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乌云会停电

    2032年9月1日，风朗气晴，钢筋水泥林立的城市不复往日的喧嚣，和那无边的旷野一般，只有虫鸣鸟叫以及风吹草木的沙沙声。往年拥堵不堪的各大热门院校门可罗雀。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只有些许砂石，还有不知名小动物留下的脚印。

    伴随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花国东南一个小村庄在高温下蛰伏的宁静被打破——

    “各位父老乡亲——非常时期——请大家响应国家号召——非必要不出门——遇生人需上报！各位父老乡亲……”

    “妈——”村口喇叭循环播报第三遍的时候，陆家小儿子打着哈欠站在阳台，冲着正在院子里给大狗洗澡的mama喊话，“喇叭响了，可以准备午饭了——”

    “吃饭吃饭，就知道吃饭，没看见我在忙吗？这么大个小伙子不知道自己烧饭，非要等老娘来？”宗宁女士块头不大，嗓门却不小，一边给爱犬冲洗泡沫一边数落陆青，“天天睡到日晒三竿，怎么不跟你哥学勤快点？”

    陆青揉揉脑袋，自觉闭嘴。天地良心，他的亲哥，老妈的宝贝儿子陆丹，打小都没干过半件家务。都快这次居家太久，自己这个唯一的“无业人员”已经结结实实地被老妈嫌弃了。最后只能搓把脸清醒清醒，下楼去厨房自力更生。

    “汪！汪！”冲洗完一遍又一遍，凉快起来的狗狗开心地叫唤两声。宗宁女士拍拍狗屁股，“吨吨去那边晒晒毛。”名为吨吨的大狗欢快的甩甩水，小碎步朝屋檐下铺好的吸水垫走过去躺好，倏而又竖起耳朵，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院门。

    陆家在村尾马路边，几十年前的主干道，近几年都只有工程车和村里人会经过。因为管控村尾已经封起来了，此时却传来突突的摩托车马达声。电动院门也晃悠悠地移开两人宽。刚躺下没多久的吨吨立刻兴奋起来，摇着尾巴跑到院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一辆“满载”的白色摩托车，载着两个男人一路开进院子，停在了二层小楼门口。吨吨又跑着跟回去，吐着舌头哈哈喘气。

    “阿丹你先下车，东西待会我拿过来。”说话的是坐在前面开车的中年男人。后座上一个穿着白T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点点头下车。

    “吨吨，又洗澡啦？”陆丹身上背着个药箱，手上拎着一袋水果，笑着摸摸吨吨头，快步朝室内走。他们家别的都好，就是夏天实在太晒，当初老爸用耕田换的地皮，加上前面邻居十几年前缺钱卖给他们的，一个农村院子整得跟足球场那么大。

    陆文明把摩托停到车库，从前脚踏抱起两个颇有分量的麻袋放到车库旁边的小房子里。又回去拎上把手上的油盐往小楼走去。

    “妈，我回来了，今天给粮油站老板女儿处理外伤，老板送我们好多东西。”陆丹进门放下药箱，一边洗手一边跟老妈汇报，“镇上超市里东西还挺多，就是在外面都人心惶惶的。”

    陆丹是江市医科大毕业的外科医生，原本在江市医大附属医院当住院医，6月底休年假在家，正好碰上封城留在了家里。村里都知道陆家有个在医大附医的医生儿子，因为现在限制出门，医院里也不允许聚集，乡里乡亲的有点小毛病都是卫生院外派医生上门处理，卫生院忙不过来，就找他和另外几个在外地工作正好在村里的医生去帮忙，给配了个医疗箱。陆丹生得白净，医学知识全面丰富，也不领卫生院工资，乡亲就总是给他送这送那的。

    “外面都打成什么样了，能不慌吗，”正在厨房忙活的陆青突然探出个脑袋，“我们班桂省的同学说他们那大街上天天都是全副武装的部队。要我说啊你每天出门就该多买点东西回来以往万一。”

    换做以前陆丹肯定是要数落这个弟弟一通的，因为陆青小时候正好碰上传染病全国停摆，所以他打小就有囤积症，没有安全感。但这回和十几年前的传染病不一样，不仅仅是传染率和死亡率，还有患者的攻击性以及日夜转换问题。

    4个月前爆出R国实验室病毒外溢的新闻，两个月的时间就导致多国动乱。只有关键时刻民众肯听命令的花国保存着社会秩序幸存，但那些晚上“丧尸化”的患者实在太多，边境压力很大，从7月到9月，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反而是那些原本白天会保持清醒的病人，逐渐失去理性，彻底丧尸化。现在除了民生保障部门，其他所有行业都停业，他们在村里还好，城里那些没有收入又天天在支出的人早晚要受不住。

    “做好最坏的打算，其他的听国家安排。我们一家人在一块儿总是幸运的。”陆文明把油盐放到厨房。

    陆青叹口气回厨房准备午饭。是啊，幸好这时候他们一家人都在这里，他有几个同学暑假留在江市市区打工，现在天天靠当志愿者蹭饭吃。

    电视上新闻频道正在播报战况，白天是一群群难民一样的人在各个入关处祈求入境，晚上则是炮火轰鸣，血rou横飞，间或看到镜头中一闪而逝的“丧尸”。他们不畏疼痛，不会退缩，只能被消灭。

    即使已经两个月了，大家还是很难相信外面的世界已经是这番模样。但今天本来一切正常的电视突然卡顿起来，飘了满屏的“卧槽？”“我眼花了吗？”还有红色感叹号和问号。

    正握着遥控器调来调去的宗宁疑惑，赶紧关了弹幕，“陆文明！你们快来看！”

    “怎么了怎么了？”家中三位男丁纷纷放下手上的事情，一起围在电视机前。

    画面中央是一个穿着作战服的大高个军人，戴着防毒面具，旁边作战部队拿高压水枪朝犯边者攻击后，他双手触地，就有闪着火化的电光朝人群中扩散，噼里啪啦一阵响，那些原本掉了胳膊都不停的丧尸人都变成一片焦黑立在原地。后面镜头陆续又切到双手能喷火的，能结冰的，藤蔓缠绕攻击的等等各种军人。

    “妈，我们家在外面有多少亲戚啊？”陆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严肃的新闻频道突然加上了魔法特技，光怪陆离的很不真切，目前为止还没有直面生化危机的花国人大多处于迷茫状态。丧尸，异能，这是小说照进现实？人类要进化了？

    “各位观众朋友，刚才转播画面上的是我国国防特殊部门‘女娲’，如大家所见，他们拥有传说中的五行‘异能’，是国家储备用于紧急战事的力量，现在是花国乃至全球的危机时刻……”

    主播开始解释异能战队的由来，让人意外的是国家居然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告诉民众，并向全国招募身怀异能者。

    所谓异能，并不是病毒爆发以后才有，而是人类自然变异而来。只是概率极低，一般发生在童年受过刺激的人身上，花国这样的人口大国，目前收编的也不过寥寥数千人，基本上都是被遗弃的孤儿。

    “他们好像跟我不太一样啊？看来不是流落在外的亲戚了。”看完新闻半晌，陆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虽说他没陆丹那么招人喜欢，但好歹家庭和睦，也没受太大刺激，最重要的是他突然有异能这件事，是在老妈意料之内的。

    据宗宁女士所说，他们家是自古以来融在血脉里的异能，每两代人内必有继承者，曾经因为异能受过当权者迫害，所以世代隐姓埋名。陆丹陆青的小外婆，宗宁的阿姨就是一个水系异能者，能控水，控冰，甚至控制血液。陆青因为囤积症和怕挨饿，出现的是空间和植物双异能，虽说和宗家历代水系不太一样，但毕竟基因都有突变呢，血脉传承这种古早的东西保不齐也会与时俱进。

    “他们是人形兵器，你是种田机器，确实不一样，快去做饭，饿死了。”陆丹一把拉过还在恍惚的陆青，把人推去厨房。

    别人的木系异能可以攻击，他弟弟的异能，只能让种子快速发芽成长变更好吃，至于空间，也就是个大型仓库，只不过仓库时间静止更方便储存一点，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偷偷放了多少东西。

    “我们青青这么弱，还是不要应征了吧？”宗宁有些犹豫，他们家两个儿子长这么大也没吃过什么苦，陆青现在还在上大学，身上瘦的跟个猴儿似的，四体不勤就是他。反倒是哥哥陆丹，因为要做外科手术平时都会注意锻炼身体。外面那些丧尸这么可怕，陆青胆子又那么小，出去就是送死。

    “国家都这么说了，估计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差得多，陆青就算去应征，也只能是后勤，不会去一线的。”陆爸心里还是觉得如果有需要，他们就应该去应召。

    陆丹却不这么认为，现在国内物资储备丰富，人民除了社会活动限制，生活还是正常继续，陆青这样的战五渣完全没必要去前线。等国家需要陆青这种空间异能者的时候，那才是真的世界末日了。

    一会儿陆青端菜上桌，一家四口坐下来吃饭。陆丹夹一块糖醋排骨，心说为了这口饭也不能让陆青上前线。

    正吃着饭，外面天就暗了下来，黑压压一片乌云。坡上喇叭又刺啦两声息声了，换做沉闷的雷声自天际传来。俗话中讲的“秋老虎”便是如此，明明在秋天，天气却和夏天一样炎热，也和夏天一样善变，说风就是雨的，这雷阵雨说来就来了。妖风伴着乌云，风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大风卷起许多尘土沙石扬在半空中噼啪作响。

    陆家兄弟赶紧去把吨吨带进屋，关门关窗。宗宁女士惦记着她养在后院的鸡，急匆匆的拉着陆文明去把鸡赶回笼子，顺便拉好篷布，用大石头压实。

    “哎哟今天这个风怎么这么大！跟刮台风似的。”宗宁给老公拍拍身上的尘土，还好他们反应快，再慢点，那豆大的雨点就要砸身上了。

    “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陆青抱着正在拼命撒娇往他身上蹭的吨吨，胸口有些发闷。

    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一瞬间亮得人睁不开眼睛，雷声传来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落入了黑暗。

    “啪嗒啪嗒”陆丹拨弄几次开关，发现射灯没有亮，“停电了。”空调外机的声音消失了，电视机上的待机红灯也灭了。

    陆文明去楼梯下检查电闸，发现都没跳。“估计是外面哪段电线出了故障，先用手电筒照明吧，电工应该会马上抢修的。”

    所幸雷雨的到来也给这燥热的空气降了温，不然这大热天停电，真要了老命了。一家人从落地窗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再结合方才电视上看到的画面，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陆青，把冰箱收了。”看这雨不像马上能停的样子，电路抢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担心自己的冰淇淋们化了，陆丹一巴掌拍在弟弟背上，这便是弟弟最大的用处了。

    陆青乖乖去把冰箱插头拔掉，右手往冰箱上一搭，那500多升的双开门大冰箱就不见了踪影。

    还没庆幸多久，陆家人就意识到这次停电来得并不简单。热爱社交的宗宁女士接到好多小姐妹打来的电话，不仅仅是他们村，连跟他们相隔一百多公里的江市和海市都停电了。

    吨吨被陆丹喂了两挂西瓜，摇着尾巴东蹭西蹭，四条腿得得的停不下来，像个小孩似的呜咽，陆爸让她躺着都不听。

    “吨吨怎么也不太正常？”刚回完同学微信的陆青看吨吨不复往日听话乖巧的样子，顿时有了大胆的想法。

    “哥，你说，丧尸有了，异能昭告天下了，会不会带来动植物变异啊？”他好朋友辛宝贝家的加菲猫也和吨吨一样，反常的活跃，还异常粘人。

    “电影看多了吧你，应该只是特殊天气导致的动物活动异常。”陆丹皱着眉给吨吨顺毛。

    天黑了半个多小时，才逐渐转亮，却依然灰蒙蒙的，阵雨也没有过去，冲洗了炎热，也冲走了往日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