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尘归尘

    齐健手中抓着一张纸质报告！眼珠从左向右，又从右向左，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他面色铁青，额头渗出细汗。逐渐攥起的拳头，手心的汗几乎将纸洇透。一遍又一遍，为数不多的几个字，仿佛被录入两只眼睛！仿佛这不是一纸鉴定，而是一篇需要全文背诵的祭文！古都一战，并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他其实是向上层领导请示过的。诸葛部长回复给他的是可以出战，前提是必须打赢。结果却是惨败。因为惨败，他被迫担下所有责任，成为了替罪的羔羊！战败导致齐健手下的人不满，白石的事也被捅了上去。战斗中齐健受了重伤，因此在家静养。然而说是静养，他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除了即将临头的大祸，还有另一件事，让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顾漫盈密会歌图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虽然因为这次会面他成功杀死了歌图，心情格外舒畅。但是事后他有一点想不通。歌图为什么会答应与顾漫盈见面呢，他不知道见面十分危险吗？不，他一定知道，以歌图的聪明才智他不可能看不出这次密会非常危险。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理由，让他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来呢？齐健左思右想，惴惴难安。时隔多年，他再次见到了歌图，看到了他的那张脸。而在看过歌图的那张脸后，再看自己儿子的脸，越看越不对劲儿！对着镜子，无论怎么看，儿子的长相根本就不像自己，并且越看越像歌图！此时，齐健手中拿着的就是亲子鉴定报告，鉴定结果让他感觉天都塌了！儿子不是他亲生的！顾漫盈与歌图分别后，直到他们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远超十个月。所以这一定……一定是因为顾漫盈保存了歌图的jingzi！古都战败与白石被杀的事被揭发，这两件事让齐健愁白了头，亲子鉴定结果给了他最后一刀！齐健崩溃了！“咣”当一声，门被蛮力撞开！齐健拖着还未完全痊愈的伤腿，一瘸一拐的冲进门来。顾漫盈刚转过身，他双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顶到墙上。“顾漫盈，孩子是谁的？孩子是谁的！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是谁的！”顾漫盈看着他，眼神冷漠。没错，就是这张冷漠的脸，齐健看了快一辈子！顾漫盈极少笑，尽管他是那么的渴望看到她美丽的笑脸。为了让她笑，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带他去游乐场，一起看喜欢的电影，参加部队的欢庆晚会……甚至为了能让她笑一次，他甘愿违反部队的特殊条例，带去军事禁区欣赏罕见的美景！为了让顾漫盈露出笑颜，齐健就像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一样。顾漫盈的笑容就像黑暗中的阳光，明媚耀眼。是齐健看过的最美丽的风景。她的笑容迷得他一度神魂颠倒。“顾漫盈！为什么！顾漫盈！告诉我！孩子！是谁的？”顾漫盈淡淡地开口说：“知道了还来问我。”齐健愣了一下，继而像发疯一样摇晃着她。“顾漫盈，为什么！为什么！顾漫盈！你告诉我为什么！”顾漫盈眉头忽然皱了一下，也许是因为齐健的指甲嵌进了rou里。她的眉毛刚一动，他的手就松开了她。“顾漫盈，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我为了你，努力得还不够吗？我做的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想我怎样？”齐健一边说，眼泪一边从眼角滑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歌图的孩子，却不肯生下我的孩子……我这么爱你，这么爱你，是这么的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齐健情绪失控，声泪俱下，哭到哽咽。顾漫盈瓷白的脸上目无表情，看到他哭成这个样子，也许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也许是因为不想再看，她低下了头。“齐健，我是因为歌图认识的你，你也是利用歌图接近的我。我知道我与歌图无法见面是因为你从中做梗……”齐健抽着鼻子，他就知道这种事是瞒不过去的。可是……顾漫盈接着说：“其实我也知道，就算你不从中作梗，我和歌图也无法再见面。我们的命运，从最后一次见面，结局就已经注定。”她继续平静的说道：“孩子是歌图的。答应和你在一起，选择你，只是因为你能让我想起他——我喜欢听你讲歌图以前的故事。”这最后一句话说完，齐健慢慢地，慢慢地张开大嘴。接着发出野兽般的尖啸！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怒吼！“啊——”他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在了顾漫盈的脸上。力道之大，顾漫盈倒在了地上。而齐健也因为这一巴掌失去重心，加上腿伤未愈，也一同倒在了地上。“顾漫盈！顾漫盈……顾漫盈！”齐健数度想要站起来，但都失败了。他两腿发软，全身发抖。最后他扶着柜台爬起身，一头扎进厨房，又发疯般冲了出来，手里多出一把尖刀！“顾漫盈……顾漫盈……”齐健面目狰狞，双眼通红。面容像鬼一样，“顾漫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我这么爱你，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凭什么！”齐健握着刀，瘸着腿走到她身边。顾漫盈倒在地上根本没有站起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顾漫盈！”齐健嘶吼着，“我要杀了你，顾漫盈……”他最后大叫一声，猛地举起了刀……顾漫盈如果此时求饶，齐健不会下手，但是她没有。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看着齐健疯狂的样子，看着他举起刀，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顾漫盈！”齐健狂吼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刀尖对准顾漫盈的胸膛刺了下去！刀没有扎在顾漫盈身上，而是落在了她的脖子边上，不到一寸的位置。齐健无法对顾漫盈下手。两人在一起那么久，刚刚的那一记耳光，是他唯一的一次使用暴力。顾漫盈没有丝毫恐惧，像似麻木，像似没有感情，像似一具人偶。哪怕锋利的刀尖就在眼前，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漫盈……漫盈……”齐健伏在顾漫盈的身上，双手捧着她的头，一声又一声叫着她的名字。捧起她的头，又慢慢地放下。“啊——”齐健忽然蹦了起来，笔直的蹦了起来。嚎叫着冲向窗户，纵身一跃跳了下去。二十四层高楼，笔直下落，摔成一滩烂泥。机械改装的尸体弹出一枚零件，一连串的“叮叮当当”声，弹出很远。仿佛等了很久，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那枚金属零件发出清脆的声音翻滚着，弹跳着，最后落到了一个人的脚下。那个人捡起这枚零件，转身摆到了灵位前。开阔的空地前，几百人披麻戴孝。灵房中摆放着两人的遗照，是池上善与池明曦父女。灵位前上香的人正是池府的管家罗绮。罗绮一生追随池上善，忠心耿耿。他曾对天发誓要为他们报仇。池上善死后，罗绮协助苍穹帝国管理其留下的庞大商业帝国。同时他也在暗中支持歌图与自由之翼，提供充足的活动经费。许多应用了新技术的武器，还未批量生产，都被罗绮拿来支援歌图。为了复仇，罗绮不遗余力，倾其所有。如今他终于等来了大仇得报的这一天。继白石死亡后，齐健坠楼身亡。曾经受过池上善恩惠的所有人均出席这场悼念活动，所有人庄严祭拜。如此罗绮终于可以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当顾漫盈选择嫁给齐健时，就知道她与歌图的缘分已尽。哪怕他们再次重逢，也已经无法回到过去。“已经回不去了，在你离开的那一刻，我已经死了……”如果两人能够再见面，这是顾漫盈想对歌图说的唯一一句话。顾漫盈的一生，除了歌图已经容不下任何人。回味着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们的相逢是那么的美好。然而经过漫长的时光，无果的思念变成了“如果我们从没有见过面该有多好”。美丽的邂逅变成了痛苦的源泉。漫长的一生，炽热的爱熬成了刻骨的恨。她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从前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所以她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对歌图难舍的感情，毁了她的一生。灵魂契约，绑定的是灵魂，当另一半离开，灵魂亦随之而去。没有灵魂的躯壳，就像一具行尸走rou。齐健死后，歌图的死讯不久也传到了顾漫盈耳中。那之后她带着儿子隐居乡村。村庄的人都不知道这个绝美的妇人来自哪里，却都喜欢同她交往。虽然不见她同任何人走得很近，却从不拒绝他们。顾漫盈独自抚养他与歌图的儿子，过着与世隔绝的宁静生活，看不出任何悲伤难过。然而，两年后的盛夏，在一个有微风拂过的炎热午后。一片干净的凉席上，顾漫盈拥抱着儿子沉沉睡去，她再也没有醒来。