抗洪英雄之后,秃子也跟着当了英雄子女,让子女来讲父辈的英雄故事,算天衣无缝或者理所当然。曾经一度,他成为宣讲团成员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我呢,也有优势,当村长的时候,年年抗洪,有切实体会,还有,我有舞台经验啊,我是票友啊。我登台唱戏过,上台,当着这么多人表演,我不犯怵。最后,是我当上了宣讲团成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