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洗不掉的泪痕在线阅读 - 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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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不掉603

    他们整天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去公园之外,他们没有地方可去。即使有邻居也碰不上,邻居上班,象孙福明上班一样。即使楼上有个老太也聊不到一起,语言障碍和话不投机影响沟通。他们闲不住,在李家村,门前屋后可以耕种,在临安,没有菜地可以耕种,门前屋后都是绿化。在这里,他们是度日如年,除了打扫屋子之外,还是打扫屋子。在李家村,他们如鱼得水,生活过得非常充实。他们不想住在这里,想回李家村。几天前,爸妈走了,象两鸟飞出了笼子。

    圣经故事:七头瘦母牛从河里上来,七头肥母牛从河里上来。孙父孙母走了,屋安娜住进孙家,象一只美丽的蝴蝶栖在牛粪上。她的出现,填补了空白,屋子重新恢复生机。白天,休息天,洗晒被褥,打扫房间,刷锅洗碗,她干得不亦乐乎。晚上,他去邻居家打麻将,即使不打麻将也不睡觉,即使睡觉也不和孙福明睡在一起,即使睡在一起也不让他射。除此之外,她每个月发飙一次,象来大姨妈一样。每次发飙,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稍有不慎,触碰到她,她会暴跳如雷,象踩到尾巴一样。她,鸡蛋里挑骨头,嫌苦瓜太油腻。她闹脾气,使小性子。几天前,她咬牙,跺脚,走了,象rou包子打狗一样。她不来了,在她爸那里。

    孙福明认为过一阵子,她会回来的。即使不回来了也无所谓。他怨气未消,不想搭理她,爱住不住,随她去。在同事眼里,他是工作狂,夜猫子,三更半夜不睡觉是家常便饭。事实上,他在躲猫猫呢,他在逃避现实。现实是什么,现实是他必须服软,向她认错。

    他不回家,也不愿意去她家。换句话说,他不肯低头。僵持一时没有什么,僵持太久会出幺蛾子。

    事实上,他想过放弃,在放弃和坚持之间挣扎过。追与不追,犹豫不决。不想坚持和放弃,那只能转移。他不得不转移注意力,把注意力转移到收购上。

    沉寂很久的收购讯达的想法又活跃起来。前天,他收到弟弟从长安寄来的书信,提到牛角没有脱手。说是等意大利人,其实那也只是说说而已。波斯湾人也好,意大利人也好,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市场的脸色。市场趋势不结束,引起免谈。市场逆转,时来运转。

    提到时来运转不得不说姚强。姚强在巡捕房的时候干的那档子事,靠的是运气。姚强在官场,孙福明在生意场。官场决定生意场,生意场影响官场。它们存在交集。在官场,养敌自保不失为一着不得已的妙棋,因为狡兔死,走狗烹。在生意场,讲究的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运动战,歼灭战,防御战,闪电战,十八般武艺,缺一不可,灵活应用。即使没有旁门左道也有周边产品。即使不知道牛角市场的旁门左道在哪里也要了解长安皮绣。伍德的周边产品是王公公。姚强的周边产品是孙飞。讯达的周边产品是衙门。马车的周边产品是皮绣。事实上,马车市场和那个烦人的牛角市场不可同日而语。马车市场一直旺的很,还没有出现趋势结束迹象。如果要逆转,或者出现拐点,那等于变天或者天塌下来。变天是规律,无人能够阻挡。逆转可以在一转眼间发生或一夜之间出现,说变就变。逆转可以是一个漫长的黑夜,它不是在人们的预料之中出现,而是在大部分参与者绝望的时候发生。对大部分参与者来说,逆转不是大喜事而是大灾难,对小部分参与者或者先知先觉者来说,逆转是机会和财富。谁都想当先知先觉者,谁又能够真真正正当上先知先觉者。如果真的有先知先觉者的话,那么这个游戏就无法玩下去了。收购迅达和当掌门人,貌似一步之遥,其实天壤之别。平心而论,王晓燕算是一个不错的掌门人了。客观地说,讯达不是牛,而是头大象,它没有牛鼻子可牵。当掌门人,即使待遇好也无股份。收购了迅达,买下股份。即使不露面也有话语权,即使即使没有钱也不差钱。收购讯达,掌握权力。当掌门人,相当于木偶傀儡。当掌门人,没有用人权。收购讯达有用人权,想让谁走,谁就得卷铺盖。想用谁,谁就得动心。如果孙福明收购成功,那么,想用谁就用谁,朝廷能够用王小燕,难道孙福明不能用王小燕吗?岂有此理。只要她愿意,还让她当掌门人。她和姚强走得近,有流言蜚语,为她担心或者捏了一把汗的人不止孙福明一个。一般而言,王晓燕上下台,以及怎么下台和怎么离开不重要,反正人走了。重要的是掌门人这个位置,位置总得有人坐,位置重要,象聚义厅的交椅一样。一般而言,由副扶正,由总转董,由官府衙门到寺庙道观,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象千年媳妇熬成婆一样。不过,没有逻辑指出副一定会正。相反,迅达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由副扶正的事情。如果买下迅达,如果有足够的钱的话,如果牛角能够顺利脱手的话,如果牛角能够卖一个好价格,那么无论王晓燕伍德官府临安府乃至朝廷都会刮目相看的。据说,伍德想买讯达,当年,伍德创造讯达,又把它卖给朝廷,如今,要从朝廷那里买回。这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事实上,有钱的不一定能够买到,没有钱的未必就买不成。其中的奥秘耐人寻味。马车市场和牛角市场都出现逆转,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象做梦娶媳妇一样。他眼眶里有两匹贪婪的互相打架的狼。矛盾的他又一次陷入困惑和苦恼。才出狼窝又入虎xue。才从追求屋安娜的苦闷里出来,又掉进收购讯达的漩涡。命苦啊。他想。

    孙福明丢下书信,站起来,扭腰,弓膝盖,就地弹跳,他离开办公室。

    孙福明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他的上下眼皮正在打架。它挺长,走不到头。天不亮,今日没有往日亮得早。平时,喝茶提神,今日喝茶不能提神。一壶酒半壶水,一壶水几泡尿。他又要上茅厕,小肚子有点涨,得赶紧去。他推开二楼的茅厕门,进去,松裤带。突然,一阵风,吹开窗户,顶灯熄灭。在黑暗中,他摸索前进,离开茅厕。他下楼,走二步,坐下,极目远眺:广场上全是才生产出来的马车,满满当当的,成了马车的海洋。一辆辆马车从这里发往全国,中东以及更远的地方。事实上马车让人的活动半径变大,从临安到长安,之前,要走半个月,今日,朝发夕至。人们对马车的需求越来越旺,有人为了证明实力,买最贵的豪华马车。有的人为了代步,买一匹马拉的经济马车。人们在乎迅达的存在,人们离不开迅达,人们依赖讯达。但是,人们却没有想到,当迅达的刹车片出问题的时候,迅达马车就是一**棺材。人们没有想到,整顿之前,靠瞒天过海导致人仰马翻。整顿之后,讯达重新走上正常轨道,它依然保持好的势头,它没有遭消费者唾弃,它没有出现滞销。他下楼,杵在cao场中央,和马车们站在一起,疲倦没有了,力气恢复了,力量充满全身。他被马车淹没。事实上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如果马车是舟,那么消费者是水,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他是舟,讯达员工是水。他是组织中的一员,像马车上的一颗螺丝钉。一辆马车有几千个零件,象讯达有几万员工。这样一个涉及千家万户的作坊,官府会卖吗,官府为什么要卖?谁想买?为什么买?

    车间里传出隆隆的cao作机器的声音,越来越响。他回过神来,离开cao场。

    他驾车回家,到门口,发现挂锁不在门上,推门,敲门。夜晚,外面有一丝寒意,即使不至于冻着也不是个滋味。再说,在门口吃这样的闭门羹,在他预料之外。他爬窗户上,发现屋里有她的包,屋安娜回来了。咚咚,孙福明敲门。

    她住那里不习惯,再说,长期住屋子骑那里也不是个事。即使屋子骑不唠叨也不是个事。即使孙福明不服软也不能住那里了。冷战不是办法,她回家了。屋安娜躺在床上,假装没有听到孙福明敲门。房间里倒挺暖和的,甚至有点闷热。她没有睡着。她权当没有听见。她爬起来,去厕所,门外一点动静没有。她来到门口,蹑手蹑脚,轻轻地松开门塞,慢慢地打开门。她探半个脑袋,瞧左右,没有发现他。她走到门外,四处张望,不见他的影子。她转身,回屋。

    突然,他扑向她,从背后拦腰抱住了她,吻她的脖子,摸她的胸。他抱着她进屋。他松开手,脱下外套,拉一把椅子,坐下。

    她回房间,躺下,盖在身上的被子随呼吸跌宕起伏,像大海的波浪。她侧身,脸朝里。她满脑子全是孙福明的影子。一直想收购迅达,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收购迅达没有错和对,如果把生意如日中天的迅达收购了,那一天赚不少钱。如果讯达生意急转直下,那一天赔不少钱。迅达是什么,它是大象,孙福明是什么,他是盲人。迅达不赚钱,即使生意好也不赚钱。讯达不缺钱,即使亏损也是大户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相信呢,谁了解呢。她了解吗,她相信吗。钱庄相信吗,钱庄了解吗。即使讯达股东也不愿意承认讯达亏损。他不止一次说,她不止一次不相信。即使钱庄也不相信。钱庄源源不断地借钱给讯达。她知道事实之后,瞪大眼睛,望着他,似乎在问,难道这是弥天大谎吗。难道这是一个大骗局吗。她睡在那里一动不动。象睡着了似的。

    能够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一点点恐惧,是他的快乐和欣慰。事实上孙福明没有骗她,他不是骗子,而是一叶扁舟或巨石。王晓燕和官府的人不是骗子,而是湍急的水流或高山。如果迅达赚钱,那怎么可能让孙福明收购。只有迅达不赚钱,才有被收购的可能。他脱下破袜子,扔进垃圾桶。

    孙福明走入房间,推她,扳她,摸她。他走出房间,进了隔壁小房间,脱下衣服,突然,屋安娜站在床前,他被吓了一跳,问:你没有睡啊。

    屋安娜脸上满是杀气,眼眶里有两只愤怒的狮子,说:孙福明,我一连等你好几天了。

    孙福明脱掉套在脖子上的上衣,扭脸,笑嘻嘻问: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屋安娜伸臂,抡巴掌,劈下,说:给我说清楚。

    孙福明低头,躲过一劫,顺势拽了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他们扑到在床,抱在一起。

    他松开手,脱掉内衣内裤,弓起膝盖,跪在床上,两大腿之间倒挂一物,象藤秧上挂着的黄瓜。又象茅草里的老虎。

    她扔掉内衣,仰面朝天,袒胸露背,胸脯上隆起**,象两小苹果。

    他趴在她胸口,象吸奶的婴儿。

    她摸他的后脑勺。

    他扯下她的内裤,爬上她的肚皮。插入,拔出,象打气筒一样。

    她眯眼,喷气,摇晃脑袋,使劲,抓住他的臀,非常满足,象炎热的夏天喝到冰汽水一样。

    躲进他的怀里的屋安娜不提叩头的事情了,她相信天下没有什么事物不能化解或者溶解。但是她不相信迅达不赚钱,她问:你一直说迅达不赚钱,那么你收购它干什么。

    孙福明哼哼哈嘿,说:迅达要赚钱干吗,它赚钱给谁花,只要不亏损,官府就不会卖。

    屋安娜有点累,不想跟他扯。欲言又止。

    孙福明似乎意犹未尽,说:迅达是官府的,官府赚钱干嘛。官府收税抽头,即使没有轻徭薄赋也没有苛捐杂税。讯达那里用得着赚钱。

    两人说到一个话题上了,屋安娜索性坐起来,她伸手撂下搭在床背上的睡衣,套在身上,抬手,在孙福明光溜溜的屁股上来了一巴掌,说:起来,我们说会话。

    孙福明趴在床上,说:你说,我听着呢。

    孙福明说:跟你说迅达,还不是对牛弹琴,你做针线活行,行家里手,谈收购讯达不行,与其谈话不如睡觉。他侧身,把脸向外,说:屋安娜,我真的很矛盾,经常找不着北,犯糊涂,当我犯糊涂的时候,你能不能提醒我一下。

    屋安娜靠在床背上,扭头看他的脸,两眼布满红丝,射出如饥如渴的光芒,她伸兰花指,戳他额头,说:你是一个糊涂虫嘛。

    屋安娜,一根筋,认死理,不会变通,不发狠则已,一旦发狠就义无反顾,她,不会朝三暮四的,只会死心塌地。在她看来,收购是为了赚钱,不赚钱买什么。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单纯,那么收购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他说:要是我收购了讯达,能不能赚钱。

    屋安娜把手搭在他的胸口,勾起一指头,反过来,戳了几下,说:你这个地方黑吗,你想赚多少,我知道,做生意心不能太黑。事实上,我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跟我商量收购的事情,恐怕找错了人吧。不说了,睡觉。

    说收购,她不爱听,说钱,她也不想听。不知道她想听什么。她有点累。

    他哈欠连连。

    他和她都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睁眼,从床上弹起,拔腿就走。讯达办公楼,披红挂绿。二楼走廊,张灯结彩。在走廊那头,他低头,偷偷地抹眼泪。从长安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孙飞托人带信,说意大利人住在长安招待所,让孙福明赶紧去长安。手捧信,脸上洋溢幸福笑容,眼睛射出兴奋的光芒,这一天终于来了,即使来得有点迟也份量十足含金量高。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早上无精打采。在接到信之前,提不起精神,做到他这个级别,迟到早退没有人管。迟到早退奖罚制度只对车间账房办公室起作用,对象他这样的副掌门人而言,是牛栏关猫。进进出出都无人过问的。但是,萎靡不振会让他丢分掉份的。接到信之后,他眼前一亮,象打了鸡血似的,本来可以欣喜若狂一下,把好消息告诉王晓燕,姚强,屋安娜。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天迟到,成了王晓燕手里的把柄。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之后,王晓燕还不肯罢休,不让他离开临安。其实,不是说他上午迟到怎么这么的,而是说那天在李家村喝酒失态的事情怎么怎么的了。本来是她喝高了,偏偏说他不是。她责怪他不主动提醒,并且说再也不去李家村了。这个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说起,他觉得蹊跷。是不是有风言风语了。一旦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可不得了。即使不杀头也掉一层皮。把事情往他身上一推,即使有一百嘴也说不清,即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这个王晓燕,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么有出。孙飞催他去长安,王小燕让他处理风言风语的事情。分身无术啊。按王晓燕的意思,抓紧辟谣,平息风波。事实上,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再说,王小燕和姚强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辟哪门子谣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辟谣也可以,一定要避免越描越黑。即使摆平也不困难,困难的是他无法离开临安,无法去长安,错过牛角最好的交易时机。可惜,着急。牛角事情大,平息风波事情更大,何去何从。他不知道怎么办,象热锅上的蚂蚁。好在他做过宣传工作,好在他有学习圣旨成立宣传队的经历,那一套流程还历历在目呢。这次平息风波对付谣言会用到那一套流程。开动宣传机器,替王晓燕做正面宣传。孰重孰轻他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官大一级压死人,王小燕不放他去长安。他急得团团转,躲在走廊的旮旯掉眼泪。他拭去眼泪,推门,进办公室,走到桌子前面,趴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