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道心染尘

    “桀桀桀……”

    “嘿嘿嘿……”

    “嘻嘻嘻……”

    充满诡异、邪性，让人闻之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周围回荡。

    若不是讨论都是处在一片宛若仙家福地的大殿之中，又身着七彩灵衣，面容俊秀，不然还以为会是哪一群老魔头聚会。

    不过听着他们讨论的内容，各种古怪、邪异、阴秽，足以污染人心灵，还时不时发出桀桀的怪笑，很难让别人认为他们是正道人士。

    “这些家伙……”

    “我靠，小剑剑，你发什么巅，差点把本小爷吓一跳！”

    在场的众人也明白了庚金剑尊的意思：

    天下最强大的手段，在于光明正大的堂皇大势与无可匹敌的力量，而他们所讨论的手段，只是利用人性的劣根，以死亡威逼，堪称阴谋诡计之小道，且行事残忍断绝，有违本心。

    他在临死前对自己说过：

    “沧海天尊引动地月大冲撞，宁愿毁灭东海亿万生灵也要成就自己的道途，此等狠辣果绝，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的冰冷决然虽让人不齿，却把自私自利体现到了极致，可谓一代袅雄！”

    “天底下最无法抵抗的，是算无可算的阳谋，是堂皇正道的大势！”

    “我亦如此。”乙木道人也叹道，支持了前两者的说法。

    “此举，不妥。”

    “我就是要站在这天底下最正统的位置，来看看尔等宵小的算计。”

    三尸魔的气息变得越发的幽深跟恐怖，到最后，哪怕有着之前种种布置的情况下，其还是摆脱了林辰的掌控，开始反噬他本体！

    “本体，你既然要决定效仿上古修士，伐山破庙，扫除天地故气，就该行堂皇正正之道，无论救世也好，灭世也罢，都该拿出横扫天下的气魄！”

    所有得到此功法的修士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纠结境地，最后，在愿与不愿的情况下，都陷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内卷。

    “若是你觉得没什么，可当我说的都是屁话！”

    “道心不是虚无缥缈之物，而是一个人的胸襟、胆魄，敢为天下人先的气度，它决定你能走的多远，能在逆境中有多少坚持，更是伱能否超脱亿万生灵的根本所在！”

    虽然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后面以防万一收集资源，但他所回馈的功法秘术，施展的地爆天星，所出的力量，可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我也觉得此举不妥，还望本体三思。”

    甚至当初在梦境天地之中，黑雾大陆之时，都敢在沧海天尊的封印中悍然搞事。

    前世他最痛恨内卷，所以曾经的种种算计之中，又何尝不留了一线，甚至不止一线的生机，不就是为了给众生一个选择的机会？

    如今两世为人，走到了高层，难不成就成了恶龙？

    他又想起当初在岭南之时，明知道自己要面对化神传承的玄阴门，来源诡秘又恐怖的血魔势力，可依然挺身而出。

    “嗯？！小剑剑，你是不是练剑练傻了？！”听到反对的意见，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太阳童子立马跳脚了起来，嚷道，“这事多好玩啊，我还想玩玩呢！你平时都不说话，现在跳出来凑什么热闹！”

    林辰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他也没有呵斥，而是询问道：

    “庚金，此举不妥在于何处？”

    “不是……”刚听完话的太阳童子撅了撅嘴，嘟囔道，“本体什么性格你还不懂啊，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典型的不计手段，毫无底线，各种下三滥手段层出不穷，有违什么狗屁的本心？”

    “可你们刚刚讨论的办法，利用人心的猜疑与劣根，逼得无数修士不得不行此举，躲在阴暗角落，散播歹毒之法，逼得人心贪念丛生，从而完成自己的目的，这跟那些蝇营狗苟的魔修又有何不同？”

    这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昔日在青云宗的恩情，还不是年少时想与群魔争锋的豪情？

    他提起长剑，剑指东海，轻声笑道：

    “说的对，我林辰，什么时候是胆小怕事的人了？闹事，闹大事，才是我的风格！”

    “更别说此法残忍狠绝，辱人尊严，断人性命，狠辣歹毒，日后更是让人道途无望，然后再利用此等邪念养成魔物，这种阴私勾当，岂是正途？”

    “可你这内卷之法，虽然达成了目的，却也把亿万生灵往死路上逼！”

    但林辰也没多管，而是细想一下，觉得整个计划并没有问题，就打算将他们给放遗回幽灵船中，然后开始执行。

    林辰轻轻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低吟道：

    “由魔入道，不仅在于那大道之力，更关键的是，要有那一点或正直，或善良，或果断，或坚毅等向道之心。”

    怎么如今真正降生东海，却怕了这些元婴都不一定在的宗门世家，甚至所谓的仙盟高层？

    他是真心觉得没啥问题啊，可为什么连刚刚支持他的大日火师等人也沉默了下去，一脸沉吟之色。

    拥有一颗历经岁月沧桑依旧不改的初心，永远保持对世界的热爱与勇气，这远比那些所谓的什么灵物、术法、大道，都要来的重要。

    之前他一直没有降临东海，又因为见识多而顾这顾那，以所谓的怕麻烦为理由，想着各种杂七杂八的诡计。

    并且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前世是个普通人，除生死之外，最重要的，不就是希望能有一个乘风而起的机会吗？

    他看着众分神与林辰，缓缓地吐出来四个字：

    林辰愣在了原地，罕见的沉默了下去。

    此处的明，指的是光明正大的堂皇大势，德，则是这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中，无可匹敌的力量。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体，你这是在玩火呀！”此刻，大日火师也改变了立场，面色大变道，“死尽生来，阴阳逆转，由魔入道，最关键的是，要有那一点生机、阳质、道心，要不然根本不会发生那等奇迹！”

    感受到其他人的语气越来越沉重，哪怕是玩心十分大的太阳童子跟太阴女童，再怎么嘴硬，也不由小声的说道。

    说是怕麻烦，能有欲要掀起大劫，引动天地翻覆，百万载布局由此换新天的天魔、旱魃等存在，来的阻碍多吗？

    此时，林辰突然回想起了一段话。

    而他们耳旁在此刻亦响起庚金剑尊的声音：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亿万怨念，天魔夺心。”

    剑胎微微颤动，灵性化生，显化出一道身影。

    由此而产生的被逼的怨气，无尽内卷的痛恨，前途无路的绝望，以及最终无可奈何的麻木……

    脸上正桀桀怪笑的太阳童子被吓得跳了起来，但回过神时，看清来者，不由嚷嚷道。

    “这种利用邪道，引动无边内卷，给予更深层的麻木绝望，甚至不顾生灵死活，只为完成自己的目的，这是否有违你的本心？”

    “好、好吧，我也这么觉得……”

    “喂喂喂！你们是不是魔怔了？”太阳童子连忙说道，“所谓的道心，不过是修士说说的罢了，你们不会当真吧？”

    说到这里，有着林辰部分记忆的乙木道人轻叹一声，缓缓道：

    “可是本体，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工于心计，却忘了往昔？”

    “这、这……”感觉到场内的氛围变得凝重，太阳童子的声音也不由小了下来，但还是嘟囔道，“没那么严重吧，是不是你们想多了……”

    此刻，庚金剑尊再度伸手一划，璀璨的剑光化成了流光的景象，显现出了这番场景：

    按照他们的计划，此等法门流传了出去，从地生岛流传到飞舟海市，双从飞舟海市扩散到整个东海。

    哪怕是平时总是跟大日火师唱反调的无量海皇也轻叹了一声，道：

    “这家伙脑子虽然烧没了，但跟随为父我已久，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也聪明了一点。”

    那位愿意用自爆，来警示全宗邪魔入侵的老人。

    “本体，你之前可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将天下视为一个棋局，把世间看作一场实验，无尽凶险里蕴含长生之缘，算计人心中给予超脱之机，可谓含的是天人合一，适者生存之道心。”

    其它正在交谈的大日火师，无量海皇，太阴女童，以及一脸纠结之色的乙木道人跟玄黄真君都不由投射过来目光。

    因为引起其异象的，正是他们之中最沉默寡言的庚金剑尊。

    “天魔之主游戏世间，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从容布局，掀起无边大劫覆灭百万载仙盟，这种算天一子，谋划千古的气魄，又有何人能企及？”

    “虽有死伤，但这些举动，却将天道的优胜劣汰之变化，人心的不甘向上之心思合一，做的是天衍四九，念的是遁去其一，行的是堂皇正途，算的是世道人心！”

    然而，让林辰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准备下决定之时，一道璀璨的剑光顿时照耀了全场，清澈的剑鸣宛若殿中金铃回荡，其声传遍四方。

    不过讨论的兴致勃勃的也就只有太阳童子、太阴女童、无量海皇和大日火师，玄黄真君和乙木道人在一旁不言不语，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一抹纠结之色。

    曾经昔日种种，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敢以小博大，以弱盛强的主。

    更别说此法的诞生，还源于林辰心中的贪嗔痴三念，更加挡无可挡！

    “这……”

    此刻，乙木道人也沉声道：

    “此世能超脱者，哪一个不是人杰，哪一个不是有着让天下人为之惊叹的气度？”

    “一项项，看似掀起劫数，但哪一次，凡人天骄，哪一個不是自愿入其局中，甘之若饴，心甘情愿，因为这局是真有超脱之机，真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一个希望的未来！”

    “就比如林天航，虽然以身入魔，却有着人心向善的执念，身坠地狱的决然，由此兼具正魔两道之长。”

    “大势滔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就站在天地的中心，来看尔等的算计！而不是因为怕麻烦，就行其阴私鬼事！”

    “我就是要布下一个明目张胆的局，让东海群修，都心甘情愿地入我道中。”

    然后让他没想到的是，刚刚在一旁沉默的玄黄真君叹了口气，道：

    可却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

    “岭南的内丹法实验引动天下乱世，但却为仁人志士追求太平之道给出了机缘。尸解仙道凶险异常，还利用殆尽，但也给了凡人超凡长生之机。梦境天地利用了四海修士，将其当作牛马，可始终未将其炼成傀儡，并且给了他们跨越阶层的好处，哪怕是在幽灵之船之中，引动修士贪婪来探，可以说是死生之境，但若有修士百折不挠，一心向道，亦可从返魂树上摘下一片仙叶，求得三千载，乃至于数万载长生寿元……”

    “本体是不计手段不错，但绝非毫无底线。”玄黄真君沉声道，“并且以前算计、实验、利用他人是不假，但都遵循了天道变化，万般凶险之中留出一线超脱生机！”

    那是他在青云宗，炼气期，山门被玄阴门魔修入侵之时，一位长老对他说的话。

    场内众人脸色纷纷一变，林辰神色也变得有些怔然。

    他蓦然回想起自己昔日进行种种算计之时，虽然口上说着毫不在乎，狠辣果断，但哪一次行得不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这一切所产生的海量怨念，皆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始作俑者林辰身上，被他融入了三尸魔之中。

    此言一出，庚金剑尊便化成了一道流光，成了林辰手中的一柄剑。

    亿万生灵所产生的怨恨，根本不是一名元婴修士可以承载得了的。

    其模状宛若林辰十五年少之时，羽冠星衣，神情冷峻，身上并没有那种无穷决绝和杀意，反而眼神透露出四季轮回，日月流转，天地运行的浩瀚磅礴。

    这一刻，一向觉得自己成竹在胸，算计天下的林辰，也不由在此刻怔然。

    “由此所产生的怨恨，所养出的魔头，乃是亿万生灵的绝望而成，在没有一点希望的情况下，只会更加的坠入深渊，又何来由魔入道之说？！”

    “不是，本体不是要影响力吗？我觉得这方法很好啊！”大日火师有些不解道，“既能不引起仙盟高阶修士窥视，又能把影响力，通过修士内卷扩散到东海，我认为是个好办法！”

    在一旁旁听到内容的林辰，眼角不由直抽，他很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在太阴炼形之时，被某些阴暗的想法给污染了。

    “我……”

    庚金剑尊并没有开口，而是伸手一划，顿时间，清澈的剑鸣仿佛化成一字一顿的铿锵之声，直入人心：

    “天下大道，在明在德，阴私勾当，行事尽绝，有违本心。”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有不服者，拿剑来说话！”

    “我林辰，凡事只信手中力，生死只在剑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