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哀歌
客栈里火炉里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火焰摇曳间跳出的火光烘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庞。 酒碗中的酒水也在缓缓摇晃着，酒水中潜藏的热辣点燃了每一个人的激情。 就算是一向精明算计的胡掌柜，就算是一直偷jian耍滑的乘风，也无法不融入这热闹的氛围之中。 文士酒一石诗百篇，顾东诚也在这火热的气氛连饮了好几碗酒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盖继任大典上的糗事，顾东诚喝得是又快又急，他估计是想凸显自己的好酒量。 几碗烈酒一入喉，不知有没有让别人佩服他的好本事。 但酒已在胃中翻涌，让顾东诚升起万丈豪情，他忍不住出口说道：“诺许不由己，身死信不离。诚义心无欺，此誓天难弃。” 此番豪言激起客栈中众酒客的共鸣，马姓汉子大笑道：“好一个守诺公子。我马千里能与公子一会，真是不负此生。” 说罢，他与其他壮汉举杯同敬向顾东诚。 如狐狸一般jian猾的胡掌柜也忍不住出声说道：“公子信诺，我们烽火镇的人也唯信一个诺字，今日这酒喝得实在是痛快。” 这狡猾的胡掌柜被这一个诺字似乎牵动了心房，也不知道这烽火镇的人们为何对这个字如此耿耿于怀呢。 胡掌柜这番话让客栈里的客人们哈哈大笑。 马千里装作不可置信地说道：“真想不到，我们的胡掌柜居然也会被这一个字感动，真是难以置信。老胡，我还以为你这个jian商没有心呢？” 说完，马千里与其他壮汉一起笑了起来。 胡掌柜生气地说道：“马千里，你把这话说清楚。你说谁没有心呢？真是胆肥了，你这么说话，我看你以后还能在哪里喝酒。” 马千里顿时急了，他连连向胡掌柜告饶道：“我的胡大掌柜，是我错了不行吗？” 要是让这四十多岁的汉子断了酒，那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时候就能看出人情冷暖了。他的同桌三个好兄弟此时都噤若寒蝉，他们生怕受他牵连，以后喝不成酒。 看着这三个不讲义气的好兄弟，马千里忍不住狠狠剐了他们一眼，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用讨饶的目光看向胡掌柜。 直到老狐狸哼字出口，马千里才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心。 乘风看马千里比自己之前好不了几分的样子开怀大笑，马千里之前也是这么笑他的，他得报复回来。 马千里看他笑得开心，忍不住老脸发红在他头上赏了他几个栗子，这下乘风就笑不出来了。 顾东诚他们三人看着乘风捂着头的滑稽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他们轻笑了起来。 马千里在乘风头上发xiele怒气后心情大好，他又和他那三个不讲义气的兄弟喝了起来。 这么几件事，让客栈里热闹的气氛更是热烈。不少人喝得已是醉眼朦胧。 马千里喝得也有些高了，又一杯酒下肚后，他忍不住开口大声唱了起来。 袍泽，莫问此生去留，万丈城门楼，应有断魂酒。 袍泽，莫问此身去留，千里阳关鹫，应有丧魄柩。 伊人，别想余生春秋，贪盈香红袖，却无倩影留。 伊人，别想明日春秋，恋冲芳青柳，却无石泉流。 高堂，若问来生喜忧，春满四海丘，应有歌舞休。 高堂，若问来生喜忧，叶落五峰头，应有星月囚。 第一句时是马千里一人在唱，待到第二句他旁边的三兄弟也吼了起来。 待到第三句整个客栈都开始轰鸣，待到第四句时，风将他们的歌声卷到镇中的每家每户，一瞬间整个镇子都开始震动。 顾东诚、蝶落、逍遥和乘风四人默立在一旁，他们呆呆地看着整个客栈里的轰鸣，听着整个镇子的震动。 他们看着客栈里汉子们的呐喊，听着镇子里居民的嘶吼。 他们不知道烽火镇这震天歌声的含义，但他们能理解镇子中震天歌响声的感情。这感情之中既有伤悲又有热血。 乘风不知何时眼睛中已有了泪光，这一刻的他是孤独的。 他自认为自己已走遍了镇子的每一个角落，看遍了镇子的每一处风景，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没有看懂镇子上的每一个人。 这首歌他并不会，镇子上的人们也从来没有教过他。 他委屈地看着马千里，看着胡掌柜。他看着客栈里每一个正在唱着这不知名歌的人们。 乘风看过去时，这些人也在看着他。他们的眼睛中满是怜惜。 他们怜惜着这不知道被哪对狠心父母遗弃在烽火镇的孤儿。他们怜惜着这只能在烽火镇耍无赖谋生的孤儿。 他们怜惜着这自尊心极强的烽火镇孤儿。他们怜惜着这在冬天只能披一件单衣的烽火镇孤儿。 他们怎么舍得将这个他们视作家人的烽火镇孤儿，拉进他们悲伤的等待中呢。 歌声渐渐停了下来，客栈里的氛围渐渐冷了下来。 客栈中的炉火依旧在摇曳，酒碗中的酒水却不在摇晃。 孤独又委屈的乘风不理解地看着客栈中的每一个人，他不理解他们眼神中的怜惜是什么意思。 这在烽火镇中已游离十四年的孤儿悲伤得想到，难道他真的就不能走进这个镇子吗？ 他有神的眼睛中已满是黯淡，他恨恨地抱起酒坛喝了起来。 顾东诚看到了这无赖少年的悲伤，温柔的他看到了客栈里冷清子，他打圆场般地说道：“真是好一曲雄壮的歌。” 顾东诚的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客栈里的人都盯着他。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马千里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这并不是什么雄壮的歌，这是一曲哀歌，一曲悲哀的歌。” 他的这句话到底是对顾东诚说的，还是对着乘风说的呢，无人知晓。 只是他说这话时满眼都是怜惜的神情。 乘风已经听不到这话了，他已经醉倒在了桌子上，酒不醉人人自醉。 乘风醉在了自己的悲伤中，他醉在了自己心中的孤独上。 在醉梦中乘风喊着：“我要离开，我要离开烽火镇。” 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下，这已在烽火镇徘徊十四年的孤儿还是舍不得这镇子。 客栈里的人们听到了他的醉话，他们仿佛开心得不得了。 马千里举碗和客栈里的每一个人都庆贺着这个消息。 “小无赖要走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客栈里的人们嘴上说着最无情的话，脸上留的却是多情的泪。走吧，离开这个镇子吧。 马千里举碗领着众人走向顾东诚三人。 看着犹在梦中的小无赖。马千里开口道：“三位能拜托你们带他一起走吗？” 顾东诚不在意他们刚才的举动，可他不知道该不该带着这小无赖一起走。 蝶落也不说话。 唯独逍遥笑嘻嘻地开口：“带他上路没问题。可是总该公平一些，你们能给我们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