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祸福相依
而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之所以能看见自己,说明她并不是这段记忆中应有之人。 这样说来,小女孩的身份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是外界闯入自己记忆的人。 但郭明义并不倾向于这个选择,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对他造成的伤害太大太深,所以他深埋心里许久许久,连丝丝缕缕都不愿意想起,即便是和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莫陵,也识趣的避开不提。 被这么严密保护的记忆,并不是随便一个人能闯进来,即便真的能强行闯进,也无法说出这些话来。 所以郭明义更相信是第二种可能,这个小女孩不是记忆里的人,却能如此轻松自如的在自己的记忆片段里行动,必然是自己内心里存在的人,更精确一点说,是自己心底存在的另外一种执念的化身。 她或许是能救自己脱离这个玄化之地的唯一希望! 郭明义的目光转向了小女孩手中捧着的那朵破败腐烂的花:“你为什么手里拿着这么丑陋的花还这么高兴?” “不丑啊,很漂亮啊。”小女孩比郭明义还要惊讶,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花,举起来又道:“你仔细看看,真的很漂亮,颜色很好,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 郭明义左看右看,实在没看出来漂亮在哪里:“不好意思,我……我真的没看出来它……” “我知道了。”小女孩笑了:“你之所以认为它不漂亮,原因是因为你认为它本就不漂亮。” “说反了吧?”郭明义诧异道:“是因为它本来就不漂亮,所以我才认为它不漂亮。” “漂亮这个词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原本就有不同的判定。这个人认为漂亮,那个人认为不漂亮,所以这个人会为了这朵花而开心,而那个人却会因此而不高兴。如果你不想不高兴,那为什么不去成为另外一个人呢?”小女孩捧着花甜甜的笑了。 “你的意思是……”郭明义似有所悟。 小女孩轻轻的抚摸着花瓣道:“有些事情发生了无法改变,但是祸福是可以被改变的。都说命运天注定,但真正注定的是自己。你认为是福便是福,你认为是祸便是祸,福祸相依,没有完全的福,也没有纯粹的祸,若你看到祸的时候,也看到了福,并且你为那些福而开心,那么祸便也成为不了祸。” “福祸相依?”郭明义怔怔的站着,眼中闪耀着一种奇特的光芒。 然后,猛然的,心里塞着的,喉咙里堵着的,脑子里梗塞着,都不约而同的几乎在同一时间内炸裂开来。 那一刹那,胸口那个偌大伤口带来的剧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郭明义低头看时,伤口早已痊愈,身上染就的鲜血也完全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在那里插过一刀。 郭明义抬起头来再看向小女孩的时候,他发现她手里捧着的是一朵美丽到从未见过的花,娇艳微颤的花瓣上露珠莹然,璀璨耀眼,在它的周围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溢彩流动。 郭明义转头拔腿就跑,跑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向小女孩方向的时候,她早已消失不见。 “所谓既相信执念幻境,又不相信执念幻境,指的是在存在上相信执念幻境,因为记忆里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你不能去否认,否认便是自欺,这反而会削弱自己的力量。不相信执念幻境,指的是价值上不相信执念幻境,换句话说,就是你相信这件事曾经存在过,但是你认为这件事没有存在的意义。这样便又能保住执念幻境不坍塌又能逃离那里,明白了吗?”朱若云语气急促,但条理依旧清晰。 潘旻没有郭明义那般敏捷的头脑,他绕了半天弯总算饶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发生过了就是发生过了,但是只要你觉得它的发生没啥意思,就算是既承认又否定了?但是我如果真能闯进师兄的记忆,我跟他说了这话也是白搭。他要是能想通这层意思,还会被困在里面吗?” 朱若云神情严肃的道:“你听说过人之初,性本善吗?” 潘旻不悦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朱若云斩钉截铁的道:“好,那你听着,接下来的话至关重要。在每个人的内心最深处最底层,都保留着最初出生时的一道心念,据说那是女娲娘娘赐给人类的原始心念,因为它代表了纯粹的善良,所以被称之为‘本能善念’。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个本能善念如果能被激发出来,就能破除一切的执念。在魔物构筑的执念幻境里,本能善念也会游离其中,你如果能找到它,听从它的指引,就还有一线出去的希望。” 潘旻瞠目结舌道:“这……这也太抽象了,这个什么本能念的不过是一个心思,是虚幻得不得了的东西,你让师兄怎么能找到它?” 朱若云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只要你师兄对这个现实不是绝望到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地步,本能善念就不会被扼杀掉,它在执念幻境里会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象出现,有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一个兔子,但是它一定会想办法展现出自己与这个幻境的不同之处。只要你告诉了你师兄本能善念的存在,让他用心去寻找,一定能找到的。” 潘旻听得还是一知半解,不过他总算明白了只要在执念幻境里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就能救郭明义出来,情势已经火烧眉头了,容不得自己再扭捏犹豫,赶紧坐好道:“行,那我去了。” 说完,潘旻闭上眼睛,眉头紧紧的皱着,显然在不断回响那段痛苦的回忆。 十几分钟后,潘旻睁开了眼睛,满眼都是绝望:“不行!我也进不去,我能触摸到师兄内心的纠结,我甚至能看得到那段记忆,但我就是进不去,结界太强了,师兄根本不容得任何人去侵犯它!” 朱若云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四肢冰冷,手足无措。 难道说,自己这一次的心血又再度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